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顧炎寧剛想張口再問幾句,蘇嬤嬤催促道:「娘娘快些吧,莫讓太後娘娘等久了,該說您不規矩了。」
玉畫給她披上外衫,顧炎寧被蘇嬤嬤催著,腳下不留心絆到,低頭一瞧,才見腳邊躺著一塊玉石。
顧炎寧撿起,輕輕摩挲了兩下,玉石表面被打磨得極其光滑,像是被人摸久了,下面墜了好看的絡子,這絡子眼熟得很,是徐國的打法。
顧炎寧只當是自個兒的物什,雖然丑了些,但看著有些熟悉的絡子,還是不嫌棄地抬手系在了腰間。
顧炎寧到大殿的時候,太后已經飲了一盞茶了。
顧炎寧按照蘇嬤嬤所說,福身請了安,乖巧地喚了聲『母后』,在太後邊上落了座,坐下后,才小心地抬起眼皮瞧了幾眼。
這徐國的沈太后保養得極好,眼角上挑,臉綳著,看面相,倒是同那狗皇帝一般不好相與。
沈太后似察覺到顧炎寧的視線,手指輕撥著茶蓋,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昨兒個哀家聽聞皇后醒了,今日過來瞧瞧,可是沒大礙了?」
「嗯。」
顧炎寧猶記得蘇嬤嬤的叮囑,謹慎地點了點頭。
太后將手中的茶盞放回桌上,手臂搭在椅背上,瞧了顧炎寧幾眼,正想說什麼,眼神在她腰間的墜子上停了片刻,又挪了開。
「皇上來過了?」
顧炎寧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嗯。」
「皇上可同你說什麼了?」
「沒。」
大半夜鬼鬼祟祟地,鬼曉得他想做什麼、說什麼。
「可留宿了?」
顧炎寧仍舊搖頭。
太后眼中隱了些失落,倒也沒別的反應,視線在那墜子上多停了會兒,抬了抬手,「你們都下去吧,哀家有些話要單獨同皇后說。」
蘇嬤嬤退下前,還朝顧炎寧使了幾個眼色。
顧炎寧沖蘇嬤嬤眨眨眼,示意她寬心,畢竟自打她記事,祺貴妃便不停地來找母后的茬,顧炎寧自小便深諳後宮之道,同這段位不高的太后應付幾句還是易如反掌。
大殿門被關上后,沈太后才開了口。
「顧氏,哀家應承過皇上,不尋你的麻煩,你也要懂些禮節才是,哀家今日來,只為提點你一句,選秀一事,拖了兩年,如今年關剛過,也該操辦了。」
選秀?那的確是件大事。
顧炎寧鄭重的點點頭:「哦。」
沈太後有些不耐煩地擰起眉心:「你對著哀家就啞巴了?哀家在同你說選秀一事,你便這般敷衍?若不是皇上連年征戰,身患隱疾,就憑你能當上我大晉的皇后?」
身患隱疾?
顧炎寧眼睛一亮,想起昨夜那狗皇帝神神叨叨的,不由來了興趣,傾身過去,對沈太后小聲道:「隱疾?是何隱疾?」
不知可否同她詳細說一下呢?
顧炎寧眼睛亮晶晶的,盛滿了對她回答的期待,沈太后眉心皺得更厲害。
這小混球,平日對外一副溫文大氣的做派,實則底子里能氣死個人,是個黑心腸的,旁人瞧不出這些門道,這兩年來,她可摸得門清。
今日,難不成又想出什麼新花招來氣她?
她必然是不會再上當的。
沈太後面露厲色:「顧氏!」
顧炎寧靠得太近,沈太后往後撤了撤,叱聲:「你放肆!」
顧炎寧只好又退回去,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
原來狗皇帝是因為有病才娶了她?
憑什麼?
她堂堂一國嫡公主難道只配嫁給喪妻的將軍、有病的皇帝么?
顧炎寧不開心了,心裡默默掀了個白眼。
沈太后喝口茶順了順,才又道:「當年,皇上同哀家說,對你有感覺,娶你回來許能治好隱疾,誕下皇嗣,如今兩年之約已過,皇帝連你這翊坤宮都未來過幾回,想來你是沒用的。」
果然是她想的那個隱疾呢。
她自幼喜愛偷話本子看,且有次窺到父皇御女,倒是懂那麼一些。
不過狗皇帝對她有感覺?
顧炎寧心裡開心了一些,如此便能說通了,她這般樣貌,狗皇帝不寵愛她,便是因著他不行。
顧炎寧鼻子哼了一聲,瓮聲嘟囔著:「怎麼不說是你兒子沒用呢?」
沈太后被嗆了嗆,將茶盞重重摔在桌案上,茶水濺出,有幾滴還打在了顧炎寧的手指上。
「顧氏!」
「哀家今日來是想告知於你,既然你病好了,便趕快操辦起選秀一事吧,還有,朝陽出嫁一事也該準備起來了。你若憊懶,想躲清閑,便自個兒去同皇上說,別再讓哀家傳話,傷了我們母子的情分。」
朝陽又是哪個?
