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紫荊山脈連綿不絕,呈東西走向,橫亘在大周朝與北方匈奴之間,千百年來一直都是中原地區的天然屏障。
賀筠目光悠遠,看向綿延千里的紫荊山,層層山峰頂著皚皚白雪高聳入濃濃雲霧。
當初,大周開國大帝深入北國斬殺匈奴王,才使得匈奴元氣大傷,不敢輕易南侵。算起來大周建國至今不過才百餘年,如今又要面臨朝局動蕩,怕只怕北方豺狼趁機捲土重來。
想到之前騎一帶來的消息,賀筠眉心皺起,薄唇微抿,遠遠看去,臉龐線條如刀鋒般深刻。
「賀筠!走吧!」
賀筠回過頭,就看到顧盼騎在馬上,墨發飛揚,眸如寒星。她今日換了身墨綠綉竹紋勁裝,外罩著黑袍,橫刀黑底鏤金的刀鞘露在袍外。她倒是好得快,想著那幾次她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過個幾日保准活蹦亂跳、活力十足。
賀筠輕忖,走過去牽馬,嘴上卻道:「這刀鞘你還留著。」聲音淡淡,若無其事般的閑聊語氣。
這刀鞘是在渡水縣城的時候,賀筠出錢買的。沒想到居然還在,他還以為依著她這般張揚的性格,這麼一番打鬥下來這刀鞘怕是早就被她不知道給扔哪去了。
「那肯定啊,這可是你送我的!」不論送什麼,這都是別人的心意。更何況賀筠居然還能注意到她刀鞘壞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她的感化功力還是可以的!
顧盼心內有些得意,一笑牽扯得嘴角倒抽了口冷氣。
賀筠聞言沒看她,只壓下唇角笑意,冷聲道:「啰嗦什麼!走了!駕!」
顧盼:?
果然是她想多了,他這什麼欠打的狗脾氣,看來她這感化之路還很長啊...
顧盼撇撇嘴,輕喝一聲「駕」,也騎馬追上去。
那日她和小林子被那幫黑衣人帶走,沒想到等她醒來已經是三天後了,她還以為不過是過了半日。要不是賀筠帶著眾人不眠不休地追蹤,只怕如今她跟小林子已經悄無聲息地湮滅在紫荊山某處。
眾人收拾妥當,小林子也被細心上了葯,原本他們是一起走官道急行,但賀筠道賀璘生性多疑,一定會猜到傳國玉璽是被小林子偷走了,也定以為他們會帶著小林子從小道一路向西。依著賀璘狂妄的性子,這會怕是已經親自趕來正在路上了。
當下賀筠便決定眾人分兩路走,讓十八騎帶著傷重的小林子一路先行,正大光明地走官道前去幽州與周舟甘鴻德二人會合。而顧盼則與賀筠從小道一路急行。
二人一路向著西北幽州,疾行了半日。正到了午時,二人就近找了塊平坦地方歇息。顧盼系好馬,就去尋找食物。好在夏季氣候溫熱,物種也茂盛,顧盼在密林里繞了片刻,便捉到了只野兔,連帶著找到了幾種療傷草藥。
正待她再多挖幾顆以作備用,就聽到27在腦子裡喊道:「快!宿主!快回去!賀筠黑化了!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顧盼被27的叫聲弄得心頭一跳,顧不得吐槽27忙轉身往回跑,繞過繁茂的枝葉,遠遠就聽到一個尖銳的女聲:「賀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是玲芝!
只見賀筠拿著劍直指著玲芝,而滿面張皇的玲芝正被一個陌生男子護在懷裡,那男子顧盼不認識,面如冠玉,穿著一身白衣,便顯得胳膊上的傷口格外觸目驚心。
「怎麼回事!」顧盼忙衝過去,刀出鞘站在賀筠身前,蹙著眉看向玲芝二人,「你怎麼會在這!其他人呢!還不快出來!」
玲芝根本沒心思去思考顧盼說了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賀筠在顧盼衝過來的瞬間收劍入鞘,就連神色都不復剛才的冷厲,
賀筠他,明明應該像以前那樣,好似高山雪蓮一般清冷孤傲不可讓人接近。為什麼......為什麼會讓這麼一個粗鄙的女人跟著他,不過才半月光景,他就能變了這麼多,變得這般恨她,恨不得殺了她。
想到剛才賀筠恨不得舉劍殺她,要不是任湛眼疾手快護住她,只怕....
玲芝頓時眼眶通紅,泛出淚來,「賀筠你好狠的心!我不過是......找了更好的選擇而已!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為了我,像任湛一樣來輔佐賀璘呢!你們兄弟二人共同開創盛世不好嗎!」
任湛眼內滿是傷痛,不顧自己臂上還在流血,還在低聲勸慰玲芝:「那賀筠本就是個冷心冷肺的人,他連先皇都敢殺,你又算什麼!」
顧盼看著賀筠本來好轉的臉色,再聽到任湛的話后隱隱瘋厲的神色,忙沖著那對男女厲喝道:「閉嘴!你算什麼東西!你親眼見到賀筠殺人了嗎就胡亂嗶嗶!啊!還有你,玲芝!多漂亮的小姑娘!成天哭哭啼啼唧唧歪歪,你累不累!賀筠他是你爹還是你娘要這麼顧著你!這理直氣壯的勁我看天上的太陽都沒你臉大!」
玲芝淚水漣漣,顧盼那些話她根本沒聽進去,但是賀筠嘴角的笑容卻深深扎進了她心裡。賀筠就站在那,也不阻止顧盼說些辱罵她的話,反而笑意盈盈地看著顧盼肆意侮辱她!
