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冬榮抿緊唇，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這個距離，他幾乎能聞到女孩兒的發香。

「我……」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話里的歧義，故作鎮定地補充，「我不認識別的人。」

雲念心道：「你第一次找我的時候也不認識我啊。」

繼而想起先前那日，他似乎的確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

這位哥哥大概是有點兒社恐吧？

雲念越想越覺得像，只好點頭，「那行吧。」

說著，她把網上信息改成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冬榮：「之後如果有人要來看房……」

「我過來吧，約個我調休的時間就好了。」雲念歪著腦袋笑，「也算是還你兩年前的人情啦。」

冬榮唇線拉直，「收費……」

「我不收費，我又不是干這個的。」

雲念微微垂眸，盯著他因為用力而抿得發紅的唇，離得越發近，「哥哥，你剛剛才說只認識我，怎麼轉眼就變得這麼客氣呢？」

「……」

冬榮慌張地從沙發上起身。

雲念抬頭望著他，瞥見這人耳根似乎有些發紅。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不是東西。

其實也沒想故意調戲他。

就是聽他說那些話，覺得有趣，便忍不住逗弄幾句。

挺奇妙的。

之前幾次見面，冬榮給人留下的印象都是清冷的。

沒想到內里這麼不禁撩。

雲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合上電腦。

「那我就先走了。」她拎著包站起，「之後如果有人聯繫我，我會提前告訴你。」

冬榮道了聲謝。

兩人走到停車的地方，雲念還想說什麼，陡然想起先前在他房間里看到的葯。

遲疑一瞬，她沒多話，揮揮手道：「行吧，那我先走了，拜拜！」

冬榮安靜地站在旁邊，目送她驅車離開。

車子開出小區，雲念將車停在路邊。

她怕自己一會兒忘了，連忙將手機掏出來。

帕羅西汀。

用來治療抑鬱症，和社交恐懼症。[注]

雲念原本確實懷疑冬榮有社交恐懼症。

但是想起他之前的一系列表現，又覺得即便他真的社恐，也沒到這種要吃藥的地步。

看他剛剛和鄰居的相處，是很自然的。

再回想之前去售樓處，面對陌生的銷售人員，他也只是話比較少，並沒有更加激烈的反應。

雲念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怔怔地垂著頭。

這個結果，其實也不算多麼令人驚訝。

兩年前初遇的那天，她就已經發現了。

這個人的眼睛里沒有光。

只是，她感到有點兒難過。

但凡冬榮為人自私一點，刻薄一點，她也不會這麼難過。

手機屏幕自動熄滅。

雲念回過神，將手機扔到副駕座上，發動汽車。

-

回到家，雲念用電腦登上二手房網站，翻出冬榮發布的信息。

她依稀記得，之前瞿敏有個客戶一直想買學區房。

但那位客戶當時中意的學區房價格太高，家裡承擔不起，就說不再考慮新房了。

雲念給瞿敏發了幾條消息，一直到晚上睡覺都沒收到回復。

第二天，她又嘗試著打了個電話，結果手機關機。

這兩天難得調休，估計瞿敏是不會再看工作機了。

雲念暫時沒把這事兒跟冬榮說，打算明天去公司和瞿敏商量清楚了再聯繫他。

第二天，瞿敏上午出去帶客戶，午休時才回公司。

雲念吃完飯看見她在座位上，連忙跑過去。

瞿敏正在看綜藝。

雲念摘下她一隻耳機，正要說話，驀然瞥見電腦屏幕上的人，瞬間愣住。

「咋啦？」

瞿敏從她手裡拿回耳機，疑惑地問。

「這個……」

雲念吞了口唾沫，指著屏幕上的人，怔怔道：「是誰？」

「啊？」

瞿敏瞟了眼電腦，吃驚地反問：「你連冬榮都不認識？！」

「我之前沒在國內，不太了解。」

雲念在旁邊坐下，擺出長談的架勢，「所以這個人很出名嗎？」

「天才歌手啊！」瞿敏有些激動，「他真的很厲害。聽說他學音樂都是自學，後來被星探發掘參加選秀，得冠軍的票數是第二名的兩倍，直接斷層了！」

「噢。」雲念點點頭，「那他現在怎麼樣？」

「兩年前被雪藏了，然後就沒消息了。」

瞿敏的情緒立刻又低落下來，「真的可惜。他消失之前正是上升期，代言接到手軟，歌也是發一首火一首，那兩年的爆款影視原聲幾乎都是他唱的……」

「所以……」雲念問，「為什麼會被雪藏？」

「就是，爆了個醜聞。」瞿敏說，「當時也是震驚全網。」

「嗯？」

雲念回想著冬榮的為人處世，不太明白這種幾乎沒什麼缺點的人能爆出什麼醜聞，竟然會嚴重到被雪藏。

按理說，勢頭這麼猛的明星，就算犯了什麼錯，公司也會想方設法幫他壓下去。

除非是吸.毒之類無法挽回的黑點。

……

雲念無法接受這個猜測。

瞿敏：「其實這個事情根本就沒有石錘的，但是像他這種有名氣的，粉絲多黑子也多，所以，你懂的。」

她扯了一大堆彎彎繞繞的，就是不提重點。

雲念著急，戳她兩下，「你趕緊說！」

「就是……」瞿敏支支吾吾地說，「傳言他被老男人包養了。」

雲念：「……就這？」

「就是這個。當時還爆了他和那個人一起進出酒店的照片。」

瞿敏在手機上翻了半天，把照片給她看。

「其實就兩個人很自然地進出酒店啊，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倆住一塊兒了。」瞿敏說，「反正這事兒真的是捕風捉影，但那天消息一出來立刻就熱搜登頂，掛了整整一天，評論前排全是罵他的，粉絲跟集體消失了似的影子都沒有……」

