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 66 章
賀衍行目光灼灼看著隋心,執拗又認真:「我怕自己遵從你的意見,你會覺得我退縮得快,沒有耐心,一點小挫折就退縮,這樣的人不值得託付。」
隋心想了想,賀衍行說的這話也沒有問題。女生要託付終身,不試探不考驗,怎麼行?
但,她真的既不是試探,也不是考驗。就單純的直接的拒絕而已。
「我是真的不行,賀衍行,你聽我說。」隋心不想讓賀衍行在這條路上偏離下去。
「好,你說。」賀衍行退讓。給隋心一種「你說我會好好聽」的遷就感,她剛才翻騰起來的氣勢,像一拳打在棉花花,氣勢頓時散去了一半。
她抿了抿嘴,快速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沒有試探也沒有考驗你,我這個人怕麻煩,覺得一個人過得沒什麼不好,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結婚,要和一個陌生人過一輩子。所以,賀衍行,我真的不是你想要共度一生的那個人。」
賀衍行欲言又止。
隋心決定話說得再決斷一點:「如果你還像今天這樣,那對不起,明天和李嬸解約,家政阿姨我另外再找,也會搬走。如果還像之前那樣找不到房子,我可以考慮暫時借住在採薇家。」
賀衍行斂眉沉默了片刻,整個人柔軟了下去:「對不起,我是想得太過於片面,以前阻止你買房的事,是我的錯,再次向你鄭重說聲對不起,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這幾天給你造成困擾,也很抱歉。你不用搬走,明天起,我不會再來銀河灣,你安心住著就好。李嬸你先用著,如果實在不想用,你和她說一聲,讓她回賀家就行。」
「嗯。」隋心輕輕應了一聲。
她本來應該高興的。高興終於讓賀衍行退步了,不再追著她了,可為什麼她心裡有些堵堵的、悶悶的感覺。
像夏天雷陣雨來臨之前的天氣,悶得發慌。
「還有你放心,孩子的合約不會有任何改變。我賀衍行也算得上個一諾千金的人,你不需要為這件事發愁。」
隋心聽到這話,心口悶得更厲害了。
她不想站在這兒了,外面人聲鼎沸,吵得她五心煩躁。
「外面太冷了,我想回去了。」隋心搓了搓雙手,手指又開始冷了起來。
賀衍行剛解開大衣第一顆紐扣,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停下了動作:「好,我送你。」
倆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賀衍行按了樓層。
隋心透過電梯鏡面內壁偷看了眼賀衍行,賀衍行臉色如常。
她收回視線,看著腳下,此刻的心情說不清道不明。
只是她不知道,她低頭那一刻起,賀衍行的視線就再也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過一秒。
好像用盡全身力氣,把這短短几分鐘過成一輩子那麼久。
電梯開門,賀衍行把隋心送到門口。
隋心關上門,賀衍行駐足停留了五分鐘,轉身進了電梯,開車離開銀河灣。
賀衍行一個人開車出了銀河灣,路上車水馬龍,熱鬧喧嘩,他卻茫然看著四周,陡然生出一股「無家可歸」了的錯覺。
他不知道要去哪,就這麼開著車漫無目的走著,直到油箱接近報警,才開回了錦城天地。
一夜未眠。
隋心回到家,房裡很安靜,客廳空無一人,李嬸應該睡覺了。
花瓶里的鮮花怒放著,氣味芬芳。
聖誕樹的燈還亮著,樹下的禮物安靜地躺在那。
隋心抽出賀衍行的禮物拆開,一尊「低頭嗅青梅」的古風翻糖造型映入眼帘。
這不是自己之前在日本得獎的作品嗎?
