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
入夜,顧盼跟賀筠二人就地休息,過了半晌,果不其然後面玲芝二人追了上來。他們二人也不敢上前,只在稍遠的地方坐下歇息。
自午時任湛暈過去之後,賀筠顧盼便不顧哭叫的玲芝,也不管昏迷的任湛,立刻就上馬離開了。沒想到這一路上,這兩個人就跟狗皮膏藥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
要說真能甩掉也是能甩掉的,顧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賀筠,但是這位不想看見他們又不想甩掉他們,到底是為了在後面追著的賀璘,還是,他真的只不過是在跟玲芝慪氣?
顧盼想到這兩個可能,只覺得心內一陣悶悶的糾結。
賀筠瞥到顧盼看著他一臉糾結的表情,忍不住折著眉,冷道:「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顧盼轉過頭去,自己想了半天,她慣是個憋不住的人,更何況她早已經把賀筠當成自己的朋友,當成自己要傾力幫助的人,那斷沒有自己猜來猜去的道理。
顧盼便走過去,隔著半步停下,湊過了腦袋,斟酌著低聲道:「你,跟我撂個底,你到底對玲芝是什麼意思?還有那個任湛,你要是想,我可以幫你教訓他!」
賀筠看著顧盼亮晶晶的雙眼,微微一笑,「你剛才就是在糾結這些嗎?」
「我衷心祝願你能遇上一個心儀女子美滿度過餘生,但這玲芝,就我這一段時間觀察來看,她可能並不是一個......誒這是我個人看法,感情這種東西也不是你能左右的。」顧盼又退回去,滿目糾結,這背後說人家不太好......但她真心覺得玲芝太過濫情了......
賀筠自然是懂她的意思,心內微微熨帖,嘴上卻只淡淡道:「你放心,我沒有你說的那種意思。任湛么,還不急。」
玲芝這女子,心胸狹隘,還自作多情得很。她跟賀璘二人倒是有一點相同,那就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讓別人得到。賀筠心內思量著,淡淡地把眉眼轉向顧盼,一勾唇,「若我猜得不錯,玲芝應該一路都在給賀璘留記號。賀璘,大概這幾日就快到了。」
此去幽州路程遙遠,他跟顧盼兩個人肯定是跑不過賀璘的千里良駒,必須得找個人能牽制住賀璘。他知曉自己那侄子,沒甚本事,小心思卻一堆,又死好面子,到時候當著他那些屬下的面,肯定要顧忌著玲芝。因此,他不僅不能甩掉玲芝,還要讓她好好地跟緊了。
!!!這個姑娘簡直是太惡毒了!她這是想引著賀璘來殺了賀筠!得不到就毀掉可還行!
顧盼頓時目露怒火,卻沒有動作。賀筠既然這麼淡然,心內一定是有什麼打算。
「那你想怎麼做?」顧盼忙湊過去。
「你說,」賀筠黑眸中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淡淡道:「玲芝在賀璘心裡到底有多大的分量呢?」
火光映照下,披著黑袍的男子坐在那裡,鼻樑高挺,眉眼深邃,大剌剌地坐在石頭上,有著一種刀鋒淬鍊般的冷峻。
*
「任公子,都是玲芝不好,害公子受傷......」玲芝蹲下身撩起任湛的寬袖幫他換藥,聲音柔柔。
任湛因著失血,又一路顛簸,臉色越發蒼白,此刻看著玲芝神色愧疚,感受到她柔若無骨的手指似有似無地擦過手臂,臉上微微泛起薄紅,心內那一絲對玲芝非要跟著賀筠的怨氣也頓時無影無蹤了。
「芝芝,我沒事,都是我沒用,你跟著我私奔我卻保護不好你。」任湛心頭一激動,驀地用另一隻手輕輕覆在玲芝的手上,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后登時臉色漲紅,也就沒注意到玲芝聽到他的話時一瞬間僵硬的臉色。
迅速幫著任湛包紮好傷口,玲芝起身,卻沒注意到腰間荷包落下。她看到了前面已經歇息的顧盼,眼內閃過一絲怨毒,等賀璘到了殺了那女子,賀筠就是她的了!
以前玲芝就發現,但凡是她碰上的男子都會喜歡上她。他們會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無怨無悔,他們寵著她、愛著她,便是京都那些世家大族嬌寵的貴女又如何,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儀的郎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些人嫉恨、羨慕的目光,想想就讓她心內十分滿足。
但是這一切,從顧盼出現開始就變了!
都是因為她!阿筠變了!就連賀璘,也變得對她冷漠無比!現如今逼得她不得不與這個草包私奔!這個女的一定要死!只有她死了,這一切才會變得正常!
