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 65 章
看著賀衍行越來越近,採薇急得死勁拽了拽絲毫沒有感受到危機的隋心。
老虎已經張開血盆大口逼近了，小白兔還在這邊嘻嘻哈哈，吵吵著說趕緊回家。
「賀衍行來了,在我正前方。」採薇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又急又氣,臉上卻依舊還帶著得體的淑女笑。
隋心看著越來越近的賀衍行,心虛地提前打了個招呼：「你也在這兒啊。」
上午害賀衍行滿世界找自己,差點報警,晚上自己沒事人似的在這兒相親。儘管晚上相親不是出自她的本意，但情感上隋心並不想讓賀衍行知道自己相親這事。
採薇氣呼呼,憑什麼得隋心主動跟他打招呼啊？明明就是他跟蹤在先。
賀衍行人如清風朗月，聲音低沉如提琴：「嗯，知道你們在這兒吃飯，特地把商務會餐也訂在這兒。」
隋心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採薇,感情今天不是三個人吃飯，而是四個人的晚餐聚會？
採薇攤了攤手,表示她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但心裡卻在怒吼：這不是重點,重點不是賀衍行跟蹤這事嗎。瞧瞧他有多不要臉,跟蹤人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清新脫俗。
但她慫，不敢當面表露出來。採薇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賀衍行。
聽她媽媽說，她小時候特別好哭，但只要有人說一聲「賀衍行」來了,她保證立馬噤聲，哭到打嗝都能停下來，並且乖乖擦乾眼淚,奶聲奶氣地辯解：「我沒哭，看，我一滴眼淚都沒有。」
後來，長輩調侃要讓她嫁給賀衍行，這樣有人能管得住她。
她覺得，如果真要嫁給賀衍行，那她可以去死一死了。太可怕了有沒有，賀衍行簡直就是活閻王轉世。
現在，她逃過一劫了，隋心半隻腳卻踩進這個天坑了。
她得把隋心從這個天坑裡拽出來。
「衍行哥，時間不早了，我們要回家了。」採薇把隋心一拉，打算離開這個危險分子。直覺告訴她，今天晚上的賀衍行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
賀衍行摘下眼鏡，慢條斯理擦著鏡片，嘴裡話問著採薇，視線落在隋心身上：「是你送還是我送？我們正好都回銀河灣，順路。」
採薇慫得兩股戰戰，但依舊牢牢抱著隋心胳膊，為了朋友，渾身插刀也在所不辭，她向採薇也是有血性的人：「我送，當然我送......士可殺不可辱，我車技還是很過硬的。」
賀衍行眼鏡恰巧擦好，他重新戴上眼鏡，不輕不重「喔」了一聲：「也好，我今天喝了酒，不能開車。所以，也要麻煩你送我一程。」
採薇暗呼上當，臉都氣綠了，但她心知肚明，今天無論是不是她送隋心，賀衍行都會有辦法跟著上同一輛車。
採薇拖著隋心上車，嘴裡碎碎念個不停：「太不要臉了。他手下人那麼多，哪個送不行？非要擠著我這倆小破車做什麼。心心啊，你離他遠點吧。」
隋心想起賀衍行說的話，斜著眼睛看採薇：「所以，你之前在雅戈餐廳看到的就是他？餐廳又不是他家的，為什麼要怕他？就算是他的，我來吃飯，是消費者，難道還不許在這吃飯了？」
採薇怒又秒慫：「這家餐廳就是他的。嗯，剛才看到的就是他，他就是知道你今天相親，特意過來堵你的。心心啊，你千萬別被他騙了，我今天去找過他的，問他是不是喜歡你，他壓根不承認啊。」
隋心仰頭望蒼天，這樣知道真相的眼淚才不會掉下來。