她小心翼翼拿起作品,底下露出一張淡粉的卡片。
打開卡片,熟悉的字體顯露出來:「收到它,你遺憾的事又少了一樣,我很高興。聖誕節快樂,每天都快樂。」
落款:賀衍行
賀衍行的字磅礴瀟洒,像他人一樣,很好看。
隋心看著卡片,想起自己無意中和賀衍行提到,比賽的作品沒有留作紀念有些遺憾。
沒想到,他不但記得,還送給了自己。
再打開,是一套翻糖的工具,價格不菲。
還有個小盒子,大小看著是個首飾盒。隋心打開,裡面是一隻腳鏈。這個款式,已經絕版了。
隋心斜斜靠在牆上,對著這一堆燙手的山芋。
還回去有失禮儀,那就等值互換吧,超值也可以。畢竟這段時間,賀衍行對她照顧有加,她不想虧欠賀衍行太多。
隋心看著桌上賀衍行沒來得及拿走的禮物,暗自慶幸,明天回禮也是合情合理的借口,不會傷他。
清理好東西,關了燈,隋心躺在床上,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隋心買好禮物,連同昨晚那兩個翻糖人偶一起讓店長送去銘澤集團。
店長不明所以:「你自己為什麼不去了?」
隋心眼皮子一掀:「我可是孕婦,現在盡量不要到處亂跑。賀總不在公司,你交給前台就可以。」
店長被這個借口唬住了,麻利把禮物送去銘澤集團,交給前台後立即打道回府。
前台一聽說是隋小姐送過來的禮物,一刻都沒敢耽擱,立被將禮物送往總裁助理辦公室。
禮物送到時,沈助理剛從總裁辦公室出來。
沈助理一改平常的穩重,憂心忡忡坐在椅子上:「林助,賀總出大事了。」
林一摸著剛出爐的禮物,點頭附和:「是的,早上看他一臉憔悴,肯定是一夜沒睡。睡不著就只為兩件事,要麼愁工作,要麼為情所困。現在看來,大概率是為情所困了。」
沈助理活過來了一些,豎起大拇指誇:「林助,你這輩子是玄學大師轉世呢?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就猜了個正著。」
林一拍了拍禮物盒,挑了挑眉,一副我這雙眼看穿太多的模樣:「看到沒?我的判斷都是有科學根據的,身為唯物主義接班人,從來不搞玄學那套。這禮物,恐怕是賀總送出去的被退回來了。」
說完,林一還摸了摸沒有半根鬍鬚的下巴。
「要不然我們拆開看看?你說是不是賀總太過於直男,審美太過於奇葩,送給隋小姐的禮物丑得辣眼睛,例如某寶上的轉轉眼影調色大拼盤?例如愛你的玫瑰永不凋謝?或者又是,我們來個世紀握手吧水晶擺件?隋小姐以我們審美有差距拒絕了他?」
「什麼情況?他被拒絕了?」這點出乎林一的預料,他以為頂多是吵吵架,沒想到是直接被拒。
沈助理嘆氣:「賀總讓我以後保護隋小姐,大概率他從銀河灣搬出來了。」
林一目瞪口呆,雖然他之前是反對,但那也只是嘴上反對反對,心裡還是挺願意隋心和衍行成的。
心動不如行動,倆人偷偷摸摸把禮物拆開一看,一塊男士手錶和兩個小糖人。
倆人又互看一眼,知道自己判斷有誤,手腳麻利把禮物包裝盡量還原,送進總裁辦公室,沈助理還特意強調:「賀總,這是隋小姐送來的。」
「嗯,知道了,放那兒吧。」賀衍行頭都沒抬。
沈助理放好東西,趕緊出去找到林一商量對策。
林一聽完,沉思了片刻:「這樣,我去打聽打聽,你看著他,有什麼事,電話聯繫。」
「好。」
林一收拾東西,匆匆趕去「花下」。
隋心沒來上班。
喔豁,問題大了。
店長若有所思:「林一,賀總看到禮物有說什麼沒?」
林一搖著頭:「一言不發,連禮物都沒有拆開。隋心什麼情況?」
店長恍然大悟:「我就說不對勁啊,以前都是她去銘澤集團,今天居然拿她懷孕做擋箭牌,說不能到處跑,他倆吵架了?」
林一點點頭:「可能比吵架嚴重一點。行了,我先去找她,你看好店,她最近可能沒什麼心情。」
店長「嗯」了一聲:「快去吧,放心有我呢。」
林一剛拐彎出門,孫莉莉追了出來叫住他:「林一,林一。」
「有事?」林一轉身,笑容收住。自從上次吃飯孫莉莉向他表白,被他拒絕後,每次看到孫莉莉,都會刻意保持距離,不開玩笑,不嬉鬧,正正經經,恨不得隔著十萬八千里。
