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張卡

鶯飛草長的四月。

神奈川縣的生活節奏似乎也隨了這自由自在的海風，無比的悠閑，整座城市彷彿慢吞吞的貴公子，在清早的陽光下慵懶蘇醒。

蘇唐在見識過東京的繁華喧囂后，格外喜歡這種生活，在短暫的「東京之旅」后，又恢復了一段時日的懶散。

當然，也不是說神奈川人就不積極向上，不努力工作了，起碼，校園中血氣旺盛的年輕人們，就永遠不會停下追逐夢想的腳步。

「可是他們追逐夢想，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蘇唐憤憤地甩了甩手中的紙，颯颯的紙聲清脆作響，上面頭等大字明晃晃寫的《暨中學部組建補習小組之可行性報告》白紙黑字，清晰可見。

高中部與國中部學生會的聯合落款本就為這份看起來不太正經實際很正經的文件背書，加上班主任親筆簽下的推薦名，更是讓蘇唐對它毫無拒絕的餘地。

教學樓走廊的玻璃窗迎著早晨七八點鐘的太陽，清晰映照出蘇唐滿臉的無奈，與一絲絲的絕望。

系統點了根電子煙，一副看好戲的心態，笑嘻嘻說：「呦！這不是挺好嗎，蘇蘇你一個中國留學生去教國中生數理化，哈哈哈哈！多長臉啊！」

蘇唐悶聲道：「是給他們補習。」

系統咬著煙頭含糊說：「教那些不及格的小崽子們……給他們補習跟給他們重新上課有什麼區別嗎？」

蘇唐：「……」

說真的，她也不想的。

誰知道九年義務教育那麼給力，讓她應付立海大附中那些數理化根本不費勁呢？高中的題她尚且也就在演算紙上多劃拉兩筆，更別提國中那些知識了。

蘇唐嘆了口氣，翻出另一張列滿姓名班級等信息的名單，蹙著眉頭很是費解：「有什麼好補習的，初中那些東西，上課但凡聽一耳朵也不至於不及格啊。」

系統聞言傻傻一愣，看蘇唐絲毫沒有嘲諷的意思，語氣表情里全然是單純的疑惑時，沉默了。

「……也許，他們是真不好好上課……叭。」

說著，系統又安慰了一句：「佐藤老師也是好心，鼓勵你多融入校園生活嘛。」

蘇唐鼓了鼓腮幫子，對消耗自己鹹魚時間去給別人補習這件事悶悶不樂。

她倒不是嫌棄什麼，而是最近她在系統空間的虛擬球場中開始訓練了，雖然現實是一小時，但蘇唐在球場里可是滿打滿算累死累活五個小時啊。

為了不妨礙日常生活，她只能在每天放學後進行訓練，還要趕課業，體力精力雙消耗，就算有系統幫她修復身體，蘇唐依舊覺得很累，訓練完后就想躺床上鹹魚睡覺。

她還為此選擇了只需一個月交一篇讀書筆記，剩餘時間不用去參加活動的讀書社。

結果不知道怎麼，班主任佐藤老師覺得她太過獨來獨往，又怕蘇唐不適應異國生活，所以補習通知一下來后，她特意將這種活給了她，好讓蘇唐多與人交流。

偏偏蘇唐又不能跟她說實話，婉拒一位為她著想的老師也不太好，就，答應了。

……這都什麼事啊。

截止到這裡，我們的女主蘇唐少女也只是發發牢騷，轉頭便盡職盡責準備教案去了。

但這種盡職盡責在碰到一位學生的時候，就從「敬業」變成了一種「修行」。

「……切原學弟，」蘇唐冷靜地指著一處，站在桌邊問那個神情恍惚的海帶頭，「這題答案是什麼？」

「切原學弟」猛地打了個哆嗦，彷彿終於從遙遠的爪哇國遊歷回來了一樣，目光遊離地看了看身旁的「小老師」，再看看面前名為課堂小測的試卷，最終囁喏著小聲道。

「選……選C！」

話音未落，「切原學弟」就後悔了。

因為他非常明顯地看到小老師她瞬間眼神獃滯，進而迸發出一種名為崩潰的亮光，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素白的指尖還點在試卷上，卷面微微的褶皺告訴他，小老師的手指正不由自主地往下用力。

