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投喂

秀敏研究過史料，推測出有許多如良妃那樣貌美的宮女，大多是佟佳氏當皇貴妃、管理後宮期間，選出來獻給康熙的。

如今皇后沒死，佟佳氏也失了宮權。可歷史總會在某些地方出現驚人的相似。

這不，不止衛氏，連未來的敬嬪章佳氏，也都出現在她面前。

「奴婢章佳氏，名雅兒。生父為驍騎校，恩父為二等侍衛海寬，家中叔父海圖拉、馬奇蘭皆為御膳房拜唐阿，奴婢從小於烹飪一道頗有心得……」

雅兒明顯比雙兒活泛多了，賣力地推薦著自己。

殊不知秀敏根本沒心思聽她扯淡，她在想，難不成，她要跟佟佳氏一樣，給康熙送女人？

隨著介紹宮女們介紹完畢，胤祁也嘗完了所有宮女的拿手菜。

秀敏問他：「好吃嗎？」

胤祁很誠實：「不好吃！」

咚咚咚——

剛剛還很自信的宮女們，連同膳房總管跪了一地，「主子恕罪！」

秀敏倒是習以為常，她早就知道胤祁嘴刁了，從他會說『好不好吃』以來，只有科爾沁的牛肉乾和惠嬪送來的乳酪，被他誇過一句好吃。

其他的都是『不好吃』、『不難吃』和『難吃』的區別。

平日吃的都是『不好吃』而已，但康熙那裡吃的六十四道御膳，就是『難吃』了。

所以在胤祁的心裡，他汗阿瑪長得丑，可憐；每天吃那麼難吃的東西，也可憐。

秀敏淡定地笑問：「祁兒，要不你考考她們？」

「什麼意思呀？」

「就是你說說你想吃什麼，讓她們做同一道菜，做得最好的兩人留下來。」

「不能，全部留？」

胤祁的演算法是這樣的：五個美人給他做菜，他就能吃五份，兩個美人的話，他就只能吃兩份了。

額娘卻遺憾地告訴他：「不行，伺候你的宮人已經很多了，五個人會超出規制。」

胤祁：「不要、別的人，只要、會做飯的。」

秀敏：「這可不行，伺候你的人沒犯錯，把他們趕走不符合規矩。」

其實也不是不行，但如今整個坤寧宮裡的人，都是她精挑細選得用的、忠心耿耿的人。經過上次搜宮事件后，這些人都沒查出大錯來，更令她滿意了，所以她暫時不願意裁員。

「好吧~」胤祁扁扁嘴想了想，望著那盆變成水的雪，道：「那就，用雪做、好吃的！」

秀敏好笑地點頭，「行，那就令你五人用雪研製出一道佳肴來，限時三天。」

宮女下去后，曹嬤嬤從外面進來，「娘娘，惠嬪娘娘與榮嬪娘娘求見，另，宜嬪娘娘差人送來糖果蜜餞若干。」

「知道了。讓她們來吧。」

宜嬪時不時就要給胤祁送小零食，都是白天試毒小太監試吃后，晚上才給胤祁吃。

這些零食對於胤祁來說，只屬於不難吃的範疇罷了，但總算讓他能多些吃食，他是高興的。

榮嬪娘娘是帶著乳酪和小十來的，聽說胤祁喜歡她宮裡的乳酪，榮嬪覺得很榮幸，就每次來都給他帶一些。

惠嬪則是帶著工作來的，下雪了，天氣也更冷了，她讓底下的人按每年的舊例列了要內務府添置的冬衣、煤炭等過冬物品，發現花銷過大，來請示皇後娘娘。

既然要談公事，秀敏就打發了胤祁去隔壁廂房帶小十玩，但是卻特別囑咐，不能把弟弟弄哭。

胤祁挺不樂意的，他不喜歡這個弟弟！

這個弟弟帶給他的唯一樂趣，就是被自己欺負哭了。

胤祁不理他，想要自己玩自己的。

可小十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這麼快就忘記了上次被他欺負哭好幾次的事情，看見他就咯咯笑著黏上來。