孫莉莉硬生生收回邁出來的右腳,站在離林一兩米遠的位置:「林一,你怎麼又開始來找心姐了?」
林一微微皺眉:「不能來了嗎?」
孫莉莉咬了咬下嘴唇,飛快看了四周一眼:「你知不知道心姐她懷孕了?」
「哪又怎麼了?」
孫莉莉眼睛露出不可置信:「她都懷孕了?你還追她?她,她還跟你們老闆好,你也無所謂?林一,她不適合你,你別去找她了好不好?」
林一被這番話氣笑了:「孫莉莉,我怎麼做好像跟你沒有關係吧?她不適合我,難道你適合我?孫莉莉,管好你自己,不該你管的事少管少看少操心。別跟別人添堵,自己過得也舒坦點。」
說完,林一轉身就走。
孫莉莉氣急敗壞在後面喊著:「林一,你會後悔的。」
林一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
等他到銀河灣時,隋心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吃零食。
「林一,你怎麼過來了?」隋心從沙發上爬起來。
林一表面嫌棄地「咦」了一聲:「隋心姐姐,你這是幹嘛?披頭散髮的。」
隋心「嗤」了一聲,扔過一袋零食。
林一一個餓虎撲食,接得穩穩噹噹,撕開就吃,瞬間忘記美不美女這茬事了:「還開了聖誕爬梯,都不叫我,你心裡壓根沒有我,快把我的姐弟情還給我。」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說吧,上班時間跑我這兒,你可別說你想我了,來看看我。」隋心毫不留情戳破林一的目的。
林一「嘿嘿」一笑,馬屁又拍上了:「還是隋心姐姐英明神武,什麼都瞞不過你的雙眼。」
隋心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要是問關於你們賀總的事,就免了。如果問其他的,我就留你吃個午飯。」
言外之意很明顯了:隋心不想談賀衍行的事。
林一聰明著,立即轉了畫風:「你怎麼知道我來蹭飯的?李嬸,我中午在這吃飯。」
李嬸樂呵著滿口答應。
隋心彎在沙發上看電視,實際什麼都沒有看進去。
林一滿腹狐疑,依舊沒有多問。
吃過飯,隋心和他一起下了樓,隋心去「花下」,林一回公司。
此事告一段落,隋心好像恢復到以前,波瀾不驚,平平靜靜,可隱約又有什麼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
元旦不期而至,除了採薇和錦唐打來問候電話,林一發來信息,她給員工發了紅包,日子和平常沒有區別。
二號,孫莉莉申請調休:「心姐,我想要請兩天假,翻糖大賽賽委會昨天打來電話,還是希望我能參加明天的頒獎典禮。」
這是隋心最近聽到最好的消息了。
「什麼請假,現在就給你放假。這是好事啊,這國內最高規格的比賽,你入圍就說明你的能力強,多去和同行交流交流,這是個好機會。」隋心二話不說,立刻給孫莉莉放了假,訂了高鐵二等座。
孫莉莉看著二等座的票價肉疼:「心姐,這太貴了。」
「這是店裡給你的獎勵,來回車費,住宿費店裡全包。」
隋心訂完票,又裝了一些糕點讓她帶走在車上吃:「你現在回家收拾行李吧,免得待會堵車晚了。算了,你等會直接來店裡,我送你去高鐵站。」
孫莉莉接過糕點:「謝謝心姐,不用了,坐地鐵過去剛好到高鐵站,很方便。」
「好,那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記得打電話回來。」
「好。」孫莉莉走到門口,回頭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一言未發,徑直出了門。
「心姐,你為什麼要對孫莉莉這麼好啊?」圓臉小妹一直就看不慣孫莉莉。
隋心敲了敲她腦門:「一天天的,就知道八卦。你要是能繼承我衣缽,我也對你這麼好。」
圓臉收銀小妹吐了吐舌尖:「我就是不喜歡她,一天到晚陰陽怪氣,學人精。心姐,等你招到新的收銀,我就是辭職來拜師學藝,還不信了,我學不會。」
「店長,馬上發招聘通知,我等著收個新徒弟。」隋心笑著拐進工作間。
