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chapter 17
梁柚像是有點呆住了，好半天沒說話。
車子緩緩前行，到站拐彎的時候弧度過大，她慣性往他那邊傾斜了下。她及時扶住前面桌椅，避免了身體的碰觸，但腦子裡仍然有些沒回神。
默默地沒有吭聲。
不驚訝是假的，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於岑不喜歡徐思凡的原因，在她看來，兩個人並沒有多少交集，而這幾次的碰面，他表現出來更多的善意。
她想，或許於岑有自己的理由，只要沒做出什麼不妥的行為，單純的喜好與否並不影響什麼……正在走神，頭頂聲音傳來。
於岑低眸看她：「你會覺得這樣不對嗎？」
梁柚張了張嘴，小心問：「是指，你不喜歡他這件事嗎？」
他沒否認。
梁柚說：「這是你的自由，沒有規定要每個人都喜歡的。」
於岑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動了下，往她這邊偏了一點。又問：「那我問他成績呢？」
梁柚有些猶豫：「你成績本來就比他好。」
情理之內的刻意攀比是可以原諒的，她覺得這並不是太嚴重的事。
於岑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笑了：「真的？」
梁柚能明顯感覺他剛才那股微微緊繃的氣息鬆懈了一點。
她點頭。
於岑繼續問：「那我可以討厭他嗎？」
梁柚張了張嘴，臉上表情有一瞬的不解，遲疑半秒，還是問：「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她覺得自己這樣問有點在窺探別人隱私的意思，但她實在忍不住。
「你喜歡吃香菜嗎？」
梁柚懵了下：「不喜歡。」
於岑點頭：「我也不喜歡吃，喜歡很容易，不喜歡也很容易。」
梁柚說：「噢。」
這到底是哪種不喜歡，好像也沒人在意了。
車子緩緩前行，梁柚在車子輕微的顛簸上垂眸看著自己放在膝蓋的手。
誰不喜歡誰確實是自由。
但不可否認的，在這場微不足道的喜惡天平上，她手上的砝碼卻往於岑這裡偏了。
兩人下車，在路口道別。
餘暉艷麗，梁柚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晚上，在做於岑給她划的那幾道題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想了下車上的談話。
她好像又多認識一點於岑，原來他並不是那麼完美。
他有不喜歡的食物，也有不喜歡的人。
但好像這樣的於岑，卻好像更真實。
梁柚回過神，才發現卷子被無意識劃了好幾個字，仔細辨認，上面的某些筆畫跟剛剛腦子裡出現的人有些重合。
她嚇了一跳，在安靜的小房間里，莫名覺得有些熱，連忙把空調又調低了幾度，才讓這股熱意消散下去。
徐思凡對她到底沒有過處，還熱心地借她書，即使天平再傾斜，梁柚也不會做出有違自己原則的事情。她在書架上挑了四本書，內容比他給的並不會輸，這才放心裝進書包里。
兩人在第二節大課間交換了書本，說了幾句話，大約是因為昨晚那場聊天的後遺症，梁柚在搭話間隙，鬼使神差地往教室後面看了一眼。
這一看，心臟立即跳快了幾分。
於岑坐在裡面靠窗的位置上，後腦勺靠著窗，撐著頭，正眼皮微闔地看著這邊。
他單眼皮，眼尾狹長，垂著眼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冷漠銳利。
表情不能說是憤怒，但總歸不是開心。
梁柚莫名的，有種幹壞事的既視感，保持著回頭的動作，跟他隔著窗戶對視好一會兒。
「梁柚。」
徐思凡叫她，她才猛地回神，看向對面人：「啊。」
徐思凡手裡拿著她給的書，向她道謝。
梁柚有些心不在焉：「沒事，你也借我了。」
徐思凡說：「你喜歡魯楊是嗎？」
梁柚抬眼：「嗯？」
徐思凡託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自在：「我聽你們班同學說，你喜歡看他的書。」
魯楊是最近很多的一位暢銷書小說家，他的怪物系列小說很火，梁柚挺喜歡看。她有些驚訝，對於徐思凡會知道她喜歡的書這件事，但一時沒有想太多，點點頭。
「他下周日在海城有場簽售會，要不要……」
徐思凡的話沒說完，因為有人打斷了他。