她這閨蜜到底有想不開，要去和賀衍行對線？
所以賀衍行今天是被採薇刺激了？怎麼辦？現在躲還來得及嗎？
躲什麼躲？躲了今天躲不了明天，不如先靜觀其變，在做打算。
採薇剛坐上駕駛室，就看見賀衍行拉開後座，請隋心上車。
她暗叫一聲：大意了，大意了。她忘記把隋心安排坐副駕了。以前她倆坐車時，都是各自開門上車，習慣了，以至於忽視了賀衍行。
想改變已經是不可能了，採薇調整了一下車內後視鏡的位置，對準賀衍行，謹防他有什麼越軌小動作。
怕歸怕，他要敢對隋心不利，打不過她也要撲上去咬死。
好在一路上，賀衍行很安分守己，合著眼睛閉目養神，大概真的是喝多了。
車子停在銀河灣門口時，賀衍行讓採薇停車，對隋心說：「我有些頭暈，你方不方便陪我走走散散酒氣。」
隋心知道他有話要說，答應了。
採薇白著急，心裡知道事情遲早得解決的，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隋心：「心心，我現在去「花下」玩著，有任何事都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採薇著重加強：「任何事。」
隋心點了點，表示知道。
賀衍行單手插兜，慢悠悠走在前面，金絲眼鏡勾在修長的手指上，饒是喝了酒，背影依舊瀟洒挺拔。
這幾天天氣晴朗，冬夜越晚越冷。隋心攏了攏外套，並排走在賀衍行左側，中間隔了三個人的位置。
「很冷？」賀衍行目光落在前方，聲音帶了醉意。
隋心比較怕冷，都說孕婦體溫高，她還是不行，到了冬天手指冰冷：「還好。」
賀衍行脫了大衣，披在隋心肩上，炙熱的氣息帶著清冷雪松裹了隋心一身，她想要拒絕，賀衍行卻恰好離開，大衣披在隋心雙肩上，又重又暖和。
推來推去，動靜只會更大，不用跟一個醉鬼講道理。隋心雙手拉了拉衣襟，大衣把她擋了個嚴嚴實實，手指溫度慢慢回升。
賀衍行嘴角笑意盪起，他低聲問著：「你今天是不是相親？」
隋心坦坦蕩蕩：「是。」
「你對他印象怎麼樣？」
「當朋友就好。」
「那我呢？」賀衍行倏地停在下，停在隋心面前。
隋心心不在焉沒看路，賀衍行動作又太過於突然，她整個人直愣愣撞進賀衍行懷裡。
賀衍行穩穩扶住她，又輕輕鬆開，後退一步。
隋心都想好了，如果賀衍行敢藉機抱住她，然後說一些有的沒的，她絕對會用頭撞他下巴，不行的話，她不排除會使用斷子絕孫腿。
但賀衍行並沒有。他進退有度，絲毫沒有讓隋心尷尬或者不適的感覺。
「那我呢？」賀衍行又低低問了一句。
隋心抬起頭看著賀衍行，目光清亮：「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賀衍行站在原地，有些想嘆氣的樣子，但又忍住：「隋心，我喜歡你，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說醉話，我喝了點酒是想給自己鼓鼓氣。」
隋心毅然決然拒絕：「你的喜歡我收到了，謝謝你。但你的心意不應該浪費在我這，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賀衍行定定看著隋心，繼而搖了搖頭：「我知道。但付出的心意，不是我說收回就能收回的。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減少奢望你的回應。」
隋心嘆了口氣，抬頭重新看著賀衍行：「賀衍行，你這麼優秀，一定會找個比我更適合的人的。我這個人毛病一堆，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不婚，沒有結果。」
