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小溪喜歡大吾（一）

為了查案方便，小溪邀請蒂姆和皮卡丘住進她家。雖然只增加了一個人和一隻電氣老鼠，但家中卻彷彿住搬了一個連，突然熱鬧了許多。這都歸功於皮卡丘那閑不下來的性子，它每天清晨和傍晚都「皮卡皮卡」地叫喚著，上躥下跳。有時布魯皇會拿出拆家的本領和它一起瘋鬧，免不了被小溪訓斥一番。

「皮卡丘說它喜歡這裡的一切。」蒂姆翻譯道，並不遮掩自己能聽懂皮卡丘說話，正如夢幻現如今也不在蒂姆面前掩飾自己的存在，而是停在客廳南面的牆前，和瑪夏多一塊兒愉快地擲飛鏢。蒂姆和小溪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整理報告，皮卡丘手捧一杯咖啡倚靠在蒂姆身上。今天他們依照小溪的建議調查了石之洞窟，然而一無所獲。小溪讓夢幻詢問了生活在洞窟中的小拳石和超音蝠，沒有寶可夢見過身披灰色披風的訓練家。

「那它有沒有說下次咖啡不要加奶？」小溪頭也不抬地翻看文件。她昨天找到君莎小姐，請對方幫忙在警局系統中搜索希嘉娜的檔案，今天她收到了君莎的回復，警察小姐盡職盡責地給她發來了十幾頁的資料：教育經歷，家庭背景，目前的註冊地址，信用卡有無欠款……事無巨細，最重要的信息被紅筆勾出。根據這些信息，小溪和蒂姆將能大致判斷出希嘉娜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地點。

「上次我給它倒了太多奶，它看我的眼神好像有些鄙視。」小溪補充。

「皮卡丘喜歡清咖啡。」蒂姆摸摸鼻子，皮卡丘適時在他膝頭髮出兩聲皮卡，「但它說只要是小溪做的，它都喜歡。」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撓皮卡丘的耳朵，被後者嫌棄地躲開了。

小溪抬起頭，好笑地看他們互動。「我可以寫一個皮卡丘語音實時翻譯程序。」她提議道。

「那是什麼？」蒂姆好奇。

「皮卡丘只需要『皮卡皮卡』地說話，程序會通過話筒接收到語音，並將其分幀，把每一幀語音轉化成一個矩陣，然後解碼，合成人類能看懂的文本。」小溪走到電腦桌前入座，朝蒂姆和皮卡丘揮揮手，「當然了，要想正確解碼，我們需要大量皮卡丘的語音素材和與之對應的翻譯，在此基礎上搭建一個神經網路對其訓練，你可以理解為，通過訓練找出每個節點上的參數。通過這些參數，我們得以獲悉皮卡丘『皮卡皮卡』的語音是怎樣和蒂姆給出的翻譯聯繫起來的。」

「訓練完成後，」小溪啟動電腦，打開系統自帶的錄音機，「一旦有新的語音輸入，程序便能利用這些參數進行預測，輸出翻譯。」

「聽起來很不錯，」蒂姆雙眼發亮，「有了這樣的程序，查案就更方便了，因為你也能聽懂皮卡丘講話。」

「嗯。」小溪點點頭，在鍵盤上戳了幾下，又有些為難地說：「但這台電腦不是我的，所以一切工作都要從零開始，我沒有辦法在隕石襲擊之前完成。」這還是她第一次啟動客廳的電腦，電腦未設密碼。通過剛才的操作，她發現這個世界的操作系統和編程語言都與之前那個世界的十分類似，也許這就是人類在當前科技水平上的最優解。這台電腦或許是她曾使用過的，不過也可能是羅拉之後購入的。我應該抽空調查一下硬碟上的文件，她心道，也許能找到與我失憶相關的東西。

「不過，作為娛樂，我們還是可以嘗試一下。」她點擊錄音機上的開始按鍵，轉頭詢問蒂姆和皮卡丘：「你們覺得呢？我們來搜集素材吧。皮卡丘你隨便說點什麼吧，不過從簡單的開始，比如主謂賓結構的句子；蒂姆在每句話之後給出翻譯。」