最近她又開始恢復工作了。
下午,檢查好糕點,核對數量,店長帶人把貨物裝箱送往徐家。
徐家也是大家族,書香門第。家裡都是法學派,法官,檢察官,大學教授、講師、律師之類的。
這次糕點是為徐家老太太的生日宴準備的。
徐老太太是大學退休法學教授。
五號一早,李嬸送隋心出門時,有些心神不寧:「小姐,還是我送你去吧。我這眼皮跳了一早上,心裡總是慌慌的。」
「你這是沒有休息好。」隋心婉言拒絕,「李嬸,你再去睡會兒吧,我走了。」
李嬸從牆上摘下購物袋:「我跟你一起走,去買點菜回來。」
隋心笑著搖頭,站在一旁等李嬸換鞋子。
倆人一同出了銀河灣,李嬸跟著隋心拐向「花下」,都到這兒了,隋心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只是從「花下」一拐過來,隋心就看見店裡被擠得滿滿當當,卻沒有一個顧客。
警察、衛生局的、食品監督局的,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年輕人,男男女女都有。
隋心心裡一驚,快步走了過去,心裡疑雲重重:這是出什麼事了?店裡衛生和食品安全她從來不敢馬虎的。
李嬸眼尖看出了異樣,憑自己多年經驗,撥通賀衍行電話:「少爺,隋小姐出事了,警察都來了。」
「你電話別掛,跟著進去。」賀衍行怕是烏龍,決定先不動,聽聽情況再做判斷。
「你是隋心隋小姐,你好,我是徐文山,這是我的名片。徐老太太是我奶奶。」
「你好,我是隋心。」隋心接過名片一看,錦城高院的法官。
隋心心一沉,店長和其他人被警察帶在一旁,接受詢問,店長面色凝重。
「請問......」
「問什麼問......」有個年輕人叫嚷著,徐文山手一抬,制止了所有試圖上前的人。
隋心看著眾人憤怒的臉龐,意識到這些年輕人都應該和徐家老太太有關。
找到她店裡來,應該是糕點出了問題。
警察都來了,又恐怕不僅是出了問題這麼簡單。
隋心的心沉了下去,像落進深海里。
她打起精神,警察過來了:「隋心對吧,我們接到報警,有些問題需要問過你。」
「好,我一定會全力配合。我想問一下,患者的情況。」隋心知道,比起接受詢問,盤查,關店,人的安全問題最重要。
警察意外地挑了挑眉:「一個小孩比較嚴重,還在監護室,老太太已經轉入普通病房,其他人留院觀察。」
隋心緊張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您問。」
旁邊的衛生局和食品監督局的人擠了過來,和警察這邊商量能不能讓他們先查封食品,警察同意了。
沒一會,食品監督局的人在貨物倉庫的木架角落裡找到半包不明粉末,透明塑料袋裝。
衛生局的人聞了聞,點了點頭,交給警察取樣部分:「停頓整業即刻生效,營業狀態取消。倉庫的材料都要查封取樣化驗,貨架上的食品取樣化驗,查封。」
隋心退讓到一旁,看著相關人員進進出出搬東西,十幾萬的貨物就這樣全沒了。
前廳貨架上的以及工作間的,價值十來萬。現在突然營業,所有的成品半成品就全部作廢。接下來的顧客訂單也需要取消。
一上午幾十萬沒了。
「花下」關門,隋心讓店裡其他人都回去休息,李嬸堅持要陪著她。
李嬸焦慮萬分,愁少爺怎麼還沒有過來。
「隋小姐,請你這段時間不要離開錦城,我們的調查可能隨時需要你的配合。」警察詢問完,又叮囑了一遍。
「那我能去看看患者嗎?」
警察看了眼圍在周圍的年輕人:「等事件明朗以後再說吧,現在不太適合。」
隋心明白警察是什麼意思。
再加上她現在懷孕期,萬一起了衝突,造成更糟糕的後果,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但如果她不表態,又可能會激怒徐家。到時候你來我往,她的日子照樣不會安寧。
「徐先生,非常抱歉,不知道我現在方不方便去探望一下病人。」
「收起你鱷魚的眼淚,我們不需要。你等著收法院的傳票吧,我們的目標很簡單,讓你坐牢,任何賠償和和解我們都不接受。」一個十七八的高挑少年炸毛了。