任湛撿起玲芝的荷包,從裡面灑出一些粘膩粉末,沾之不掉。他不在意地捻了捻便要將荷包遞給玲芝。
「芝芝?」
一抬眼卻看見玲芝陡然陰毒的目光,任湛一怔,等他再細看的時候,玲芝還是那樣溫溫柔柔地笑著,接過荷包道:「謝謝任公子。公子你在這歇一會,芝芝想先去......如廁......」說到後面,玲芝似是羞恥至極,臉色酡紅,美眸含羞。
「好、好。」任湛聽到「如廁」也臉色泛紅忙轉開眼,低聲道:「你去吧,有什麼事就叫我。」
玲芝柔柔地應了聲,提起裙擺,走進了密林深處。
任湛一直看著玲芝走遠,才回過頭。他神色溫柔地看著玲芝給細緻包紮的傷處,突然發現他另只手的手指上閃爍著點點熒光,這好像是剛才芝芝荷包里的粉末。芝芝身上怎麼帶著這種東西?
那邊正倚著樹榦閉目養神的賀筠輕抬眼睫看了眼這邊的動靜,唇角緩緩勾起。
*
紫荊山下,一行二人縱馬賓士在山路上,他們身後是萬里無垠的浩瀚山脈、靜謐幽深的茂盛密林,狂風呼嘯著涌過,帶來陣陣清涼。
接下來這幾日,顧盼也開始似有似無地放慢步子,拉近跟玲芝二人的距離。到最後,玲芝二人已經緊緊墜在顧盼的身後。玲芝喜出望外,她知道是賀筠在故意等她。任湛臉色蒼白、神色怨懟地跟在玲芝身後。
賀筠瞥一眼澄澈天色,從出發到現在已經將近半個月,再拖個幾日,賀璘就是發覺不對勁想要轉道去追小林子,他們也追不上了。
突然,顧盼左手按在馬背上猛地轉身同時右手抽刀,黑袍翻飛間一刀準確砍斷飛來的箭矢,一旋身又回到馬背上,「他們來了!」
話音剛落,四人身後冒出數人騎著馬從密林中飛奔而出。人人配備一把小巧□□,策馬狂奔追擊,當先的人頭戴金冠,手執長劍,滿目怒火,赫然是賀璘!
「賀筠——!」賀璘緊緊盯著賀筠,目光陰鷙。當他看到賀筠的身邊只有顧盼一人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上當了!心頭怒火翻滾上涌,燃燒著他的理智,既然賀筠敢以身犯險,那他今日必要將之斬落在此!
賀筠聞聲乾脆利落地掉轉馬頭,抽出長劍沖向賀璘。
馬蹄急促似鼓聲回蕩在大地上,二人轉瞬便短兵相接,劃出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賀璘眉目瘋狂,夾雜著滔天恨意,出手刁鑽狠辣,招招致命。這麼多年,他都活在賀筠的陰影之下!只要如今,他把賀筠斬落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這世上便無人再知朔王殿下賀筠,只知道他們的新皇,賀璘!
而對面賀筠不慌不忙,眉目狠戾,冷笑一聲,硬生生接下了賀璘這一劍,轉手又迅捷出手,劈出了三劍。賀璘沒想到賀筠在這樣匆忙逃命的時候,武功還能精進!頓時心內大震,忙縱馬後退幾步轉劍防守。賀筠趁機逼近,一劍斬向賀璘。
在這無垠蒼穹之下,賀筠賀璘二人打得難捨難分。
這邊,顧盼緊隨其後衝到賀筠身側,一招「抽刀斷水」隔斷偷襲的箭矢,又迅速下馬就地一滾,橫刀揮舞間寒光閃爍,瞬間砍斷周遭馬腿。登時就聽見四周馬匹凄厲地嘶鳴一聲,便都倒地不起,座上賀璘爪牙不慎紛紛滾落露出破綻,還未起身,便覺頸間一涼,死前最後一眼便看到面前女子眉眼冷厲如冰,以及風中轉瞬即逝的發尾。
顧盼手起刀落,下手乾脆,斬殺了數人。那意思就是不想讓不相關的人去打斷賀筠賀璘的決鬥。她知道,賀筠心裡憋著一股怒氣,他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便是有不死心想要去幫助自家主子的下屬,還未接近賀筠就被顧盼斬於刀下。一時間,顧盼橫刀立馬,身姿挺拔,如山嶽般站在那裡,竟是無人再敢上前去偷襲賀筠。
那邊,玲芝和任湛二人在戰鬥一開始,就自覺地站到了一邊。玲芝緊張地看著賀筠賀璘的戰鬥,她私心裡哪個都不想受傷,但又覺得賀筠如此羞辱於她,便是受點傷也是好的。到時候她就能上前親自照顧,方能顯出自己的不同來。
任湛則是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玲芝,賀璘為什麼會這麼快就追來了?還是一來就目標明確的對上了賀筠。
想到玲芝荷包里散發幽幽熒光的粉末,任湛的臉色越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