賀衍行聽到這話倒是笑了：「我也是。遇到你之前，我沒有想過要成家，這話是真的。我覺得婚姻家庭只是個牢籠，硬綁著兩個沒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只是在外人需要的時候，展示給別人看的一件物品。遇見你之後，我想，有個家的感覺好像還不錯，晚歸有燈等你，有人等你。」
隋心的心兀地動了一下：「今天晚上的你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你不會是因為採薇一番胡說八道，才突然這麼做的吧？別人言語刺激，再加上酒精作用下，容易做出反常的事。不過你放心，今天的話，我就當做沒聽到，等你明天清醒過來，日子照常。」
賀衍行淺笑了笑：「因為刺激不計後果，不是我能做出來的事。我要是那麼容易衝動，被刺激，公司早就垮了八百回了。」
「隋心，我也想過不讓你知道，就以孩子的名義照顧你。但這是一種欺騙，我不想等哪天有了希望后，又被這種謊言所累。」
隋心再次強調：「我不結婚，不能耽誤你。」
賀衍行桃花眼裡儘是深情：「除了你之外，我也沒想過要娶別人。」
隋心錯開眼神，不去看他：「你娶不娶，我管不著，反正孩子是我的。」
賀衍行這次是真的開心地笑了：「孩子當然是你的，我也生出來啊。」
隋心被逗笑了，警告男主：「這事就到此為止，別讓李嬸看出來。還有，今晚這事當沒有發生過。」
賀衍行沒有再說話。倆人沉默著到了家，在門口告別。
隋心推門進來，意外發現李嬸還沒有睡，坐在客廳等她。
李嬸聽到動靜，趕緊把電視打開，頻道停在男性腎虧治療的廣告上。
「李嬸，你怎麼沒睡？」隋心換上拖鞋，脫下大衣，坐下。
李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隋小姐，你回了？我閑著沒事，看會電視，娛樂娛樂。」
隋心看了眼電視上放的是深夜廣告，笑吟吟：「李嬸，你喜歡看廣告啊？」
「有的劇是，廣告里穿插劇情，還不如看廣告的好，有的廣告比電視劇還精彩。」
隋心忍住笑，繼續逗李嬸，念著廣告詞：「男人不行怎麼辦......」
李嬸扭頭看向電視，鬧了個大紅臉。
隋心笑趴在沙發上。
「你這孩子。」李嬸關了電視，嗔怪。
「李嬸......」隋心抱著李嬸胳膊撒嬌，「你以後有什麼話，直接和我說好不好？你知道，成年後，我就沒有和人這麼相處過，很多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相處，你教教我好不好？以後我去哪，我也會和你說的，你別擔心，我這麼大了，有能力自保的。」
李嬸慈祥地摸了摸她頭髮：「嗯，你是個聰明孩子，我知道你會保護好自己，我就是無謂的擔心，你回來了我才安心。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如果你需要有人照顧的話，我想和少爺說辭掉賀家的事，專程照顧你。等你孩子大了，我就退休。」
隋心高興地抬起頭，嬌俏地看著李嬸：「真的嗎？可是我這邊的福利待遇沒有賀家好，工作也比賀家辛苦。」
李嬸慈愛地拍了拍隋心手背：「我這個年紀，說句不好聽的話，錢已經不愁了。賀家待遇確實好，我們老兩口在賀家做了大半輩子，攢了錢買了房，一兒一女也大學畢業，女兒結婚了，兒子成家了，家裡也都交給他們管了，我過兩年就退休了。現在能拿這個工資已經很不錯了，我不在賀家做，老頭還是會在賀家做的呀。」
「我聽說他等於你一手帶大，你突然提出，他不會願意吧？」
李嬸突然嘆了口氣：「我們家少爺看著就是表面風光，背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隋心心神一動，脫口而問：「看不出來啊。」