「徐天,好了。」徐文山聲音不大,但足以震懾住這個叫徐天的少年。
隋心只能沉默,現在眼前這群人撕了她的心都有,不可能聽她解釋的。
她任何解釋都會借口,都是狡辯。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等相關單位出結果吧。」徐文山彬彬有禮,風度翩翩。
但他越是這是,隋心越擔心。
這個年輕人很難搞定。
「你放心,結果不出之前,我們不會對你有任何騷擾行為。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下次見。」徐文山帶著眾人離開,十幾輛車排隊離開。
隋心一個頭兩個大。
「小姐,你還好吧?」李嬸小心跟在一旁,生怕隋心支撐不住,倒了。
隋心心頭一暖,儘管這事篤定跟她沒有關係,但事情因她店而起,那麼多人住院,更何況「花下」是她目前全部的心血,說不難過是假。
讓店員離去,也是不想她們跟著一起白擔心,自己會妥善處理,現在剩下的時間就是等待,以及查探線索。
藥物的種類她已經知道,是一種毒性稍微弱點老鼠藥,網購的可能性更大。
能進入工作間的只有店裡的人。每個人都有可疑。
隋心不想隨意排除誰懷疑誰。
但進入倉庫的人,除了工作間的師傅和自己,其他人不會隨意進入,除了每個月盤存,前店的人才有機會進去。
月底盤存剛剛結束不久。
店裡監控警察拷貝了一份,她自己也拷貝了一份,打算回家把監控仔細看看,希望能發現端倪。
李嬸趁隋心進書房看視頻的時候,又偷偷給賀衍行打了個電話:「少爺,這事怎麼辦啊?」
賀衍行人在警局,不方便多說:「晚上回家再說,我在外面處理點事情。」
「鍾局,這事我知道和隋心沒關係,但事出有因,我也希望儘早查明真相,抓捕罪犯,還花下一個清白。那我先走了,警局需要我的地方,鍾局儘管開口,就是不知道這個案子需要多久?」
鍾局送他出來:「三天,食品監督局和衛生間,消防都聯動了。」
「好的,辛苦鍾局。」
賀衍行吩咐司機去了其他幾個單位,等出來,天已經大黑。
他又吩咐助理買了看禮,開車去了人民醫院。
徐老太太一行人在人民醫院住著。
***
晚上七點,孫莉莉敲開隋心家門。
李嬸看見她,很是奇怪:「莉莉,你現在怎麼過來了?」
孫莉莉背著一個雙肩包,站在門口,滿臉喜色:「李嬸,心姐在家嗎?我找她有點事。」
「那你先坐會,喝點水。」李嬸把孫莉莉請到沙發上坐下,
她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小姐,莉莉來了。」
隋心在書房呆了整整一下午了,也該出來鬆快鬆快了。
一周的視頻,隋心快進才看了三天的量,眼睛都快瞎了。
她起身活動活動肩膀,走了出來。
孫莉莉站起來朝她揮了揮手,隋心讓她隨意做,不要拘謹。
「心姐,店裡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啊?」
「店裡出事了。」隋心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沒有錯過孫莉莉任何一絲變化。
孫莉莉錯愕在沙發上:「出......出什麼了?心姐?你沒事吧。」
隋心沒看出孫莉莉異樣:「我沒事,店裡有事,要停業整頓,不知道什麼可以正常營業。」
孫莉莉義憤填膺的樣子:「怎麼可能?誰家都有可能整頓,我們店不可能。從食品源頭到製作成品,哪一方面不是嚴格按照衛生標準來執行?我們都是超標準執行了。不會誰紅眼病,嫉妒我們,陷害我們吧。」
隋心眉頭微皺了起來:「不是,是有客戶吃了我們蛋糕中毒,進了醫院。」
「怎麼會?」孫莉莉張大了嘴巴,滿臉不可置信。
「不說這個了。你今天過來找我有事?」隋心岔開話題。
孫莉莉突然扭捏起來,拽了拽背包繩:「啊,沒事,我就是過來......」
「是不是得獎了啊?」隋心笑了笑,「這是好事,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呢。這次比賽,可是國內翻糖規格最高的比賽。入圍就是肯定,能獲獎那可是萬里挑一的了。」
