第 6 章 未白鎮

告別哥哥一家，小溪在紫堇市三樓的花園裡找到了夢幻。不是她自己找到的，是智揮猩智揮猩感應到了夢幻的位置，帶她上樓來。

見到夢幻時，它沒有隱身，正仰面熟睡在公園的長凳上，肚子鼓鼓的，可能趁著剛才場面的混亂偷拿了不少。它兩頰通紅，呼出的空氣還有些酒精味。萬幸居民們都去樓下吃喝了，花園裡一個人也沒有，否則幻之寶可夢的出現恐怕會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小溪把原本給夢幻準備的便當掛在手腕上，抱起夢幻和其他三隻寶可夢一起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小溪被夢幻叫醒。她光腳走到廚房，看見夢幻在加熱昨天的便當。「早上好，謝謝你還記著我！今天的報紙我放桌上了。」夢幻說，微波爐適時「叮」了一聲，它迫不及待地飛上前去打開門。小溪伸了個懶腰，心道，現在的寶可夢都這麼厲害嗎，連微波爐都會用。

「早上好，謝謝你。」她坐下來打開報紙，毫不意外地在頭版看見了自己的照片，雖然只有背影。照片旁配了一篇情文並茂的文章，講述阿羅拉土豪為了追尋紅顏的腳步，如何趕到豐緣，又如何一擲千金買美人笑；文章還自帶一個聳人聽聞的標題「你是風兒我是沙」。小溪被噁心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尷尬地合上報紙。

「你還好嗎？」她問夢幻，「昨天出什麼事了嗎？你要是能和我們一同聚會該多好。」

「很好呀！」夢幻像拉達那樣鼓起腮幫子咀嚼食物，「什麼事都沒有。」

「夢幻，我應該是失憶了。」小溪說，手掌撐在額頭，「我可能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因緣巧合去了另一個平行世界，又因緣巧合地穿越了回來；另外布魯皇，智揮猩和瑪夏多，據我哥說，它們一直是我的搭檔。可是，你之前不是說——」

「因為我之前是騙你的呀！」夢幻打斷她，又捂嘴嘻笑起來。千算萬算小溪也沒算到夢幻會給出這樣的解釋，真是一針見血，讓人啞口無言。

「要用溫和的方式喚醒失憶者。」夢幻這次沒笑太久，很快恢復了一本正經的口吻，「另外我和你是在四年前認識的，我們相遇在豐緣。」

「等等，」小溪雙手抱頭，目瞪口呆，「所以你也和卡牌沒什麼關係？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沒有熔岩蝸牛和百變怪。不對，你一直知道我失憶了？等一下，容我想想……」重點太多，小溪一時抓不過來，「四年前的我在豐緣？！」

夢幻爽快地點頭：「這次沒騙你。前兩天你太累了沒收拾屋子，其實你只要去書房隨便翻翻抽屜就能找到你以前的證件。」

小溪：「！！！」她快步跑向書房，把抽屜一一拉開，有的抽屜因為她動作太急，直接被扯了出來，裡面的物件散了一地。

「啊——怎麼會有人在書房裡放菜刀！」保險柜沒上鎖，她剛拉開保險箱抽屜，一把銀光閃閃的西瓜刀劈頭蓋臉地砸下，慶幸被她躲開了，「居然還是一套，也太沒收拾了吧！」她抓狂地喊，拉開隔壁的保險柜櫃門，裡面掉出一根鋼管，「這裡難道是兵器庫嗎？」小溪狂躁地揉揉太陽穴。

最後，她在書櫃右下角的抽屜里找到了證件，每一個證件上都寫著「布魯根·小溪」，昭示主人身份。證件類型五花八門：從初中一直到碩士畢業證，身份證，駕駛證，房產證；房產證上標明，布魯根·小溪是綠蔭鎮郊區別墅的所有者。所有證件上都貼有照片，因此可以排除有人跟她同名的可能性。初高中畢業證上，因為時間久遠，照片竟有些褪色。但還是可以清楚看見圖片上姑娘臉頰被晒成小麥色，橙發齊腰，羞澀地注視鏡頭。