李嬸說起賀衍行小時候的事。賀衍行當時五六歲的樣子，被傭人處罰扔在酒窖，幾天才被發現。人找到后，直接送去醫院搶救，後來那幫傭人全部辭退，李嬸就是這個時候進的賀家。
經過層層考核后，賀家指派李嬸接手帶賀衍行。
往後的幾個月，賀衍行表現都很正常。有次不知道怎麼回事，把自己反鎖在洗手間，倒在衛生間地板上抽搐，呼吸不暢。幸好李嬸當時警覺，及時把他救出來，其實門很容易打開。
後來醫生說這是幽閉症。
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賀衍行睡覺、去洗手間，門都不上鎖。每天晚上無數次起來查看門窗是不是敞著的。
人慢慢瘦成皮包骨了。
李嬸學著按摩、熏香，每天給賀衍行講睡前故事，講老一輩傳下來那些神話，講自己那一輩的好玩的事。
賀衍行慢慢好轉。
這個時候，賀太太找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診治后，告訴賀太太說賀衍行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有點輕微障礙，對外界太過於抗拒，只親近自己願意親近的人和事。
賀太太送走心理醫生，冷著臉和六歲的賀衍行談話：「阿行，你都六歲了，不是三歲奶娃娃，如果你還需要李嬸像帶奶娃娃那樣照顧。要麼李嬸走，要麼你住地下室。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
一個星期後，衍行做到了，人又黑又瘦，眼神又黑又冷，不像個六歲的孩子。
不知道衍行用了什麼方法，賀太太還是允許李嬸繼續照顧賀衍行。
時到今日，李嬸說起這件事，眼神里滿滿都是心疼。
隋心想起賀衍行平常無堅不摧的樣子，再想想自己也是無堅不摧的樣子，她笑了笑。
不被庇護的孩子，就必須努力向前奔跑。
李嬸說完這個故事，看著沉默不做聲隋心，輕聲問著：「心心，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家少爺？」
「他喜歡我？」隋心撐起下巴，黑珍珠似的眼睛認真地看著李嬸。
李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是我胡亂猜的。我陪少爺從小到家，他除了大小姐，沒對其他女性這麼親厚過。我想他應該很喜歡你的。」
隋心撇了撇嘴：「他更喜歡孩子。」
李嬸微微錯愕了一下，片刻臉上浮起笑意，看來心心也不是一點都不喜歡少爺。只要喜歡一點點，明天再多一點點，她家少爺就有希望了。
「他喜歡孩子是有原因的。」李嬸提起這個話題，臉上的笑容又淺了下去，「少爺從小到大，基本上沒有和他父母有多少相處的時間，每天的行程計劃都是統一安排，學習，技能培養，上專業課，聽講座，聽音樂會，你無法想象一個孩子每天的時間有多緊張，連吃飯的時間都精確到分鐘。爺爺奶奶來見他，都有固定的家庭聚會日，平常不需要見面。後來，他就送出了國，我作為例外，也跟著一起過去了。」
隋心這下連下巴都驚掉了。這就是豪門精英培養的過程？
「所以，少爺說他的孩子，不需要接受他這樣的方式，會享受痛快的童年，加倍的父愛，為此銘澤集團對孕婦都有優待，寫進合同里的那種。銘澤集團還有幼兒園，生了小孩的媽媽，考證后，優先錄用。」
隋心好像有點點明白賀衍行簽訂那份協議的意義所在了，也好像明白他為什麼要堅持共同撫養孩子到十歲。後來為了依從自己，才改了條件。
原來是因為自己不快樂，才想加倍讓孩子更快樂。
是不是就像自己一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過你家少爺這麼出息了，你再也不用跟他擔心了。」隋心收拾好心情，拍了拍李嬸手，安慰一番，「李嬸，那你早點休息，我洗個澡就睡。」