孫莉莉臉上的笑意滿得快要溢出來:「心姐,我是真開心,第一次得獎,但我又不敢開心,店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這麼開心,別人會說我沒有良心。我知道,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心姐給我的,我該和你同悲喜共進退......」
隋心看她扯遠了,伸手比劃了個暫停:「好了,店裡的事又不是你造成的......」
孫莉莉臉上的笑肉眼可見地僵硬了。
隋心心事繁雜,沒有注意到:「店裡的事不是好事,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你這事是件值得高興的,正好沖沖晦氣,說不定花下馬上就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呢。李嬸,你說是不是啊?」
李嬸正擔心隋心壓力大,孫莉莉又一堆的破事煩她,沒想到她今天還來對了,隋心還有心思開玩笑。
「是的,老一輩有沖喜這個說法呢。」李嬸雙手合十,「菩薩保佑,雷公電母保佑,一定要快點抓住這個挨千刀的小人,讓雷公電母劈了她。」
正當口,天上平白無故響起一個炸雷。
孫莉莉被嚇得一抖,臉白下去幾分。
李嬸快步走到陽台上,打開窗戶看了出去:「這老天是要靈驗了吧?晚飯都是好好的,這下天陰沉得厲害,要下暴雨了吧。」
「李嬸,快進來,估計要下雨了。」隋心囑咐李嬸關好門窗,怕晚上突然下雨。
「來吧,把你的獎盃拿出來給我們欣賞欣賞。」
孫莉莉猶猶豫豫拿出獎盃,證書。
隋心看到眼前一亮:「不得了啊不得了啊,莉莉,你厲害了啊。第一次參加比賽就拿了個金獎回了。這樣,明天叫店裡所有人上家裡來吃飯,慶祝慶祝。本來該請你到外面吃飯的,你知道,現在這種情況......」
「沒事的,心姐,在家吃飯就挺好的。」孫莉莉在隋心的稱讚下,重新高興起來。
隋心卻突然沒了聲,低頭認真看著證書上的作品圖片。
「這是你的作品?」隋心抬頭看著孫莉莉,眼神犀利。
孫莉莉稍稍避開,聲音低了下去:「是的。」
「你等等......」說完隋心進了書房,十分鐘后,她抱著一本厚厚的書走了過來,翻到28頁,指了指正中間那張大圖,「看著眼熟嗎?」
孫莉莉裝模作樣看了幾眼:「這個作品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很特別啊。」
隋心笑容冷了下去,她右手壓著專業書,左手壓著孫莉莉獲獎證書:「你不覺得它們兩一模一樣嗎?你把這個位置由尖銳改成了弧形,其他的有差別嗎?」
「怎麼了?」李嬸的聲音從洗手間傳來,由遠及近。
孫莉莉臉慢慢漲成了豬肝色,她哀求著隋心:「心姐,我們能不能到外面去說。我可以向你解釋的。」
「為什麼不能在這兒說?」隋心不明白孫莉莉為什麼要出去。
孫莉莉眼淚在眼睛里打圈圈:「李嬸一向都看不上我,我不想這事被她知道。心姐,求你了。」
隋心想了想,也是。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如果能私下勸孫莉莉妥善處理,也不必要弄得人盡皆知。
「走吧。」隋心穿了件大衣,踩著拖鞋。
倆人站在逃生通道,這兒安靜又沒有什麼風。
「心姐,對不起。」孫莉莉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聲音哽咽。
隋心將頭髮挽起,隨意扎在腦後,露出光潔額頭,眼神明亮:「莉莉,我們嚴格意義上還算不上師徒,但你第一次跟我說你想學翻糖的時候,我就說過,這個行業最忌諱的就是抄襲,剽竊。」
「我知道,我都知道。」孫莉莉低聲哭泣著,「心姐,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隋心放柔了聲音:「有錯我們就改,以後日子長著。」