隨著時間推移，照片上的姑娘逐漸出落得風姿綽約，但眉眼間卻帶上了淡淡的惆悵。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小溪挑出身份證和駕駛證，把其餘的按時間重新排好序塞迴文件袋。事情到這一步已經很清楚了，她四年前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這些證件就是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據，白紙黑字，她抵賴不得。她確實是阿羅拉人，來自阿卡拉島，初中畢業證上明明白白地印著「康待市科技中學」幾個鎏金大字。她在19歲那年獲得駕照，22歲大學畢業，24歲取得研究生學歷，專業是計算機；同年，她在綠蔭鎮購入住房。

會不會存在一個名字與長相都和我一樣的人呢？會不會我是魂穿而來的呢？她在心中發問，但很快否定了這個可能。她不會不認識自己的身體。她抬手觀察掌心得紋路，這紋路跟她穿來之前一模一樣；她晃了晃身體，不吃早飯引起的胃痛感還是那樣熟悉；她抬起右腿，膝蓋上，一個月前騎車摔出的傷口早已結痂，正猙獰地望著她。

那我因為什麼去了另一個世界，又因為什麼回來了呢？她抬頭看向夢幻，後者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書房，正在觀察她。「你知道嗎？」她問。

「什麼？」

「我為什麼會穿越？」

夢幻笑了，它在空中搓出一個紫色泡泡，在上面蹦來蹦去。「因為你是個好人吧。」它想了想，補充道，「沒有騙你。」又指了指牆上的掛鐘，提醒小溪上班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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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時間，小溪和蒂姆一直馬不停蹄地追查希嘉娜的下落，東行西走，顧不上失憶的事情。夢幻應該還知道些什麼，但也正如夢幻所說，它想以溫和的方式喚醒她，從而不願透露過多，每天只是趴在小溪肩頭陪她一起趕路。她記得原劇情中，希嘉娜會和主角在未白鎮見面，之後四處搶奪其他訓練家的鑰石，然後來到石之洞窟探尋壁畫，再次與主角相遇。

因此，她帶著蒂姆一同去未白鎮打聽消息。小遙和小悠都不在家，聽兩位的媽媽說，四天前鎮上來了位穿灰披風的奇怪的女人，帶著一隻咕妞妞；她與兩個孩子發生了爭執，就在兩位母親趕出門了解情況時，小遙和小悠已經追著她離開了未白鎮，這幾天都沒回家。

小溪和蒂姆安撫了兩位母親，蒂姆提出接下來應該沿著每條道路和每個城鎮打聽情況，儘快追上他們。

「你說得對。」小溪點頭表示同意，從手提袋中取出通訊器，「但這是個重要情報，在行動前我們應該通知大吾先生。」她鄭重其事，煞有介事地說。

蒂姆豁然開朗：「沒錯，是我疏忽了。」

小溪忙搖頭稱不。並不是蒂姆疏忽了，她默默吐槽自己，是自己以權謀私，想藉此聽聽男神聲音罷了。

通訊器上有一個綠色按鈕和一個紅色按鈕，小溪深呼吸，鼓足勇氣按下了代表呼叫的綠色按鈕，揚聲器中傳出忙音，她急忙摁斷通訊器，有些悵然，但又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再試一次。」夢幻在她耳畔鼓勵道。小溪小幅度點頭，等了兩分鐘，再次鼓起勇氣呼出。這一次，電話很快被接通了。

「您好，這裡是茲伏奇·大吾。」男神充滿磁性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小溪右手一抖，通訊器掉進了草堆，她急忙蹲下尋找。

