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覺醒

馬爾克斯經常無法控制自己的魔力，被迫讀取到周圍人的記憶。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或是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馬爾克斯理所當然地遭到了排擠。但是最讓他想不到的是：連他最親近的家人都疏遠了他，因為他的存在讓家族成為了被人們討伐的對象。

所有人都離馬爾克斯遠遠的，生怕被「讀心」，甚至害怕和他視線相對而選擇無視他。他所到之處，人們繞著他行走，卻又像是看不到他，這讓他感到崩潰。

那些被他惹怒破罐子破摔的垃圾極端地以欺辱他為樂，而他卻只有毫無用處的爛魔法。

剛剛落下的這一巴掌，與那些無止盡降臨在身上的拳打腳踢不同，因為巴掌的主人那清明的眼睛和嚴厲的話語，讓馬爾克斯最終忍不住哭了出來，嚎啕大哭！

還邊哭邊說對不起，給布菈克可愛壞了，狠狠壓下意欲上揚的嘴角。尤利烏斯看懂了她的惡趣味，無奈地為馬爾克斯遞上了紙巾。

小孩子身體里的水不多，眼淚倒像是無窮無盡的。馬爾克斯哭了很久，直到哭到沒力氣才漸漸停下來。想到布菈克所說的教養，他跪趴在床上，雙手交疊墊在腦門前，悶聲道歉：「對不起，剛剛冒犯了您，請您原諒。」

布菈克打那一巴掌只是想讓他冷靜下來，從來沒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此時就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那些不算什麼。」

然而馬爾克斯顯然不相信她又這麼大度，身子趴得更低了，布菈克一度擔心他會不會把自己悶死。

「你救了我，我卻對您如此失禮，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努力贖罪報恩。」

布菈克撓頭，她是真的不擅長講道理，但這孩子死犟怎麼辦？

她看了一眼尤利烏斯，眼神示意：要不，我們打一場給他看看，讓他知道我剛剛那巴掌其實連打都算不上，只是手揮了一下？

尤利烏斯哭笑不得。為了讓費諾南少操心家裡的財政情況，他毅然決然地否決了愛人的建議，親自出馬給人孩子做思想工作。

他先是過去扶起了馬爾克斯，然後遞給他一杯溫水：「你什麼都願意做？」

馬爾克斯點頭，心裡已經做好了要被指使著去幹壞事的準備。

然而沒想到尤利烏斯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那麼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馬爾克斯：「……誒？」

尤利烏斯：「當然，你必須誠實地回答我。」

馬爾克斯「啊」了一下回過神來：「好的，先生。」

「那我就開始了。」尤利烏斯突然掩去微笑，十分正經嚴肅地看著馬爾克斯，「為什麼那時候會想去死呢？」

尤利烏斯指的是最後他放棄希望閉上眼睛的時候。

馬爾克斯垂下眼瞼：「因為我打不過他們，也沒人會來幫我。」

「那如果你能打得過呢？」

「那當然是打回去了！」馬爾克斯激動道，「他們不僅侮辱我，還侮辱我的父母和家族！雖然……雖然他們沒有那麼愛我，但依舊是我的家人，是我要守護的存在。」

明白他還沒有喪失一個人該有的骨氣，尤利烏斯顯然很滿意，不過接下來的問題就有些殘忍了：「如果你想守護的家人背叛了你呢？」

馬爾克斯怔住了。

說實話，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哪怕他被最親的家人疏遠，因為是他招惹了是非，他雖然心痛，但依舊可以理解：畢竟他們家只是一個旁支，主家的人沒有把他們從法蘭索沃家族中除名就已經很仁慈了。

「如果你變強了，去教訓了欺負你的那些人，那麼他們勢必會與你結仇。到時候你的家族為了自保，將你除名也不是沒有可能。」

馬爾克斯沉默了很久，尤利烏斯忽然放下了氣勢，變回了笑眯眯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你立刻給出答案可能還太早了，不過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也算是我作為你的老師給你布置的第一道課題吧。」

老、老師……？誰的？我的？！

「冒昧地請教一下，您是……？」

馬爾克斯驚到忘了表情管理，磕磕巴巴、目瞪口呆的樣子讓尤利烏斯大笑：「抱歉抱歉！忘了做自我介紹了。」

「馬爾克斯，我的名字叫做尤利烏斯·諾瓦克羅諾。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布菈克。」

馬爾克斯等了半天，卻沒等到尤利烏斯說布菈克的姓氏，還以為是不方便告知，結果抬頭對上他溫柔的眼神，突然心領神會：不是不方便告知，而是根本沒有。

在三葉草王國，只有生活在惠外界的下民沒有姓氏，那麼布菈克的身份呼之欲出——

「下民……？！」

這兩個字剛出口他就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是真的被驚到了，不然也不會當著本人的面脫口而出，而且布菈克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馬爾克斯為自己的不禮貌感到羞愧，立刻道歉：「對不起！我絕對沒有看不起您的意思！只是……」

「只是沒想到『鼎鼎大名的諾瓦克羅諾會選擇一個下民作為自己的未婚妻』，對嗎？」布菈克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這種話我聽多了，已經習慣了，沒事。」