胤祁跑，他就追。

追不上摔跤了，還樂此不疲。

胤祁卻覺得沒意思，不跑了，爬到美人榻上說要吃東西。徐嬤嬤就給他切好的蘋果吃。

胤祁不喜歡吃蘋果，因為每次額娘都要求他把蘋果皮也吃下去。

忽然，他看著一歲半的弟弟，靈機一動，朝他招手：「弟弟，來~」

小十屁顛屁顛地跑過去。

胤祁咬了兩口蘋果塊，把剩下帶皮的部分遞給他：「吃~」

小十高興地就著哥哥的手，咔嚓咔嚓就吃了。

徐嬤嬤和跟著小十的李嬤嬤都驚了，她們還沒反應過來，小十都吃完了。

李嬤嬤：「九皇子殿下，您怎能如此折辱十皇子？」

本來徐嬤嬤也不贊同胤祁這樣做，但聽了李嬤嬤的話她就不高興了。

「嬤嬤說的什麼話？蘋果皮是對孩童身子極好的食物，皇後娘娘每天都規定殿下必須食用蘋果皮，現在他把好東西讓給十皇子，是對幼弟的愛護之心，哪來折辱之說？」m.

徐嬤嬤氣勢十足，李嬤嬤被她說得不敢吱聲，連聲應是，只在心裡默默想著，回去再稟報榮嬪娘娘。

那廂胤祁看李嬤嬤不反對了，將所有蘋果皮都投餵了弟弟，十分開心，又從旁邊裝零食的盤子里，找出自己不喜歡的，通通餵給小十。

小十因為喜歡哥哥，被投喂得十分開心，幾乎是給什麼就吃什麼，胤祁終於享受到了玩弟弟的樂趣。

可惜的是，小十沒吃多少就連連打嗝，吃不下了。又過了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

李嬤嬤大鬆一口氣，趕緊把十皇子抱走哄睡去了。

午時，榮嬪帶著小十回到鍾粹宮，李嬤嬤立刻把蘋果的事情向她彙報了，還未發表自己的觀點，榮妃就驚喜地問：「真的？」

李嬤嬤：「……啊？」

榮嬪：「蘋果皮真的對幼兒身體有益？我要記下來！」

李嬤嬤：「娘娘，奴婢的意思是……」

榮嬪：「看來皇後娘娘養兒也很有心得啊？也是，她養的太子和九皇子都很不錯，看來我得找時間跟她多交流交流，肯定能受益匪淺。」

李嬤嬤：「…………」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榮嬪身邊的大宮女柳兒拉住了。

她看見柳兒給自己使了眼色，搖了搖頭，趕緊噤聲。

等到榮嬪娘娘午覺歇下，柳兒得閑了，李嬤嬤趕緊跑過來討教。

柳兒笑道：「嬤嬤可能不知道，娘娘現如今對皇後娘娘格外崇敬，只要是皇後娘娘講的道理，她都奉為聖典。」

李嬤嬤驚了，她專職照顧十皇子，倒是不知道這些。

柳兒繼續道：「況且咱娘娘於養兒一道，也十分上心，必然是想跟皇後娘娘多討教的，吃點蘋果皮並沒什麼，你又何必去掃了她的興？」

李嬤嬤感激道：「奴婢謝柳兒姑娘指點！」

大不了，盡量不要帶十皇子去給九皇子霍霍了。

午後，胤祁午覺醒來，就聞到一股香濃的奶香和茶味兒。

他恍惚了一下，以為還在烏庫瑪嬤的慈寧宮。他不喜歡喝慈寧宮的鍋茶，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奶茶不該是鹹味兒的，他好像喝過很好喝的奶茶，是甜的。