李嬸看著隋心遠去的背景，再次錯愕。
今天晚上的悲慘故事好像並沒有什麼作用。
隋心躺在床上，轉輾難眠。
日子一天天過去，「花下」生意越來越忙。
轉眼聖誕節來了。
「花下」六點打烊，所有人員集體提前下班。
採薇不想出門，用她的話來說：「街上情侶成雙成對，我現在孤家寡人一個，不想被喂狗糧。反正你也沒男朋友，不如我倆在家裡過？我之前預定的聖誕樹都到了，不過，有點太浪費。」
隋心也不想出門，哪哪都是人，不如在家安安心心躺著：「行吧，我已經下班了，你過來吧。」
半個小時后，採薇帶著人扛著聖誕樹過來了。
三個女人忙活幾個小時，把家裡裝點完成，聖誕樹上的彩燈一亮，樹下的禮物盒堆起，頗有節日的氛圍。
「來來來，每人一頂聖誕帽，還有禮物。這頂帽子本來是陸醫生的，算了，扔這兒吧，反正沒人帶。」採薇追著李嬸和隋心，鬧著要她們戴上紅白相間的聖誕帽。
一頓忙碌，採薇累到斜靠在地毯上：「今天晚上叫外賣怎麼樣？」
李嬸趕緊起身：「你們要吃什麼，我給你們做。外賣送過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
「我想吃炸雞，雞排，啤酒......高熱量高卡路里，來吧，今天我要放肆一場。」
「行行行，等著啊。」李嬸還是想去現做，被隋心和採薇勸住，三個人決定點外賣。
外賣界面剛打開，採薇手機響了，是醫院的電話。
她哀嚎一聲，心如死灰地接聽電話：「喂，是我，怎麼了？喔，醫院有緊急情況？行吧，我現在就過來。」
掛斷電話，採薇恨恨把頭頂的聖誕帽扯下來扔在沙發上，雙手捂臉再次哀嚎：「啊啊啊啊，爸爸今天要辭職，我的聖誕狂歡夜，我的炸雞，我的外賣，我的卡路里，啊啊啊啊，爸爸要辭職。」
李嬸正不知道怎麼勸才好，隋心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管。
採薇乾嚎了三分鐘后，把散落的頭髮快速紮好，穿好大衣，圍好圍巾：「你們好好玩，我上班去了。」
「去吧，元旦我們再戰。」
「odjk，元旦再來。」
採薇匆匆出了門。
「向小姐是假裝辭職？」李嬸有些不明白現在年輕人的操作。
隋心點了點頭：「這份工作她愛得要命，怎麼會捨得辭職不幹？這樣的乾嚎屬於間歇性發作，隔三差五就會來這麼一出，等她嚎完了，氣出了，她就又高高興興上班去了。」
李嬸表示搞不懂，現在屋裡只有她和隋心，她決定做飯吃。
隋心閑著沒事，決定幫忙打下手。
倆人剛系好圍裙，門鈴響了。
隋心離得近，她開的門。
門口站著賀衍行，手裡拎滿了東西。
「聖誕節快樂！」
「啊，聖誕節快樂。」隋心往後退去，讓開路，方便賀衍行進來，「李嬸，李嬸。」
李嬸擦著手上的水漬從廚房出來，看見賀衍行更開心了，邊上去接東西，邊招呼：「少爺來了。」
賀衍行把餐盒遞給李嬸，邊解釋：「我準備了些吃的，你們倆吃應該足夠，可以不用做飯了。」
李嬸打開餐盒，八個菜，還不夠三個人吃嗎？
「少爺，您吃過了？」
賀衍行正在聖誕樹下藏禮物：「還沒有，沒事，我等會出去吃。」
李嬸走到隋心身邊，悄聲說：「有八個菜，還有一個湯。」
隋心抿了抿嘴，順了李嬸的心意：「一起吃吧，反正我們倆又吃不完。」
「是，謝謝小姐。」李嬸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刻意提高音量，「少爺，您就和我們一起吃吧，那麼多菜，三個人吃都吃不完。過節人多熱鬧。」
隋心洗著手，假裝沒聽見。
賀衍行正要推脫，李嬸推了他一把：「隋小姐的意思。」
賀衍行閉緊了嘴巴，拿起一束開得燦爛向日葵配香檳玫瑰，交給李嬸。