一個大象能跟只螞蟻計較什麼？除非是行軍蟻。可是面前這種她一眼就能看得透透的純良小孩兒根本就是個草食性動物。

沒必要，真沒必要。還不如養在身邊逗著玩兒有樂趣。

尤利烏斯：「嘛，因為布菈克還是異鄉人，所以嚴格意義上並不屬於下民。」

異……鄉……人……？

不、不是這個國家的人……？等……這不是更勁爆了嘛！大貴族可以和異鄉人結婚的嗎？誒？誒？？誒——？？？！！！

可憐的馬爾克斯，槽點太多，已經快把孩子搞瘋了。

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就發現尤利烏斯和布菈克一直在盯著他，他臉一紅：「那、那個，請問我該怎樣才能變強呢？」

終於來到正題了。

布菈克問他：「你對自己的魔法是怎麼看的？」

馬爾克斯情緒低落：「窺探他人隱私的……低級魔法。」

布菈克抬手比了個叉：「錯！尤利烏斯。」

「是是。」尤利烏斯拿起擺在床頭的一本比法典還厚的書交給馬爾克斯，「你的魔法在這本《古魔法典》里是有記載的，夾著書籤的那頁，仔細看看吧。」

馬爾克斯聽話地翻到那一頁開始讀，越看眼睛瞪越大，中途他激動地問尤利烏斯：「那個，諾瓦克羅諾大人！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嗎？」

尤利烏斯點頭：「當然是真的。雖然現在沒有什麼人知道了，但是你的魔法實際上是[通訊魔法]的一支，只要運用得當，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馬爾克斯。」

不過馬爾克斯很快又泄了氣：「可是，我根本不像書上說得那麼厲害，也只會偷窺別人的記憶……」

這次，不等尤利烏斯再開解，布菈克大步上前走到床邊。由於動作太突然，嚇得馬爾克斯抖了抖。

「你的視野太狹隘了。」

「……哈啊？」

布菈克沒有解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而是繼續說道：「為什麼你只敢『偷窺』？」

馬爾克斯滿臉問號：「記憶本就不應該被隨意讀取啊，難不成我還能明目張胆的看嗎？」

布菈克挑眉：「為什麼你會覺得不能呢？」

馬爾克斯覺得她莫名其妙：「這不是侵犯他人的隱私嗎？！」

「那麼只要讓讀取記憶變成符合規矩的行為不就好了。」

馬爾克斯實在無法理解，甚至覺得她是在胡說八道：「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合規矩呢！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布菈克雙手抱臂，居高臨下俯視著有些生氣的馬爾克斯：「所以我說你視野太狹隘了。不過畢竟還是個小鬼，會想不到也算正常。」

「想好以後要做什麼工作了嗎？」

「哈？等一下，我們不是正在說……」

「回答我的問題。」

「……沒有。」

「那我就給你一個建議：朝著輔佐官的方向努力吧。」

馬爾克斯讀取記憶的這個能力，實際上非常有用，而且某種意義上就跟開了掛一樣。

仔細想一想，如果身邊有間諜存在，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互相試探，可是這邊魔法一發動直接讀你的記憶，相當於把你老底兒都給抄乾淨了，別提多省事兒了。而這小鬼竟然還覺得這魔法拿不出手、見不得光……

想到這兒布菈克就有些恨鐵不成鋼：「一個他國的間諜被抓，假如你負責審訊他，你會覺得自己做的事是侵犯他的隱私嗎？」

「換成綁架案件，只要讀取記憶就能夠立刻解救出被綁架的人，你也覺得這樣不對嗎？」

布菈克一句句的提問讓馬爾克斯陷入了沉思。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魔法不好，因為總是不聽他的話隨意發動，而從沒仔細思考過這種魔法的正面用途。

「還有，你這可是[通訊魔法]的一支，既然是能夠讀取記憶的這種精神系的魔法，你就沒想過以後還有可能出現精神攻擊嗎？審訊的時候□□的摧殘不算什麼，精神摧殘才更加讓人承受不住，兵不血刃就可以順利進行的審訊可以說相當……」

布菈克越講越收不住，馬爾克斯聽得仔細，嘴巴越張越大。尤利烏斯終於看不下去了，打斷道：「喂喂，他還是個孩子呢！」

布菈克也覺得自己說的東西確實不太適合小孩子聽，這才住了嘴，清了清嗓子總結：「總之，眼睛睜大些，目光放遠一點，把你的魔法和能力運用到更廣闊的領域。你不是還沒有拿到魔導書嗎？現在就給自己下定義還太早了。」

「……是！」

馬爾克斯再次淚如泉湧。不過這次不是悲傷，而是單純的高興。

今天尤利烏斯和布菈克和他說的話，還有他們從天而降救了他的那時候，就像是一陣颶風，撕裂了籠罩在他心頭的烏雲，讓陽光重新照耀在他的心田上，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

這一天可以說是馬爾克斯·法蘭索沃人生的重要轉折點，也成為了日後他從上萬候選者中脫穎而出，並最終成為了魔法帝身邊兩位近侍之一的重要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