顧炎寧掏掏耳朵,一個有隱疾的皇帝,跟著他能有什麼出路,怪不得蘇嬤嬤一聽到要廢后回徐國那般開心。
顧炎寧不打算爭寵了,左右自己也快離開晉國了,就怎麼舒坦怎麼來吧。
顧炎寧想起昨夜那狗皇帝的相貌,心裡暗道了聲可惜。
沈太后見顧炎寧一臉懊惱的樣子,薄唇勾起:「惺惺作態。」
顧炎寧不想理她了,點頭『嗯』了一聲。
沈太后的眉心稍舒展了些,顧炎寧想起這太后一把年紀了,還在操心自個兒兒子身子不行,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不由想起了母后也總挂念身在邊關的五哥。
顧炎寧將手抬起附在沈太后的手背上,同情地說道:「母后,節哀。」
沈太后狐疑地瞧著她:「哀家為何要節哀?」
顧炎寧好心解釋道:「母后這把歲數了,理應含飴弄孫,可不得節哀么?」
沈太后倏地將手背抽出,咬緊牙關,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也沒說出什麼,大聲喊了嬤嬤進來,被嬤嬤扶走了。
倒是把蘇嬤嬤嚇壞了,小跑過來問她:「娘娘沒亂說話吧?」
「當然沒有。」
顧炎寧綳著小臉,一臉委屈:「我還安慰她來著。」
蘇嬤嬤看著沈太后顫巍巍的背影,再看著顧炎寧那一張皺巴巴的小臉,突然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那邊顧炎寧已經在喊餓了,膳房忙上了膳食。
瞧著蘇嬤嬤仍舊一臉憂心忡忡,顧炎寧笑著晃晃她的手:「嬤嬤,你放心,我曉得你是為了我好,我會乖乖同你回徐國的,咱們回徐國的時候可會經過豐域關?我好久未見五哥了,怪想他的。不曉得有沒有時間能出宮,我還想買些晉國的小玩意帶回去給母后瞧,也不知道七妹妹有沒有許人家,還有小十……」
顧炎寧小嘴叭叭叭說個不停,倒是蘇嬤嬤愣了神,娘娘要見五皇子?她怎沒想到這些事情?
蘇嬤嬤支吾了幾聲,便說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一下,叮囑了她莫要亂跑,便急匆匆離了翊坤宮。
娘娘只記得到十歲的事情,十歲的小主子可是個無法無天、蔫壞的主兒,面上看著聽話,心裡藏了一堆鬼主意,一般人可管不住。
若她回了徐國,非鬧著要去找五皇子,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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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剛落了一場雪,宮道已被清掃乾淨,李逢舟剛下早朝,今日又被幾個言官頂了幾句,李逢舟心裡帶著些鬱結,下意識摸向腰側,才記起那墜子昨夜許不小心落在了翊坤宮。
又想翻窗回去取時,那丫頭竟還未睡,真是大意了。
李逢舟順著小路剛踏入梅園,便聽見有女子清朗的聲音緩緩傳出。
「這裡又沒有旁的人,玉畫,看劍!」
「娘娘,該回了,蘇嬤嬤曉得了,要責罰奴婢的。」
「哎呀,玉畫,你怎膽子變得這般小了,嬤嬤刀子嘴豆腐心,頂多嘮叨幾句,不礙事的。」
顧炎寧手裡並沒有劍,只是隨便撿了條梅花枝,玉畫是她的貼身侍衛,自幼得閑了,兩人便偷偷比劃兩招。
好容易蘇嬤嬤離了翊坤宮,顧炎寧便拉著玉畫跑了出來,想來是有段時間未練功了,她有些手生,玉畫輕巧地躲避著刺過來的枝條,心並不在同她比試上,嘴上仍繼續勸著她回去。
顧炎寧才不理會這些,腳尖點在雪地上,正要向上躍起,腳下卻一打滑,往前撲了去。
「娘娘!」
顧炎寧閉緊眼睛,她並未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懷抱。
顧炎寧小心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入眼是一片明黃,綢子的衣服很冰涼,顧炎寧的臉貼上去,不自覺渾身打起了抖。
她揚起小臉,便瞧見李逢舟正定定地瞧著她。
玉畫忙行禮:「參見皇上。」
顧炎寧還認得他,他的眸子又黑又亮,像是盛滿了夜空里的星星,顧炎寧怔了會兒,李逢舟已經扶著她站直,手掌扶在她的手臂上。
為著活動方便,顧炎寧並沒有穿很多,李逢舟掃了她一眼,問道:「不冷么?」
顧炎寧還記得蘇嬤嬤反覆強調的謹言慎行,況且這狗皇帝已經決定要廢了她,她自然沒必要再費心費力去討他的喜愛,顧炎寧如看仇人般瞧了他幾眼,綳起臉搖了搖頭。
轉念一想,他有隱疾,也是蠻可憐的。
畢竟自己這般貌美的姑娘,只能娶來看著。
顧炎寧略帶同情地瞧了他一眼,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似好兄弟般寬慰了他一下。
「節哀。」
李逢舟:「……」
李逢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