李嬸不接，反手安利一個做事法則：「少爺啊，花你是買給小姐的，這個心意當然得親自傳達才合適啊。不說了，我要去布置餐桌了。」
「聖誕節快樂。」賀衍行把鮮花送給隋心。
隋心客客氣氣收下，找來花瓶分裝擺放好，屋子裡暗香浮動，節日的氛圍更濃了。
聖誕樹下的禮物她已經看到了，但她沒有想過賀衍行要來，所以沒有給他準備禮物，這禮物又不能明天再補送，真是令人頭疼。
突然，她靈光一現，前段時間她無聊做了兩個小型人偶翻糖，正好帶回了家。
送給賀衍行，現在應該，勉強，也算個禮物吧。
「小姐，吃飯了。」李嬸招呼著。
隋心朝書房走去：「你們先吃，我馬上就來。」
她找到隨手放在書桌上的人偶，仔細檢查了一下，完好無損，雕工也算精緻。
她又四處找了找包裝盒和彩紙，重新包裝一遍，紮好絲帶，看著終於有了點禮物的樣子，隋心才稍稍沒有那麼心虛。
「聖誕節快樂！」隋心直愣愣把禮物遞到賀衍行面前。
賀衍行先是一愣，眼睛倏地一亮，嘴角笑意乍起，逐漸放大，蔓延到眼底眉梢。
「謝謝，我很喜歡。」
隋心快步走到李嬸旁邊坐下，裝作沒聽見賀衍行的話。
醫院。
採薇查了房，病人情況安好，正打算走，她又被主任拉去整理病例。
做了兩個小時后，採薇終於忍不住朝主任抱怨：「主任啊，今天我沒班，為什麼要把我叫過來？我病人一點狀況沒有，突然急召，我這小心臟受不了啊。把我叫來，就是為整理病例？今天可是過節啊，我上班這麼多年過的第一個聖誕節。主任，您大發慈悲，放過我們這些中年人僅有的一點快樂吧。實習生整理病例不香嗎？」
辦公室主任神秘一笑：「你男朋友反正不在國內，你就犧牲一下。我也是受人所託。」
「受人所託？受誰的托啊，主任。」
主任笑而不答。
採薇轉頭一想，很快明白過來，抱著病例回自己辦公室，給遠在國外的陸醫生打了一個視頻電話：「陸醫生，晚上好啊。」
陸燕釗那兒卻是早上：「早上好，向小姐。聖誕節快樂。」
採薇眨了眨眼睛，眼睛笑得開出花來：「聖誕節快樂。你可身處聖誕節原產地，打算怎麼過啊？」
陸燕釗扣著衣領上最後一粒紐扣，採薇吞了吞口水：「我不過節。和你過，才過，你不在，我不過。」
情話說得如此硬邦邦，陸燕釗可算第一人了。
「行了，你不讓我出去歡騰就直接說唄，小樣。」採薇假抱怨真撒嬌，「你自己不過，也不讓我過，好不容易和隋心約好，你倒好讓主任一個電話召回來，炸雞啤酒全泡湯了。你要賠我。」
陸燕釗聽得一頭霧水，但知道內有乾坤，也沒有點破，滿口應承：「好，你說怎麼賠都行。」
採薇大著膽子調戲陸醫生：「那把你賠給我，怎麼樣？」
陸燕釗脖子紅了一片，「嗯」了一聲，採薇還來不及繼續調戲，視頻傳來老外的聲音，是找陸燕釗的。
「好了，你先忙，等你回來，么么噠。」採薇不等陸燕釗回話，匆匆掛了視頻。
她捂著發燙的臉，悶頭傻樂。
偷樂完，她覺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給隋心打了個電話。
隋心正在吃蝦子，滿手的油，不方便拿電話。按了免提。
「心心，你說陸醫生怎麼這樣啊？」採薇聲音嬌得滴出蜜出來。
隋心差點被蝦子哽到：「好好說話，陸醫生又怎麼了？」
「就是他啦，真是的，不放心我在外面過節，讓我們主任給我打電話，結果現在在醫院整理病例，是不是有夠無聊的。」
賀衍行疑惑地「嗯」了一聲，又笑了，決定等陸燕釗回來，送他一份大禮。
隋心回答得極為敷衍：「是，是，他太無聊了。但是，他就算再無聊，你還是那麼喜歡他啊。嘖嘖。」
「嘿嘿......」採薇在電話那頭傻樂，獨自笑了好大一會，才扭扭捏捏繼續往下說，「我說我今天晚上的炸雞，啤酒都沒有了，要他賠，你猜他怎麼說。」
隋心再次拿起一隻蝦子，正要剝殼，賀衍行把剝好的一疊蝦仁放到她旁邊，隋心無聲說了句謝謝。
