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噠噠噠。」

破舊的櫃檯前，一隻兔爪子伸出，用力敲了三下，睡得正香的店主突然驚醒。

這是一隻通身黃棕色的狐狸，驚醒的他眯著眼睛看向前方，雙眼驟然瞪大。

他前方是一隻白兔精，小小的白紗帷帽遮住面容，露出尖尖的吻部和鬍鬚，上頭豎起兩隻白絨絨的耳朵，模樣可可愛愛，但神情嚴肅。

客官！他家來客官了！

狐狸一把抹去嘴邊的哈喇子，搓著爪子辛勤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不瞞您說，青木城內，唯獨我家最清靜、最乾淨！」

葉白兔微微偏頭，視線投到大廳，桌椅破舊，也算整潔，倒是很乾凈。

他來青木城，未想剛入城內便引起了一陣騷動，本著偷偷下山需保持低調的原則，特地尋了一家偏僻之地，這家客棧又是妖族開設，前些日子邪妖肆虐，正兒八經做生意的小妖們也受了牽連，門庭冷落，正好，合他的心意。

「本店獨家，溫泉池！嘿嘿，您走了一天也疲乏了，泡一泡正好活動筋骨！」

溫泉？

葉白兔的小兔耳「叮」的一下挺直了，溫泉熱乎乎的，若不是要下山查看祁泊楓的蹤跡，他斷然不會捨棄那一片小天地。

一回想溫泉水流過全身的麻酥觸感，小白兔瞬間就不淡定了，他剋制下心情，跳下櫃檯，仍端著架子：「我要先去看看客房。」

「小的這就領您去！」

狐狸趕忙應道，隨後一兔一狐邁著步子，向內間走去。

……

夜晚，繁星似錦，葉小白兔泡在熱氣騰騰的溫泉里，池水夠熱，泡得他身心那叫一個舒暢，神玉帶來的不適也被緩解。

「舒服！」葉白兔悠悠然地靠上石壁。

這泉水熱乎乎的，客棧後方的一處天然溫泉水流，蒸騰的霧氣幾乎要迷住眼睛，雖沒孤鶴峰泉水的靈力，滾燙的熱度卻熨燙著小白兔柔軟的皮毛，令兔身心舒暢。

這家客棧的卧房也算乾淨，不過吃食難以下咽，他乾脆自己跑去集市買了吃食，這一折騰就折騰了一下午，正好泡一泡。

池水邊緣放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擱著一壺清酒，是狐三方才送來的，說是特別贈送。

葉小白兔盯著那隻缺了口的小瓷杯，很是嫌棄，然而嘴巴乾澀，便倒酒，一飲而下。

意外的是，酒味雖薄，卻帶著一股淡淡的桃花味，面對夜空的點點星子，吹著涼風，倒別有一番風情。

一杯、兩杯、三杯，很快一壺酒就喝光了，而葉訣整隻小白兔也變得昏昏欲睡，以爪支頭，半眯著眼，就要入睡。

迷糊間，他突然想到祁泊楓，祁泊楓被他迷暈、灌了火毒定元氣大傷，又被孤鶴峰趕走，小小的少年，境遇不知該有多悲慘。

「我想這些幹什麼。」葉小白兔自言自語。

祁泊楓雖然悲慘，但人家是天命之子，總有貴人相助，他倒是應該關心關心自己，該如何離祁泊楓遠遠的，好活命。

「活……命……么……」葉小白兔想著想著，腦袋變得異常沉重，直往下墜，似乎下一秒倒頭就能睡。

為了舒服，他乾脆倚上石壁，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團黑影，他本不甚在意，只是想著泡湯泉睡覺不太好，準備爬到岸邊睡一覺。

然而就在他睜眼的當刻，一個人影突然闖入眼帘！

這人是個少年身量，穿著破爛不堪的衣衫，頭髮臟污揪成一片，臉上滿是灰土，這髒兮兮的尊榮可給葉訣嚇了一大跳，登時酒醒。

「誰！」

？少年迷茫地抬起頭。

「吃我一腳！」小白兔受驚，想都沒想，直接凌空飛起，一兔腳狠狠地踹向那人的臉龐。

少年當場被飛出了好幾米遠，悶哼一聲趴著不動了。

客人在泡湯泉，莫名出現一個叫花子，葉訣十分氣惱，睡意全無，扯下白巾把全身上下的白毛擦巴擦巴，走到前堂，一邊撩起帘子一邊抱怨：

「我說，你們店……」

話說到一半，葉訣不動了。

桌上擺著一個油紙包，下午的他買的烤鴨，並吩咐狐三送上樓。而此時的店主狐三，一臉賊容，躡手躡腳地扯開油紙包，似乎要偷偷做什麼壞事。

「原來，是黑店。」葉訣微微一笑，笑容危險。

「客官饒命……嗷！」

*

客棧大門緊閉，大廳內點著一隻油燈，葉白兔在櫃檯上大爺攤，翹著小兔腳，審道：「說吧，你們這黑店幹什麼黑心勾當？」

證物烤鴨放在凳子中央。後方跪著叫花子和狐三，兩人的臉上，一人一塊被踹出來的淤青。再往後是幾隻小嘍啰，跟著狐三幹活的狐狸崽。

所有的狐狸都在瑟瑟發抖，倒是叫花子，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動也不動。

「人證物證可俱在。」葉白兔壞心眼地提醒。

果然，以狐三為首的狐狸們抖得更厲害了。

「小人沒有，小人就是饞了！」狐三求饒。

葉白兔可不信，爪子拍得啪啪作響：「撒謊！你分明想在烤鴨中下藥，迷暈我，劫財！快快從實招來，不然狐狸皮都給你扒了！」仟韆仦哾

狐三嚇得狐狸毛炸起，膝行幾步，伏在葉白兔下方哀哀求道：「真就是我嘴饞，我、我們店一直沒客人，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聞到肉味了，我就想聞聞、聞聞！」