雲念將手機上的照片放大，仔細看了看，確實是冬榮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照片角度找得很刁鑽，冬榮正側著頭跟男人說笑，而男人的手看起來彷彿在摸冬榮的屁股。

但是仔細看就能分辨出來，男人的手很糊，應該是正在抬手，恰好抬到那個位置。

「我怎麼覺得，」雲念喃喃道，「這是有人故意搞他？」

「是吧？」瞿敏癟嘴，「就很明顯是被人搞了啊。」

雲念將手機還過去，難以理地問：「所以公司就因為這個雪藏他？」

「應該是吧。」瞿敏說，「反正自那以後就沒再看見過他了。」

雲念在心裡暗暗忖度，覺得這事兒八成是和冬榮的病有關。

否則哪個公司能這麼「正義凜然」，為了個傳聞連搖錢樹都不要了？

兩人聊完，瞿敏繼續看她的視頻。

雲念跟著看了會兒，問：「這個是什麼綜藝？」

「冬榮當年選秀的綜藝，這個是大決賽。今天刷朋友圈的時候有人提他，我就忍不住把這個翻出來看。我特別磕他的顏。」

瞿敏給她挪地兒，「你要看嗎？」

雲念猶豫一會兒，點頭，「看。」

瞿敏分給她一隻耳機，順便把進度條拉到冬榮開始表演之前。

因為拉得有點兒多，雲念看見了上一個選手的演奏。

是一首很熱鬧的搖滾樂。

「他是真的剛。」瞿敏適時道，「你說大決賽吧，其他選手都生怕曲子不夠華麗，結果他呢，就抱著個吉他在那兒自彈自唱，一點兒別的伴奏都沒有。」

恰好主持人說完話，燈光暗了下來，雲念沒開口。

兩秒后，舞台上亮起了水藍色的光。

冬榮穿了一件乾乾淨淨的白襯衣，修長的脖子上系著一條兩厘米寬的純黑色絲帶，襯得他帶了些清雋的易碎感。

耳機里傳來安靜又孤獨的吉他聲。

冬榮擁有一種十分獨特的咬字方式，尤其是尾音，軟糯且纏綿。

這樣的咬字方式搭上清冷的音色，讓他的歌聲聽起來有點兒欲語還休的意味。

唱到副歌部分，鏡頭拉近，冬榮的臉充滿了整個屏幕。

嘴唇被話筒遮擋住，眼睛便顯得尤為突出。

他睫毛很長，微微垂下去時，自上而下的燈光在他卧蠶的部分投下一片陰影。

化妝師很會抓女生們的心，知道他眼尾撩人，便在後邊綴上了點兒淺藍色的珠光。

畫面變換時，眼尾的珠光與深黑色的瞳孔交疊，宛若一泓星海。

雲念看得呼吸都停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什麼似的，使勁兒扯了扯瞿敏的衣擺，「剛剛那一幀，你幫我截個圖！」

「要麼說咱們小姐妹的愛好都是一致的呢。」

瞿敏嘻嘻笑道：「一會兒我發給你吧，咱們一般人截出來是糊的，網上早就有大佬截出來了。」

雲念捂著胸口點點頭。

如果以後有機會，她真想讓冬榮當著自己的面兒這樣打扮一次。

……

這種想法，如果沒點兒特殊關係，還真實現不了。

看完視頻，雲念才想起正事，跟瞿敏商量了一下，讓她先給那位客戶打個電話。

「這都過去倆月了，不能保證打得通啊。」

瞿敏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才開始撥電話。

雲念緊張地盯著她。

片刻后，瞿敏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雲念鬆了口氣。

簡單一問，對方果然還沒有買到合適的房子。

瞿敏又交代幾句，將手機遞給雲念。

詳細介紹完，客戶表示對冬榮的房子很感興趣。

於是雲念當即與對方約了下個調休日過去看房。

這邊確認妥當，雲念本想立刻跟冬榮說一聲，忽然收到了瞿敏發來的那張截圖。

她發消息的手指一頓，刪掉已經打完的那一行字，決定晚上到家再詳細和他交流一下。

-

剛開始吃藥的時候，冬榮的反應很強烈。

不過度過了最初那段日子，現在他身體狀況已經穩定許多。

然而白天他依舊十分嗜睡，而到了夜晚，又有些難以入眠，需要藉助音樂或者比較輕鬆的電影來幫助入睡。

晚上八點，冬榮從跑步機上下來，正想去洗個澡，手機進來兩條消息。

現在還會給他發消息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猶豫片刻，冬榮還是暫時放棄洗澡的打算，先去看了消息。

【小月亮：房子的事情有進展啦！】

【小月亮：現在有空嗎？我給你打個語音電話唄~】

冬榮給雲念的備註是「小月亮」，因為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

這是冬榮第一次給別人改這樣非正式的備註。

他已經失去「開心」這種情緒很久。

然而那晚見到她笑起來的模樣，他發覺自己內心竟然有些微波動。

所以，即便知道這樣的備註帶著點兒曖昧，他還是用了這個。

畢竟。

他也只能擁有一個備註而已。

冬榮盯著手機屏幕。

這個女孩兒，似乎連發出來的文字都是熱烈的。

他深深吸一口氣，緩緩打字：

【我現在不太方便……】

頓了頓，又刪掉重來。

【好，我打給你】

接通電話，雲念第一句話卻沒提房子的事兒。

她開門見山地問：「哥哥，原來你是個大明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