等到徹底醒了，胤祁才發現自己是在坤寧宮的寢殿里。徐嬤嬤笑道：「皇後娘娘聽說你想喝甜的鍋茶，正在自己試著做呢。」

「甜的？」胤祁頓時精神多了，催促著嬤嬤給自己穿好衣服，他要喝！

到了偏殿，他就被一溜十幾個碳爐給震撼到了。

秀敏看到他，立刻笑著招呼，「祁兒來，幫額娘試試口味。」

她指著那些小鍋介紹：「這一半是用梅花上採的雪水煮的，這一半是皇宮特供山泉水煮的，每個鍋里的茶葉、牛乳、飴糖比例都不一樣。」

胤祁認真地嗅了一圈，指著其中一個鍋說：「額娘，要喝這個！」

秀敏便讓人舀了兩碗出來，給她和崽崽一起品嘗。

胤祁也不怕燙，端過來就喝了一口，而後驚喜地瞪大雙眼：「好吃！」

秀敏也嘗了一口，「嗯，是不錯，不過我覺得不夠甜，你要不要試試旁邊這鍋更甜的？」

「不要~」胤祁認真道，「我最喜歡，這個！」

「好，那這鍋全都給你了！」

秀敏可太有成就感了，她居然親手研製了第三樣崽崽認可的美食！

你別說，在大雪天喝著熱騰騰的奶茶，吃著茶點，還真是再愜意不過了。

看崽崽享受的模樣，秀敏故意拿走他手上的碗，逗著他問：「崽崽，那額娘的奶茶，烏庫瑪嬤的牛肉乾和榮嬪的乳酪，你最喜歡哪個啊？」

胤祁對上她滿含期待的眼神，又看看被她『挾持』的美食，奶聲奶氣地答道：「最喜歡、額娘、奶茶~」

秀敏滿意了，把奶茶還給了他，心裡思忖著，過兩天把珍珠芋圓西米布丁什麼的，都研究出來。

胤祁有了最合口味的奶茶，就看不上其他的了，並不願意喝下其他十幾鍋奶茶。

秀敏想了想，餘下的都賞賜給奴才們。

胤祁喝完了，又黏著秀敏按那個最優配方再煮一些。

秀敏笑話他：「貪吃鬼。」

胤祁義正言辭：「才不是~崽崽想給、汗阿瑪、烏庫瑪嬤、皇瑪嬤！」

他想讓她們嘗嘗，真正的奶茶該是什麼味道。

而且，小白每天都要提醒他刷他們幾個的好感度呢。

秀敏感念他有孝心，就同意了。

末了，不止給慈寧宮、慈仁宮送了，還給乾清宮的康熙和胤祜送了。

是夜。

胤祜比平日早些下了課，回來吃晚膳。

胤祁看到美人哥哥特別開心，張開雙手就要抱抱：「哥哥、哥哥~」

胤祜卻笑笑擺擺手，「外面雪大，哥哥一身寒氣，等暖和了再抱你。」

秀敏看著大兒子穩重溫和的笑容，心裡卻有點酸酸的。

康熙是把這個孩子認真當成繼承人在培養的，即便她從小就在他耳邊給胤祜心理暗示：

『做皇帝沒什麼好的，累死累活一點也不快樂』，以及『當繼承人太過優秀只會引起帝皇猜疑，沒有好下場的』。

但她終究還是阻止不了，日漸長大的男孩，對自己阿瑪的英雄崇拜情節，這幾乎是男孩子刻在骨血里的天性。

胤祜自小聰慧，又是康熙親自教養的，從四五歲起就不認同她的那些心理暗示了，估計心裡覺得她婦人之見呢。

「今日怎的這樣早？」

胤祜笑道：「吃過晚膳再與額娘細說。」

吃過晚膳，胤祁鬧著要找哥哥玩遊戲，他只有哥哥休息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其他時候，哥哥寅時醒來就去乾清宮的尚書房讀書，直到戌時才回來，他都睡著了。

胤祜耐心與他解釋：「哥哥跟額娘有要事相談，崽崽跟嬤嬤們先玩好不好？」

「不要！」胤祁條理清晰，「先玩，再談，好不好嘛？」

還是秀敏有辦法：「你要不要先吃完零食再玩？」

胤祁：「要！」

胤祜：「……」

胤祁屁顛屁顛地跟著徐嬤嬤找好吃的去了，胤祜看著他的圓滾滾的背影，小大人一樣蹙眉道：「祁兒這樣單純，喜好這樣明白，往後豈不是輕易就會被人哄騙了去？」

秀敏捂嘴輕笑：「哪有那麼容易，你不知道他最近已經會分辨好不好吃了。他還小，慢慢教就好了。」

胤祜點點頭，坐下給額娘斟了茶，才道出今晚談話的目的：「汗阿瑪說兒臣過了冬至就十一歲了，想讓兒臣開始辦差，今日他讓兒臣自己選，想去哪個部門？」

秀敏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胤祜才八歲多啊！八歲啊！

康熙雇傭童工，黑心啊！

可是想到康熙自己，虛歲八歲，實際六歲半就即位，也沒法說什麼。

秀敏是一直不贊同拔苗助長的，更加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個正常的童年，但從他虛歲4歲去尚書房讀書開始，這一切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怎麼了額娘？」胤祜看她臉色古怪，有點忐忑地問。

秀敏咽下苦澀的茶水，「那你選了嗎？」

「還沒回稟汗阿瑪，兒臣想先跟額娘說說。」胤祜頓了頓，才下定決心似的說：「兒臣想去打台wan的鄭經！」

「噗——」皇後娘娘一口茶還是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