他覺得她可能更想點在他頭上。

切原赤也抓了抓已經被自己揉搓得不像話的海帶頭，使它除了變得更加亂糟糟以外，絲毫沒有為自己抓出一點兒智商。

基於這一個星期的補習，就算他內心也極其煩躁，但切原赤也還是從善如流地開口道。

「對不起，蘇學姐！」

蘇唐深呼吸一口氣，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便放開指下被她戳出褶皺的填空題，轉身回了講台，徒留身後又開始抓頭髮咬筆蓋的少年。

在完成今日教學后，蘇唐讓她補習小組的其他六位國中生先行離開。

整間教室轉眼間便只剩下了兩人。

切原赤也有些忐忑不安，這種不安有些複雜，起碼以他的理解能力有些說不出來。

怕蘇唐去給老師告狀嗎？真要是告了也沒什麼，但切原知道蘇學姐不會，起碼這一周里，學姐除了跟他班主任正常交流外，並沒有說過他什麼不好。

所以切原覺得，他其實是更怕網球部前輩們知道這件事吧，萬一因為他不及格影響出賽，副部長……嗌！！！不能想不能想！！

蘇唐站在窗邊吹著風，放學后的立海大依舊很熱鬧，明德雙修的學校看中成績的同時也重視社團活動，從她這個角度望去，越過一片盛開的櫻花樹，就能看到各色紛雜的運動場。

田徑隊、排球場、足球場、羽毛球、游泳館……還有身後這個雙手抱頭、煩躁揉發的少年最在意的網球場。

透亮的玻璃窗如鏡子一般，反射出蘇唐饒有興緻的神色，和切原的不安情緒。

也不知道這崽子想到了什麼，突然就無聲抓狂起來。

系統撓撓頭：「蘇蘇你生氣了嗎？」

「我為什麼生氣？」

蘇唐的目光好似一直看著窗戶上的倒影，又好像在看窗外的春色，櫻花瓣紛紛揚揚，四月的芳菲嫵媚動人。

系統能感知到蘇唐確實沒有生氣的情緒，但也不知道她晾著小海帶是個什麼意思，一時不知道怎麼問。

倒是蘇唐像是知道它的想法一樣，慢慢開口，但她的話一改往日的遊刃有餘，或者順其自然，「我沒生氣，我只是……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反而有些茫然。

系統並不能理解人類太多複雜的心情，蘇唐的話讓它更迷惑了。

「什麼怎麼辦？」

蘇唐又想嘆氣了。

補習的事並非她所願，但既然她答應了，當然是想做好，但這個「好」，到底到什麼程度，蘇唐有些拿不準。

誠然，她可以不用那麼在意切原赤也，只要保證自己按時給他們補習，完成任務就好，而小組內其他六人的成績提高也證明了她的用心，就算切原成績提高不明顯，老師也不會責怪她。

但同樣的，蘇唐非常清楚切原的問題在哪裡，這個單純的少年有時候是挺好懂的。

若蘇唐選擇視而不見，總感覺自己會一直記著這個事，但要是摻和進去……

嘖，麻煩。

蘇唐舔了舔后槽牙，問她的系統：「卡哥啊，我在這個世界的任務，說到底是提高我與這個世界的契合度對吧？」

系統不明所以，「對啊，蘇蘇不是早知道了？」

蘇唐繼續道：「也就是說，就算我與這個世界的網球少年們不接觸，只要我契合度升高，也是可以的對吧？」

系統已經隱約知道蘇唐的意思了，它猶猶豫豫地說：「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蘇唐張了張嘴，還想繼續問什麼，但突然有一瞬間，她又遲疑了。