「沒問題！」，「皮卡！」一人一寶可夢同時拍著胸脯答道。

「那麼，開始吧！」小溪伸手比出請的動作，皮卡丘上前一步，站直了身子，就好像要發表一場重要演講。

「皮皮卡丘。」錄音機界面上出現了跳躍的波譜。

「我是皮卡丘。」蒂姆逐字逐句地解釋。

「非常好，請用『是』再多造幾個句子。」小溪鼓勵。

「皮皮卡皮卡。」

「我是一名偵探。」

「皮卡皮卡丘皮。」

「蒂姆是我的搭檔。」

「很好，現在讓我們換一個謂語，但依然是簡單的句子。」小溪端起白瓷馬克杯抿了口咖啡。

「皮卡皮皮卡。」

「我喜歡咖啡。」

「皮卡丘卡皮。」

「我喜歡真相。」

「皮卡丘皮卡皮。」

「我喜歡蒂姆。哦，謝謝你皮卡丘，我也喜歡你。」蒂姆靦腆笑道。

「皮卡皮卡丘。」

「我喜歡小溪。」

小溪粲然一笑，朝皮卡丘舉杯致意：「我也喜歡皮卡丘。」

皮卡丘頓了頓，一臉壞笑地搖搖頭：「皮卡丘卡皮卡。」

「小溪喜歡大吾。」蒂姆不假思索地翻譯。

小溪：「......」

蒂姆：「？？？」

一團紅雲倏然在小溪臉頰浮起，並以驚人的速度擴大，很快，她的額頭，耳後根和脖子都燒成一片。

蒂姆：「！！！」

小溪暗戀的心思被戳穿，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把頭埋在沙發抱枕里當鴕鳥，但在蒂姆面前，她又不想做出太誇張的舉動，只是緩緩蹲下，把臉枕進膝蓋里，雙手抱腿。天啊，這也太尷尬了吧！她心想，早知道昨天就不阻止布魯皇拆家了，現在客廳這麼整潔，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同事的隱私突然被當面揭穿，蒂姆也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撓頭。客廳就這樣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只剩下飛鏢砸在靶子上發出的「哐哐」聲。這聲音和小溪的脈搏形成共振，她的心臟跟著也「哐哐」直跳。

「讓你見笑了。」總不能蹲一輩子吧，小溪心想，於是放緩心態，整理好表情站了起來。她的臉因為缺氧變得更紅了，耳朵嗡嗡作響。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完全能理解。」蒂姆雙手無處安放，索性繼續撓頭。

「不不不，不是......」小溪大腦一片空白，但她還是掙扎著措辭，想從空白中捕捉幾個恰當地形容詞，以朝蒂姆解釋，她並不是一個淺薄的人，隨隨便便就喜歡上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人。「唉，不是見色起意。」

夢幻和瑪夏多那邊爆發出一陣鬨笑。

「不許笑，你們兩個！」小溪捂臉朝大喊，「行行行，我承認有長相的因素。但大吾先生是豐緣冠軍，又強又厲害，而且充滿了責任心，還有愛心，還知識淵博。我怎麼會不喜歡他？」小溪吼完，突然意識到蒂姆也在場，再次雙手抱膝原地蹲下。

「我真的，完全能理解。」聽過小溪方才直白的自我剖析，蒂姆也很尷尬，「我也暗戀一位姑娘，她是電台的一名女記者，在R事件里幫了我很多忙。」

小溪知道他說的是誰，那位女記者其實是一名新人助理導演，名叫艾蜜莉亞·克里斯蒂，是遊戲名偵探皮卡丘的女主角。可是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她暗自感慨，艾蜜莉亞明顯也是喜歡你的呀！

「你可以試著表明心意。」小溪紅著臉起身，「你們既然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她萬一也喜歡你呢？」

聽到小溪的建議，蒂姆臉頰也燒了起來。他膚色本身就十分白皙，即使是淡粉色也很明顯。「這次回去，我會嘗試。」他摸摸鼻尖，「不過你看，我們總是對別人充滿信心，但卻常常在面對自身問題時退縮。你又怎麼知道大吾先生沒有注意到你？」

小溪果斷否定。大吾自成為冠軍起，追求者前赴後繼，但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和誰有過曖昧。他追求者無數，她（他）們中不乏優秀者，但卻沒有誰得到過回應。他總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每天要麼接受挑戰者的對戰邀請，要麼幫助得文處理業務，閑暇之時去山洞中搜尋稀有的石頭。他毫無差別地關心每一個人，將外表、性格、職業、家庭背景從他們身上一一剝離，直接把他們拽回到那個最原始的，最存粹的身份——人類——上去。也許他的字典下還有細分：豐緣人，關東人，合眾人，阿羅拉人……但都是人，都會被平等有禮地對待。他好像天生就不需要愛情這種東西，因為他沒有辦法對某一個人類許下特別的承諾，而他一個人也能把日子過得飽滿。