教室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伴隨著激動的聲音，連走廊上站著的人也紛紛堵在窗戶和教室門口。
「卧槽，卧槽，卧槽！」
「二班咋了？幹啥呢？」
「卧槽！」
梁柚順著視線看過去，臉上表情有疑惑。
但很快有人為她解答。
「別草了，到底什麼事，怎麼突然這麼騷動起來了！」
「哎，別擠，沒地方了！」
「你一定想不到，沒想到我有生之年能在正德看到這麼酷炫的事，誰戀愛不是悄悄的，這麼打陣仗，太牛了，佩服。」
「別他媽賣關子了，到底什麼事！」
「二班的井萱當眾表白！我他媽太敢了吧，不怕教導主任來抓嗎……」
「什麼？！」
「我去，跟誰？」
「太刺激了，誰誰誰，主角是誰？」
「於岑！！」
「我的媽！」
「井萱要跟於岑表白！」
梁柚覺得是不是自己耳朵有問題。正德並不是校風嚴正的一中，認為戀愛是青春期感情自然萌發的正常行為，並不杜絕，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可以當眾挑戰學校的權威。
當眾表白這種事情，基本是那些並不把成績當成唯一追求的學生才會做出來的事。
在一二班，這幾乎是不可能是事。
但這件事就這麼發生了。
梁柚表情有些茫然，「井萱表白……」
徐思凡跟著看向二班教室。他們站在兩班交界的走廊，但此刻周圍直徑兩米之內已經不見任何人，剩下他們兩個。
他把聽到的信息轉達：「好像是跟於岑。」
梁柚睫毛顫了下。
這一刻，井萱跟於岑表白這個事實才從聲音轉化成具象化的解釋。
她下意識朝著於岑的方向看了過去。
人圍成好幾圈，每個人天生都帶著八卦的心，更何況在如此枯燥無聊的高三重壓下，哪怕有一點樂趣，都能讓這些學生樂此不疲地來回咂摸，更何況是這樣巨大的炸.彈。
賀小川地理位置得天獨厚，井萱過來的時候，他正撐著桌位，跟前面撐著額頭一臉別人欠錢模樣的於岑說話。
後門忽然騷動起來，伴隨著女孩子有些尖的聲調，和竊竊私語，井萱在簇擁中走過來。
她穿著正德的校服，白色襯衫和紅黑色格子百褶裙，這套校服被廣大女生吐槽得不行，她依然穿得很好看，長發有些捲曲，臉上似乎畫了淡妝，睫毛很長。
井萱在年段很受歡迎，有著不輸那幾位風雲人物的高人氣。
那些男生們，偶爾會發出無聊的喟嘆，臆想要是能有井萱這樣的女朋友該多麼幸福。但此刻，這個被大多數男生所愛慕的女生，正站在於岑面前。
她雙手背在身後，但除了於岑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手裡正拿著一個淡藍色的盒子。
「於岑。」
於岑正看著前面，好像在走神，這一番騷動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井萱開口叫他，才把視線放在她身上。然後便看到圍了好幾層，目光炙熱八卦的同學。
他愣了下：「有事？」
賀小川瞪大眼，即將親眼目睹一場校園傳說的事實，讓他激動地踉蹌了下，扶著桌子：「我去……」
井萱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她知道自己怎樣的角度更好看，雙眼熠熠，把手裡的盒子遞給他：「送你的。」
看見藍色的盒子，於岑短暫地愣了下，很快抬眼：「給我這個幹什麼？」
井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拿著，保持著遞過去的姿勢：「於岑，不知道你對我印象怎麼樣，我覺得你很好，很有魅力，我很喜歡你。賀老師說過，戀愛是美好的事，我希望能跟你一起感受這段美好。」
井萱大膽的表白宣言講完，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我的媽呀……」
「這誰能受得了。」
「我不行了，我臉紅。」
於岑坐在後面，此刻那裡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許多人，窗戶也趴著許多人。於是顯得她周圍很冷清。
梁柚並不能看到多少，只能從間隙中，看到一小塊白色的襯衫，那大概是於岑的校服。
裡面發生了什麼，她無法知曉。
井萱說了什麼，於岑是否答應，她也無從知道。
梁柚站在走廊，望著人群，許久都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