「放肆!郎君說話,哪有你個粗野丫鬟說話的地方!」聽到顧盼罵了玲芝一通,任湛頓時怒道。
「任湛,你身為丞相之子,跟著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子到處亂跑,倒也真是讓本王見識了任家家風,」賀筠面色一沉,冷笑一聲,「誰說顧盼是個丫鬟?顧盼所言之意,即是本王之意。」
顧盼一聽到「任湛」這個名字,頓時面露噁心。
這個任湛是她在話本里記憶深刻、格外唾棄的人物,背主而去,僅僅是因為他喜歡玲芝,所以玲芝去哪他去哪。背主之後又肆意打壓過往兄弟,半分情義不講,話本里卻還對他多有讚譽,看的時候真是讓顧盼氣怒攻心。
任湛臉色鐵青,他本是跟隨賀筠的,不過那都是看在玲芝的面子上,不然誰會搭理這麼個毫無根基的小皇叔!但他到底是背棄賀筠投向了賀璘的陣營,一時間,臉色變來變去,竟是不敢對這賀筠懟回去。
玲芝見任湛這樣,眼內閃過一絲厭棄,又想到她跑出來賀璘的冷漠態度,心內大恨,她怎麼身邊都是這種貨色!如果,如果是孤傲的賀筠,一定不會這樣待她!
玲芝作心碎狀,抽泣道:「不...不是這樣的,你明明在京都對我...」明明在京都的時候還對她那般的溫柔體貼,她還記得,京都蘭玉宴上,眾多貴女的嫉羨中,翩翩公子遙遙將手中蘭花扔給了她。柔白月光傾瀉,公子一身素白錦衣,眉目如畫,光風霽月,人人見之心折。仟韆仦哾
京都人人都知道,若是遇到心儀之人,可在蘭玉宴上贈予蘭花。
若不是心悅於她,賀筠又怎麼會將蘭花扔給她!他一定是喜歡她的,只不過被她傷透了心!一定是!
「阿筠,只要,只要你離開這個女的,我們還能回到從前,我不去找賀璘了!真的!你信我!我只跟著你!」玲芝心內嫉恨顧盼在她疏忽的這段時間趁虛而入,只要她放低身段,阿筠就一定回到她身邊!
雖說顧盼知道從斷崖落崖開始,這一段日子都已經脫離了話本,但是她聽到玲芝這樣說,還是有些擔心賀筠會像話本里那樣圍著玲芝轉,這倒霉玩意不會真的就這麼被玲芝哄回去吧?
如果真回去了,那她......
「喂!27!要是賀筠真的跟著玲芝跑了,我能把他綁了嗎!綁女主也行!」顧盼在心內吼完覺得好像這也不太對,綁了不就更完不成任務了,那她就回不去了!
關鍵還是賀筠!
想到這,顧盼頓時目光兇狠地看著賀筠,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訴賀筠:你要是敢這樣被人哄回去,老子一定打斷你的腿!
賀筠看懂了,卻低低笑起來,並且笑得越來越大聲,神色疏朗,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狂傲意氣。在顧盼心裡,賀筠向來是喜怒無常、不動聲色的,斷沒有現在這樣這般肆意的時候。
「你要是實在想跟著她回去,只要你答應我做個好人,倒也無不可。」顧盼心道別是被逼傻了,忙安慰賀筠。她的任務就是洗白賀筠,歸根到底是要讓他做個好人,別去殺人放火。
賀筠笑聲漸收,冷淡地瞥了顧盼一眼。
顧盼:看什麼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人可真難伺候啊摔!
「本王要殺賀璘,你敢動手嗎?」果不其然,玲芝露出為難的神情,賀筠懶懶一抬眼道:「你信我,這三個字,有人也說過,本王信了。但是你說的本王一個字也不信。還有當日蘭玉宴本王不過是隨手一拋,你碰巧撿到居然就當真了,可笑之極!莫不是真的以為本王會看上你這麼個醜女,等回到京都,本王一定去問問玲大夫如何教的這好女兒!」
「賀筠!你實在是......」任湛抱緊玲芝,怒道。
「這位兄台,你要不先包紮一下啊,看你身子骨這麼弱,別一會暈了賴我們啊。」顧盼聽賀筠沒有回去的意思,又聽他一頓輸出,頓時心內輕鬆。此時聽任湛嗶嗶,就知道這倆人根本就什麼也聽不進去,便不耐煩地指著任湛流血的手臂打斷道。
傷口無人搭理,血已經流了一袖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怪瘮人的。
任湛「你!」了一聲,氣怒之下便覺一陣頭暈,真的一頭栽地暈了過去。
顧盼瞪大眼,片刻后猛地轉頭沖著賀筠控訴:這人碰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