「不行,不行。」孫莉莉把獎盃和證書死死抱在懷裡,搖著頭往後退去,「心姐,我不能退回去,退回去我就全完了,賽委會會通報,會上熱搜,到那時,我就身敗名裂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抄襲,我在這個行業就再沒有立足之地了。」
隋心抬腳打算離開安全通道:「那隨便你吧。」
「心姐,你別逼我。」
「你是個成年人,你的事情自己處理,我管不了。只不過,明天起,你就不用來花下上班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心姐......」孫莉莉慘兮兮叫了一聲,猶猶豫豫遞過獎盃,半遞不遞,「你幫我處理吧。」
隋心折回來,走了過去:「你想好了?如果我打了這個電話,你這個證書就沒了,可能幾年都要背負抄襲罵名的,甚至跟一輩子的。」
「我想好了,給你吧。」
隋心伸手去接,不料事情陡生變故。隋心手還沒碰到獎盃,孫莉莉抓住她手腕,猛地往前一拉,一推。
隋心被迫往後退去,一腳踩空,整個人不受控制往後倒去,她下意識去抓孫莉莉,孫莉莉不但鬆開那隻抓住她的手,反而順勢往前一推。
隋心整個人翻滾下去,十幾級台階,最後蜷縮著側躺在拐角處,一動不動。
孫莉莉目露瘋癲狀態,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淚:「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說完,她推開消防通道的門,一路跌跌撞撞進了電梯。
她怕被人看出異樣,背部緊靠電梯內壁,緩解自己手腳無力發抖,電梯運行到第五層,她才緩過來掏出化妝鏡,重新打了粉,蓋掉臉上的淚痕。
電梯停在一樓,孫莉莉挺直身板,不急不躁穿過大堂,打了計程車,匆匆離開。
強撐著回了出租屋,孫莉莉如去了骨的蛇,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半個小時后,她冷靜下來,洗完澡后把獎盃和證書擦拭得乾乾淨淨,擺在柜子上,把冰箱里凍好的勺子拿出來冰敷眼睛。
眼睛哭太久,冰敷才能緩解紅腫癥狀。至少明天不能讓人看出異樣。
那本書也燒了。
所以,明天是走還是留?
走,無疑是狼人自爆,警方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到時候一旦鬧開了,她剽竊的事也極有可能被扒出來,那她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就全部沒了意義。
如果運氣足夠好,老天垂憐她,隋心一輩子是植物人的話,那就不需要跑了。
所以,不如賭一把。
就像她當時抄襲這個作品時,也是賭一把,堵那些評委都沒見過這個作品。
結果運氣之神真的站在她這邊,不但評委沒有認出,同行也沒有認出。
回想起今天她登台領獎,接受那些大人物的吹噓和追捧時,孫莉莉內心不由得膨脹起來。以後她一定會成為這個行業的頂尖者。
到那個時候,就算有人扒出來她抄襲,哪有怎麼樣?
她只要賣慘,說這幅作品是她少年時期的創作,曾經郵寄有投稿過,但對方沒有錄用。
反正挂號信又找不到來龍去脈。
到時候,自然有粉絲替她維護,替她衝鋒陷陣,她只要坐在幕後指揮。
孫莉莉像個演員一樣模擬了這一切,最後大字型躺在床上,抱著獎盃狂笑起來,像個神經病一樣。
賀衍行在徐老太太那兒耽擱的時間有些長,徐家那一大家子沒一個好說話的,尤其是徐文山。
足足花了他兩個小時,徐家才答應私下和解。
總算解決完這幾件大事,賀衍行鬆開衣領扣子,摘掉眼鏡,靠在椅背上:「老周,去銀河灣。」
「賀總,您是不是先吃點東西?現在已經八點了。」
「不了,回銀河灣再吃。」話還沒落音,只聽輕微脆響,他拿起眼鏡一看,鏡腿竟然斷開落在手撐上。
奇怪。怎麼事情都順利解決了,心裡卻莫名其妙七上八下的?