蒂姆正站在研究所門前和小田卷博士的助理搭話，並沒有注意到她這邊的動靜，但皮卡丘卻看了過來。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隻皮卡丘的真實身份，小溪一定會驚訝於它此刻呈現出的豐富表情。這隻電氣老鼠挑高了眉毛，雖然它沒有眉毛，但卻給人眉毛已經飛上頭頂的錯覺。它對著小溪笑得意味深長，後者被抓了現行，埋下頭紅著耳根拾起通訊器。

「您好，大吾先生，我是小溪。」小溪的心不受抑制地怦怦直跳，把通訊器拿遠了些，因為她有些擔心這聲音會被通訊器話筒捕捉。

我應該介紹自己是布魯根·小溪嗎？她心想，我現在有了姓氏，要連著姓氏一起說才顯得尊重和正式吧？可是上一次在得文，我沒有告訴大吾先生我姓什麼，現在要是突然說出「布魯根」，他會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小溪十分糾結，手指下意識地攪緊頭髮。以皮卡丘為首的寶可夢們湊了上來，在她面前坐成一排，觀看她表演。

「您好，小溪小姐。」大吾顯然沒有過多留意她的自我介紹，「您有什麼新情報嗎？」

小溪組織語言，將未白鎮居民目擊希嘉娜這件事盡量流暢地敘述出來。剛開始，她還有些結巴；但隨著敘述的進行，她越來越平靜，在講到兩個孩子追著離開時，還穿插了一個驚訝的表情；講完之後，她朝通訊器點點頭，彷彿聽者就坐在她面前似的。「接下來您有什麼指示？」她問，表情嚴肅。

瑪夏多起立鼓掌。

小溪用口型示意瑪夏多坐下別添亂。她雙眼還保持著一秒鐘以前的嚴肅認真，但嘴唇卻蹩扭出一個誇張的口型。一張臉上同時出現兩種表情，本該顯得滑稽，但小溪卻將二者調和得恰到好處。

見此，瑪夏多的掌聲更熱烈了。

「辛苦您和古德曼先生了。不用擔心，五分鐘前我碰巧遇見了兩個孩子。」耐心聽完小溪的彙報，大吾說，「他們剛好經過得文，我向他們詢問了情況。」

「孩子們還好嗎？」

「小悠的鑰石被搶走了。」大吾依然鎮定萬分，「他們在橙華市還遇見了一位訓練家，鑰石也同樣被奪走。」

「都是這個女人乾的嗎？」小溪明知故問。

「她自稱希嘉娜。」大吾補充道，「據我推測，是的。但動機尚不明確，這一點需要麻煩您和古德曼先生。」

小溪忙稱這是事務所的榮幸。而且這對她一點也不麻煩，她從遊戲中已經完全了解了希嘉娜的動機。只是有的話目前還不能說，穿越這種事，一定會讓他困惑吧？小溪心道。不過得文公司既然有能打開蟲洞的裝置，說明他們對平行時空很有研究，大吾先生對此也該見怪不怪了吧，說不定還能提供些線索。仟韆仦哾

況且，就算我說了，又真的能改變這個世界的脈絡嗎？小溪陷入思考，這有點類似於祖母悖論。書房的文件已經證實，她就是這是世界的原住民，那麼即便她洞悉了未來之事，她恐怕也無法阻止它的發生，否則，閉合的時間線又將如何自洽？除非有一個平行世界在她改變的同時產生，不過如此一來，她所謂的改變，不過是創造。她掛斷通訊器，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我真是低估你了，小溪。」夢幻跳了出來，眼睛笑眯眯的，它在寶可夢面前從不隱身。「我原以為你在你男神面前腦子會變漿糊，沒想到還有心思思考宇宙。」皮卡丘聞言也嘿嘿一笑。

「不，夢幻。」小溪無奈地搖頭，「我嘆息是因為男神一直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和我講話，什麼時候才會有進展啊。」

「你自己不也是嗎？」夢幻反問。

「是啊。」小溪慨嘆，「我總是畏首畏尾。」她招呼蒂姆和寶可夢，發動引擎，驅車趕往下個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