轉頭沖採薇說：「陸醫生我還沒有正式見過，不知道他會怎麼說，但我知道你會怎麼說。」
採薇不信。
「你說把你賠我怎麼樣？」
「你怎麼知道？」採薇驚訝出聲。
隋心「切」了一聲：「採薇同學，我們認識二十年了。你尾巴一悠，我就知道你什麼意思。」
採薇頭一抬：「但你有一樣一定猜不到。」
「哪樣？」隋心吃著乾淨的蝦仁，心情好了很多。
「我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那你不妨說說你的高見？」
「我看到陸醫生正在扣最後一粒紐扣，突然想起他的腹肌，我的口水......」
隋心滿頭黑線瀑布似的流淌了下來，她顧不上滿手的油，直接去掛電話。
手上太油，掛了幾次都不順利，採薇的聲音繼續從外放中傳來：「陸醫生的，真叫人痴迷啊，改天，我一定要親手摸到。」
說完這句話，隋心終於順利掛斷電話。
她抬眼看了看其他二人，李嬸抿著嘴憋住笑，起身說去廚房拿菜。
拿菜？廚房有菜？
李嬸，您今晚做菜了嗎？
賀衍行專心剝蝦，只是他勾起的嘴臉和眉眼，早就出賣了他。
笑吧，笑吧，反正話又不是我說的，不關我事。
反正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沒一會，李嬸從廚房拿出一瓶橄欖菜回來：「下飯菜，下飯菜。」
隋心心安理得吃著賀衍行剝的蝦，李嬸盛了碗湯給她。
為了不弄碗，隋心起身去廚房洗手，回來準備把手機上的油漬擦乾淨時，發現手機光潔如新。
「謝謝李嬸。」這事肯定只有細心的李嬸才會做到，隋心不作二想，和李嬸道謝。
不料李嬸搖著頭解釋：「你手機是少爺擦乾淨的。」
隋心咬著筷子頭「啊」了一聲，轉頭看著賀衍行：「謝謝啊。」
「小事，不用這麼見外。」
隋心心口一梗，跟你見外怎麼了？你是我什麼人，不和你見外和誰見外？
但小不忍則亂大謀，不用跟他打無用的嘴仗。
隋心心裡的氣裹著湯一起喝了下去。
賀衍行吃飯滿口生香，李嬸看著特別開心。
「少爺，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啊？小姐，你看是不是？」李嬸一個人說了不算，還拉個人圍觀。
隋心瞟了兩眼：「還好吧。」
「你們小年輕啊，總是不在意。今天少一頓，明天少一餐的，飲食不規律，瘦了還以為是健康。健康營養的瘦，才是最好的啊。」李嬸盛了一碗湯遞過去，「少爺，你最近是不是太忙，沒按時吃飯？」
賀衍行點了點頭：「嗯，年底了，公司特別忙，有時候中午飯什麼顧不太上。」
隋心聽著這話怎麼隱約有賣慘的嫌疑呢。
自從前幾天賀衍行向自己袒露心聲后，隋心發現賀衍行臉皮變得厚了起來，話也多了。
不行，他一定有陰謀。
隋心決定戳穿他賣慘的嫌疑：「你們集團不是有食堂的嗎？你不是有生活秘書嗎？」
李嬸聽不下去了：「辦公室還有生活秘書？少爺啊，你是一個總裁，最高決策人，辦公室還要有人照顧你生活，讓下面的人知道了，威信都沒了。」
隋心捂著嘴悶聲樂。
賀衍行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寵溺地看了隋心一眼，耐著性子和李嬸解釋：「李嬸，生活秘書是一個職稱，它指的是管理生活所需，比如出席不同場合服飾的搭配，餐飲，備車，訂票等等，都屬於生活秘書，不，現在都叫助理，助理的職責範圍。」
李嬸恍然大悟，敲了敲隋心腦門：「你逗我這個老李嬸玩呢，我是說我們少爺獨立著呢，作風一向正派。」
隋心繼續悶笑不說話。
李嬸知道原委，又和賀衍行商量吃飯的事：「少爺，你看這樣可行不。每天中午我做了飯給你送過去，晚上你回家吃。」
賀衍行毫不猶豫拒絕：「這不行，別說路上你來回的時間，兩邊做菜買菜你都忙不過來，到時候把你累倒了，誰來照顧隋心？別人照顧她，我不放心，你照顧，我才能安心工作。」