黃昏的紅霞在天邊暈染開來，教學樓在響起幾聲腳步聲后漸漸歸於沉靜，只剩下值日的同學的動靜。

與之相反的運動場人聲鼎沸，各種呼喊聲、加油聲隔著櫻花林傳來，沉寂在蘇唐的心裡，泛起一丁點兒的漣漪。

身後的少年開始頻繁看向鐘錶，無情的指針機械地運走著，一點一點帶走他為數不多的耐心，寂靜的教室襯得窗外的熱鬧更加清晰，讓這個少年愈發暴躁。

但當他看向桌面上那張47分的試卷時，又有種與之俱來的挫敗和理虧，這種細小的情緒是拉扯他還待在原地的繩索，但顯而易見，已經岌岌可危。

就在他再一次看向窗邊時，蘇唐終於說話了。

「別看了。」

窗邊的少女轉過身面對切原，對他憤懣、委屈、煩躁的眼神回以平靜的笑容。

在這種很像是刻意教訓他、冷著他的場景下，切原竟然還沒有暴走，他自己覺得很大的原因是少女的眼神很溫柔。

蘇唐在開口時已經做了決定，反而很坦然地伸了個懶腰，面對暴躁又委屈的小崽子，她還有閑心地跟他聊天。

「我記得，網球部的訓練一向很嚴格，就連訓練強度和時間也很長？」

蘇唐走到切原身邊，倚在另一排桌子上問道，還笑了笑，「當然，我是說你們國中部的網球部。」

切原赤也聽到網球部就來了精神，墨綠色的眼睛里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渴望。

「必須的！我們網球部是最強的！常勝立海大，今年，一定是三連霸！！」

就算蘇唐猜到了他的反應，一時間也被他驕傲而耀眼的姿態閃了一下，少年人張狂的笑容熠熠發光，彷彿不是要贏得一場比賽，而是去征服世界。

她不自覺放軟了神情，輕聲笑道：「你們真的很厲害。」

不管是能蟬聯兩屆全國冠軍，還是對網球一直保持這樣熱情高漲的熱愛。

「那當——咳咳！」

切原赤也聞言紅了臉，他當然不是覺得擔不起這個誇讚，而是沒想到他成績這個樣子，蘇唐竟然還會誇他，只好彆扭地開口。

「蘇，蘇學姐也很厲害……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蘇唐本來想問好多的。

比如你是不是很想去訓練，所以才對佔用部活時間的補習深惡痛絕，但迫於不及格就不能出賽的規定，在老師以及前輩的「壓迫」下又不能不參加補習，所以才老老實實來，卻總是心不在焉。

比如你是不是很喜歡打網球。

比如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學習態度有問題。

比如縣大賽快開始了，你要是還不及格怎麼辦。

……諸如此類談心的話。

但看著面前單純得一眼望到底的少年，蘇唐又覺得沒必要問了。

她抬手看了看時間，覺得自己想跟切原赤也談心的想法本身就是對自己智商的浪費，而且時間不早了，她餓了。

對她想法悉數了解的系統：「……」

蘇唐問了問切原家的地址，很明智地戳系統。

「這哪兒，卡哥？」

「……你只要知道離你家不算近就好。」

「Ok。」

蘇唐眯了眯狐狸眼，笑容親切得對一臉茫然的少年說：「以後你就不需要再參加課後補習了赤也。」

切原赤也有一瞬間的懵逼，不知道先表達自己被踢出補習班後會有的「慘狀」，還是先疑惑學姐對他直呼名字的親切。

但蘇唐並不給他反應的時間，點著腳直白了當道：「以後你直接去參加部活，結束后再來我家補習，補習完你再回家，可以嗎？」

切原赤也被一番話砸得不知所措。

「等，等下！」

切原赤也跳起腳匆匆叫道，一股慌亂中帶著喜悅，喜悅中又透出不可思議。

「我我……學姐是說以後我可以參加部活了？！」

我什麼時候不讓你參加部活了？

蘇唐內心吐槽，嘴上只是給他耐心補充，「然後去我家補習。」

然而耳朵里只有一句話的小海帶欣喜若狂，衝到她面前重複道：「我可以去參加部活了？！真的嗎學姐！」

蘇唐：「……」

系統：「……」

切原赤也激動得眼都紅了，急匆匆道別後衝出教室，蘇唐不過是和系統聊天走了會兒神，一回過頭來饒是眼疾手快，愣是拉都沒拉住他。

蘇唐看著自己伸出去抓了把空氣的手。

蘇唐對系統憐憫道：「傻孩子。」

系統表示深深地同情：「嘖嘖嘖，好好一個孩子，看讓網球部訓練折磨成什麼樣了？」

蘇唐收回手，抱臂玩味道：「你說小海帶記沒記住我最後的囑咐？」

系統搓搓手：「讓幸村大美人給你打電話的囑咐？」

蘇唐：「……」

蘇唐一臉驚悚：「我是這個意思嗎？」

系統一臉純然：「不然呢？」

想了會兒，系統改口：「哦，也可能是真田本甜。」

蘇唐捂著臉揮揮手，痛苦地吟說著：「你別說了卡哥，閱讀理解對你來說過於複雜了……你還是看看今晚我們吃什麼吧。」

系統興奮地說：「烤肉！我想吃烤肉！」

「烤你妹的肉！要累死老娘嗎？！」

「別這樣嘛蘇蘇，我們有錢的！」

「呵！」

「真的，小金庫了解一下……」

「你就是想……」

……

四月是你的溫柔。

作者：

抱歉大家，最近有考試，我忘記給存稿設置時間了，索性之前備考寫得也不滿意，就重新修改了一下，感謝大家支持和喜歡，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