這眼鏡腿斷得更是莫名其妙。
「老周,開快點。」
老周車技好,聽賀衍行吩咐,立刻掛擋提速,車子疾馳而去。
半個小時的路程,十五分鐘就到了。
賀衍行剛進電梯,李嬸電話急促響起,賀衍行心神一秉,一秒接聽,李嬸慌亂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震得他耳膜短暫性失聰:「少爺,隋小姐摔倒了,暈過去了。」
「你別動她,我馬上到。」話剛落音,電梯門打開,賀衍行衝進2302,2302大門敞開,房裡空無一人。
他心沉了下來,快步跑到消防通道。
站在台階上,看著台階下的兩個人,一個人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個人跪在一旁,淚流滿面。
賀衍行看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隋心,神形俱散。
「少爺少爺......」李嬸的哭喊聲震醒了賀衍行。
賀衍行用力咬了咬舌尖,疼痛感夾著鐵鏽味傳來,魂魄歸位。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下去,仔細查看隋心狀態,但不敢輕易挪動:「李嬸,你動過隋心沒有?」
「沒有,我不敢。」
「你幫我去拿床暖和的被子過來,她這麼躺著不行的。」賀衍行脫下大衣,給隋心蓋上。
李嬸慌慌張張跑進房,抱了一床被子下來。
賀衍行把被子鋪在地上,按醫生指令,把隋心輕輕挪到被子上,讓她平躺,頭平放,脖子墊好,衣領紐扣解開,人工呼吸。
很快,沈助理帶著醫療隊來了。
賀衍行被推開,隋心就地簡單做過檢查過,固定頸脖,抬上擔架,醫護人員手持氧氣呼吸機,一路匆匆下了電梯,救護車風馳電掣一路跑遠了。
救護車醫護人員太多,賀衍行單獨開車緊跟在後面,和救護車對講機聯通。
賀衍行這會已經冷靜下來,又恢復成那個高高在上的指揮者,吩咐沈助理帶人辦事:「問李嬸今天晚上誰來過,監控拿到完整證據,找到人,給我打電話,留下一個人照顧好李嬸。」
沈助理跟了賀衍行這麼些年,第一次聽賀衍行聲音又冷又殘忍,如果那個兇手這個時候出現在賀衍行面前,他絲毫不懷疑,這個人可能最後連骨灰都找不到。
「是,賀總。」沈助理打起十二分精神,囑咐底下辦事人務必仔細再仔細。
十二點,隋心被推出急救室,進入重症室,兩個小時,賀衍行度秒如年。
「沒事了,放心吧。」
「謝謝。」
「這次是萬幸,頭顱里的淤血不多,主要看後期自我吸收和修復過程,情況好的話,不需要做開顱手術。」醫生摘下手套口罩,扔進垃圾桶,「還有,孩子很健康。」
賀衍行想起隋心蜷縮側躺的保護意識,眼底一片猩紅。
「你回去吧,明天十點你才能去見她。」醫生錘了錘他肩,「放心,醫院有我,你肯定還有事要辦。」
一分鐘后,賀衍行電話響起,周身罩著一身寒氣:「替我照顧她好,我去去就回。」
一點半,一間出租屋的房門突然被人踹開,熟睡中的人從夢中驚醒過來,看著屋子裡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想驚聲尖叫。
突然,眾人分開兩邊,一人從中間一步步,徐徐緩緩走了過來,風度翩翩,矜貴清朗,只是他眼底攏著冰雪,像來自黃泉之下極寒之地的閻羅。
孫莉莉噌地冒出一身冷汗,人清醒過來,尖叫聲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消失在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