隋心當著李嬸的面不好戳他，只有偷偷瞪著他，以示警告。
賀衍行立即收口不說。
李嬸想了想也是，轉頭和隋心商量：「小姐，我每天多炒一點菜可以嗎？這個菜的費用和煤氣水電，從我工資里扣，就晚上一頓飯。少爺吃慣了我做的飯，他每天都在外面對付，我擔心他。」
「這倒不用，多個人的菜也花不了幾個錢。飯菜你可以把飯菜送過去，或者他過來拿，都可以。」隋心決定變被動為主動，「他不適合每天往我這兒跑，別人看見會說閑話的。」
李嬸愣了愣，趕緊回答：「是的是的，這樣已經很好了，謝謝小姐。費用我還是要平攤一些的。」
賀衍行察覺出來隋心不高興，拒絕了李嬸：「李嬸，不用這麼麻煩。我平常上下班時間也不固定，和你們吃飯的時間難得吻合上。我保證，以後每頓飯按時吃飯，保證不會瘦，最近瘦一點，是因為年底實在太忙了，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
李嬸看了看隋心，又看了看賀衍行，只好點頭認可。
她默不作聲收拾著餐桌，清理餐桌，賀衍行想要幫忙也被拒絕了。
隋心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做得過分了點。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
李嬸不知道賀衍行跟她表白過，
賀衍行明知道被拒，還依然勇往直前。
可自己是不會結婚的。她身邊不但沒有恩愛的夫妻，連普通和諧一點的夫妻都沒有，這讓原本對婚姻沒有期待的她，更加失望透頂。
她不想讓賀衍行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時間久了，賀衍行投入越多，沒有回應，心裡會不甘心的，到最後她不知道事情會變成怎麼樣。
可能孩子的撫養權最後都會沒了。
她不能為了一個未知的東西去冒險。
李嬸收拾完，安靜地坐在一旁，隋心後知後覺吃撐了，坐著站著，怎麼都不舒服。
「小姐，是不是撐著了？」李嬸懷孕過的人，一看隋心起起坐坐，就明白怎麼回事。
隋心欲哭無淚：「嗯，吃飯的時候不能接電話，接著接著，就吃多了。」
「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就會好的。」
隋心沒聽說這個治療法：「真的嗎？我現在感覺我不太能動的樣子啊。」
一動就疼。
「你這樣，雙手撐在後腰，對，這個位置，肚子自然往前，對，頭抬起來，慢慢走，試試看？」李嬸扶著隋心走了幾步。
隋心臉色輕鬆了一些：「真的有效欸。」
李嬸脫下圍裙：「那我陪你下去走走？正好過節，外面肯定熱鬧著。」
隋心想了想，問賀衍行：「你方便嗎？」
賀衍行這麼聰明，一聽就知道隋心有事要找他：「方便。」
李嬸跟著擔心：「要不然我去吧。你這樣走路需要人扶著的。」
賀衍行勸住了李嬸：「沒事，我會注意的。」
李嬸把隋心裹了個嚴嚴實實，生怕她受寒，看著李嬸擔憂的臉色，隋心又有些於心不忍。
李嬸心疼賀衍行的心思，她都懂。
可是......
人的情感怎麼非要這麼複雜呢。
「走吧。」賀衍行穿戴整齊，單手牽著隋心手臂，紳士穩重。
到了樓下，隋心順著花園小路慢慢走著，單手撐著后腰，沒讓賀衍行扶。
賀衍行沉默跟在身後，視線緊跟著隋心。
隋心直到腹部疼痛感消失，才停了下來：「賀衍行，你想怎麼樣？前幾天，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跟你不可能的，不，我跟所有人都不可能，做普通朋友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