說完咣咣咣開始磕頭：「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們吧！」

沒客人？

葉訣一打量，這才發現狐三連同後面的狐狸崽子，一個個毛皮粗糙，面黃肌瘦，明顯是是吃了很多蘿蔔鹹菜的原因，看樣子的確餓了挺久的。

聯想到來時冷清模樣，倒也符合狐三所說。

「那，這叫花子又是怎麼回事？」葉訣不依不饒。

他可一直關注這個闖入溫泉池的叫花子，雖然穿的破爛，卻一直沉默，也不怕他，像是塊硬邦邦的木頭，叫人心生奇怪。

「傻子、他就是個傻子！以為後院沒人便誤闖了溫泉池。」狐三急忙道，怕葉訣不信，一拳頭捶過去：「您看，打他他都不動彈，就是個傻子！」

「傻子？」

「對，上兩天在外面流浪，我看他細皮嫩肉的，怕被邪妖吃了，就收留了他。」

仔細一看，這少年獃獃愣愣，被狐狸揍了都不動彈，可見腦袋不靈光，加上這身破破爛爛的衣衫，倒真像是個傻子。

而葉訣明顯對這個結果很意外：「呦，倒沒看出來，你這黑心店主還能收留個傻子？」

「嘿嘿。」狐三不好意思地搓搓黑爪子：「反正後院囤了許多蘿蔔白菜，也不差他一口飯。」

葉白兔沒再盤問下去。

看來狐三不黑心，頂多是饞壞了、起了貪慾，想偷點肉吃，正巧被他抓了個正著，他也不想多計較，一隻烤鴨罷了。

於是葉訣大人開恩，不準備追究今日之事了，狐三等立刻磕頭謝恩，痛哭流涕表示自己以後不會再犯了。葉白兔這邊跳下櫃檯，準備上樓睡覺，而狐三見狀，立刻抹乾凈滿臉的鼻涕淚水，前呼後擁恭迎大人上樓。

葉白兔樓梯走到一半，餘光瞥到一件東西，停下腳步，轉身返回櫃檯，在狐狸們小心與不解的目光下，抄起櫃檯上的木質痒痒撓。

痒痒撓，雖說觸感比不上人手，但好歹可以輕鬆撓到後背。

他想明天一早去集市買的，沒想到狐三這裡有，他正好拿來用，好好撓一撓後背。

而一旁的狐三也是手短的毛茸茸，一看到痒痒撓，心中瞭然，一看到葉白兔後背的三道傷痕，圓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大人您千尊玉貴，怎可用如此粗劣的痒痒撓？」狐三痛心疾首。

葉白兔無聊看了一眼笨拙的演技，順著問：「你有何良策？」

「我可以服侍大人！」狐三一步上前，自薦：「小的學過推拿之術，定然把大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由狐三代勞？這建議不錯，痒痒撓力度控制不好，極易碰到傷口，若有人幫他揉一揉後背也是好的。

葉白兔視線下移，望向狐狸爪子，嗯，這爪子尖夠銳，能一把扯斷小白兔柔軟的喉嚨呢。

察覺到他懷疑的目光，狐三意識自己拍馬屁不成，倒拍到了馬蹄子上，頓時慌了，開始磕磕巴巴解釋，然而越描越黑，小白兔更懷疑他是何居心了。

「大人」狐三一把拉過身旁的少年：「是傻子，這傻子是人類，一雙小手又軟又嫩，正好服侍您呢！」

說完把那叫花子往前推。

人類的小手倒是減少了許多威脅，又是個傻子，可以不用時時戒備，然而......

葉小白兔看了一眼叫花子，嫌棄地退後幾步，怕雪白的兔毛被這身衣服弄髒了。

他從懷裡掏出靈石，扔到狐三面前，命令：「給這傻子洗乾淨了，再穿身乾淨的衣服。」

「好嘞！」狐三接過靈石，一雙狐狸眼睛直放光。

夜色寂靜，葉小白兔側身躺在客房裡，他身下墊了柔軟的墊子，可惜沒用，只要後背的血痕一接觸到東西，便疼得呲牙咧嘴。

趴著是不可能趴著的，有違他大佬的氣質，只能側躺，等狐三把傻子洗乾淨了送上來，揉一揉後背、緩解下疼痛。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咣咣咣。」門外響起敲門聲，看那窗外尖耳朵的倒影，是狐三。

「進。」

「好嘞。」

狐三應聲而入，他後方跟著一個少年，少年穿著一身青衣，溫馴地低著頭。

「小的把他洗好了，來伺候大人您。」狐三笑得一臉諂媚。

葉訣總覺得這話哪裡不對勁，也沒細想，只道：「讓他上前來，我看看他的模樣。」

少年很快被帶到他面前，下巴輕抬。

然而當葉訣看清楚少年的模樣時，瞳孔地震，一雙小兔爪指著前方不住的顫動，連話都變磕巴了：「這這這這這這這這這……」

「怎麼了，大人您不滿意嗎？」

葉白兔的嘴巴張大許久，吐出一句完整的話：「狐三，我是要找個搓背小弟，你確定他……他不是個陪.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