任重而道遠啊，小溪長嘆。恰好此時智揮猩煮好晚飯，端著鍋碗上樓，給他們解了圍。始作俑者皮卡丘一點也不感到羞愧，直接撲到鍋前入座，準備開飯。

飯後，蒂姆和皮卡丘出門散步，小溪站在窗台上看著花園發獃。要怎麼才能追到男神呢？她想起了那本紅色筆記本，或許她可以照著上面的攻略試試，投大吾先生所好，比如做一瓶麻辣蔓莓果果醬給他，時間長了他總能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吧？

自從了解到這棟房子是自己名下的財產後，她多次懷疑自己才是那本記事本的所有人，一來她有一個富有的哥哥，有能力負擔土豪筆記本；二來，調查男神各種喜好，在筆記本寫滿他名字這種事，她的確有可能幹得出來。不過，有兩點讓她感到疑惑，第一她不會畫畫，第二她的字體也和筆記本上完全不同。

她願意相信那本記事本是她的而不是羅拉留下的，願意相信是失憶讓她忘記了如何繪畫並改變了她的字體。因為這樣一來，她和男神的交集就更多了。過去的她，可能也和現在一樣默默注視著男神而不敢表露出蛛絲馬跡，每天只是坐在電視機旁準時收看他的比賽直播和錄像，收聽有關他的各種採訪，夜深人靜之時，打開筆記本，把自己一整天的幻想塗抹於紙上；在感情奔涌到快要抑制不住時，便會把本子翻到後半本，一筆一劃寫下他的名字。「大吾」這個名字在豐緣家喻戶曉，是人們茶餘飯後閑聊的主題；但對她而言卻是禁忌，她可以在紙上勾勒，在心中忖度，卻不敢說出口。這個名字對她既是鑰匙又是鎖：打開了她靈感和想象的源頭，卻迫使她保持緘默。

她趴在陽台欄杆上，沉入了對過去的想象，直到蒂姆推門而入，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陽台上站了近兩個小時。從黃昏到夜幕降臨，她的身影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她回到客廳，坐到蒂姆身邊，拿起希嘉娜的檔案繼續研究。她是流星之民，註冊地址為流星之里。檔案沒有寫流行之里的具體位置，但小溪猜測可能在流星瀑布附近。她除了祖母外並沒有別的親人。小溪記得，遊戲中，主角會在流星瀑布遇見這位老奶奶，從她那裡獲悉mega進化的起源。未婚，信用卡沒有欠款，犯罪記錄只有一條：「奪取他人鑰石」，擅長使用龍系寶可夢。

「你覺得她之後會出現在哪裡？」小溪詢問蒂姆的意見。

「流星瀑布！我們去流星瀑布！」夢幻搶答。

「對，流星瀑布。也可能是石之洞窟，或者是卡那茲市？如果你的推理正確，希嘉娜打算破壞次元傳送裝置，那麼她一定會潛伏在卡那茲市，伺機進入得文集團。」蒂姆回答。作為劇情的知情者，小溪曾朝蒂姆提過，希嘉娜的目標可能是破壞隕石傳送計劃。

「不過......沒有告訴我們傳送裝置究竟被存放在哪兒。」小溪還沒有從下午的尷尬中完全走出，於是略去大吾的名字。

「沒錯，我們聯繫......嗯，詢問一下。」蒂姆完全贊同，「那，那個，還是你來？」他小心翼翼地問。

小溪不說話，緊咬嘴唇，內心天人交戰，檔案被她捏得起皺。

「那還是，額，我來？」蒂姆繼續提議。

原本正在收看泳裝秀的皮卡丘突然拋下美女，蹦了過來。它一把奪過小溪的通訊器，毫不猶豫地按下通話鍵，把它遞還給小溪。「皮卡卡丘！」它說，隨後轉身面向蒂姆，皮卡皮卡地說了一長串，語氣十分激動。

「皮卡丘說你來，勇敢點。還教訓我說不要搶走你的機會。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皮卡丘，你是對的。」蒂姆安撫皮卡丘，用笑容給小溪打氣。

小溪：「！！！」她抓過通訊器，轉身跑回陽台，關門落鎖。蒂姆貼心地替她合上窗帘，擋住寶可夢們想一探究竟的眼神。

「您好，這裡是茲伏奇·大吾。」小溪剛站穩，大吾就接通了電話，他的聲音在月色下格外性感撩人。小溪頓覺尾椎骨一酥，一股電流穿過四肢，於是她手又一抖，通訊器從二樓落下。本應直直栽進花壇，卻好巧不巧刮過一陣狂風，小溪徹底迷失了它的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