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南區食堂。

許禾放下手機重新拿起筷子，她一邊吃面一邊道：「人加了，但是還沒通過，你確認這人能作主刪帖？」

江雨焉新做了一個楓葉紅的指甲，她翹著指頭慢慢地剝著雞蛋殼，一個雞蛋剝了三分鐘，也不知道是在剝雞蛋還是在欣賞自己的指甲。

「放心吧，我都幫你問好了，這人是校科協的技術顧問，據說是校科協社長親自出面才留下的技術人才，新版表白牆就是他去年重構的，你也知道一個好的技術人員對社團宣傳部的重要性，你只要能說服他向梁菲開口，梁菲肯定會給他這個面子。」

許禾點點頭，覺得江雨焉的話在理：「但是我和他非親非故，又不能給他什麼實質上的好處，我要怎麼說服他幫我呢？」

許禾頓了頓又道：「而且這件事情和他沒有關係，他出面幫我反而會白欠梁菲一個人情。」

「你是不是傻，曉之以利不行，你就不知道動之以情嗎？你先和他講講你的處境，獲取他的同情。」江雨焉眨了眨眼睛，「我聽說這些技術型的男生都喜歡軟萌的妹子，你撒撒嬌，賣賣萌，實在不行你就哭。」仟韆仦哾

許禾聽完只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樣能行嗎？」

江雨焉吃完手中的雞蛋，面無表情地攤了攤手：「那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許禾想起微信和梁菲的對話框中那「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她的好友」的消息提示就一陣語塞心塞。

江雨焉：「而且我還幫你問過了，我朋友說這人心腸軟，不是那種不好說話的人。」

許禾，「行吧，死馬當活馬醫了。」

江雨焉捂著嘴打了一個哈欠，「昨晚在ktv刷夜，凌晨六點才回的學校，我不行了，太困了，我回去補個覺，你等會什麼打算？要不去我宿舍？反正我室友出去租房子住了。」

許禾搖了搖頭：「下周兩門課都要交報告，我吃完面等會得去圖書館查點資料。」

江雨焉點點頭，收拾盤子的時候看見了許禾碗中快見底的西紅柿雞蛋面，有些無語地吐槽道：「你對這個面到底是有多情有獨鍾啊，為什麼我每次和你來食堂吃早飯你都拿這個？」

許禾低頭看了一眼碗中的西紅柿雞蛋面，她很難和面前這個能在宿舍做飯的藝術系同胞解釋，除了這個面和每天吃得都快要吐了的水煮蛋，食堂其他不需要早起排隊的早點到底有多令人絕望。

許禾心累地擺了擺手，「你快回去補覺吧，有事我再和你說。」

江雨焉點點頭，她一邊打哈欠一邊不放心地囑咐道：「記得要把握動之以情，和他說說你的處境，想辦法獲取同情，還有，嘴要甜。」

「知道了，」許禾一邊琢磨一邊應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人叫什麼，哪個專業的啊？」

「啊，忘記問了，」江雨焉頓了頓，「不過他既然會寫網站，應該就是計算機系的吧。」

計算機系？許禾點了點頭。

另一邊，季樺瑜看著好友申請，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同意。

「叮咚——」

【你已添加對方為好友，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許禾第一次覺得微信的消息提示音是如此的動聽，她拿紙巾擦乾淨嘴巴，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正襟危坐，開始打字。

[你好]

不行，顯示不出敬意。

[同學你好]

不行，顯示不出誠意。

[您好]

不行，顯示不出情分。

......

許禾默默切換出百度，在搜索框中先後輸入「微信聊天打招呼開場白」、「微信聊天打招呼表情包」、「微信聊天打招呼可愛的表情包」......

季樺瑜同意好友申請后本打算關掉微信繼續做自己的事情，結果正好看到左上角「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他想了想，就等了一下，結果一等就等了5分鐘，直到「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消失，他的聊天框里也沒有收到任何對方發來的消息。

什麼招呼需要打五分鐘？

「叮咚——」

[「金融系2班許禾」拍了拍你]

季樺瑜第一次收到如此清新脫俗的開場白，一時不知道「放著不理」和「點擊回拍」哪個更符合中華社交禮儀。

季樺瑜深思熟慮了一會兒，雙擊了許禾的頭像。

「叮咚——」

[你拍了拍「金融系2班許禾」高大的背影，並仰頭深情地叫了一聲「爸爸」]

「......」

季樺瑜默默關掉了微信。

正在打算髮送剛剛保存的萌系打招呼表情包的許禾聽見了微信提示音，她關掉手機相冊打開微信......

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撲面而來......

不！！你聽我解釋！！！許禾再也顧不上表情包。

許禾：……

許禾：[嗚嗚嗚對不起我錯了.gif]

許禾：這個是上次和朋友玩的時候改的，一直忘記改回來了

許禾：qaq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季樺瑜：......

季樺瑜：沒事

許禾不敢再耍寶，她見對方回復不慢，知道此時是聊天的最好時機，急忙抓緊機會將話題切入正題。

[我聽說表白牆是同學你去年重構的？]

許禾看了看，想起江雨焉的話，將「同學」換成「小哥哥」，又在輸入框最後加了一個[可愛]的賣萌表情。

[我聽說表白牆是小哥哥去年重構的？[可愛]]

季樺瑜看著消息，謹慎回復道：嗯，算是。

許禾：[不好意思地撓頭.gif]

許禾：小哥哥你有看這個帖子嗎？

許禾：[鏈接：[表白牆][圖片]六點北海苑籃球場，求6號小哥哥...]

季樺瑜：......

季樺瑜：嗯

許禾：是這樣的，[對戳手指]昨天我第一次使用表白牆，當時對規則不是很了解，發帖的時候忘記匿名，我聽說新版表白牆是小哥哥你負責重構的，所以我是想問問能不能麻煩小哥哥你幫忙刪個貼[可憐][可憐]

季樺瑜看著消息陷入思考，刪帖倒是沒什麼，他本來就打算找梁菲，只不過為什麼看著許禾發的消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知道他是他嗎？如果她知道他是他的話這樣有點說不通？如果她不知道他是他的話她又是怎麼加的他呢？

許禾見對方遲遲沒有回復，左上角的「對方正在輸」也是時有時無，許禾知道這種情況多半就是在找借口組織語言拒絕。

許禾：[哭泣]我知道表白牆是校科協的宣傳部門負責，我發了一上午的申請刪帖的站內信，信息顯示已讀但是都沒有被處理，宣傳部那邊的電話也一直沒有人接，我是真的沒辦法......

許禾：[可憐][可憐]其實不瞞你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他，我著急刪帖也不是因為顧及我自己的形象，我主要是擔心他看到，我怕他對我的第一印象不好[委屈][委屈]

季樺瑜：...............................

許禾從這一大串省略號中看出對方不淡定的情緒波動。

看來這種痴情人設比講道理更有戲！

許禾連忙再接再厲。

許禾：小哥哥你應該也有喜歡的人吧，你應該可以理解追人的不易和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吧？[可憐]

許禾：其他情況也就算了，關鍵是他現在還不認識我，我擔心他臉皮薄，看完這個帖子後會對我敬而遠之[哭泣]

許禾：追男朋友本來就不容易[委屈]，本來我和他還挺有可能的，萬一就因為這個帖子......[大哭][大哭]

許禾：小哥哥也是男生，應該可以理解這個帖子會給我追男朋友的道路上添加多少曲折吧？[抽泣]

許禾：[哭泣]我追他是認真的，也是真的喜歡他，這個帖子關乎我能不能順利追到男朋友，我知道表白牆不是小哥哥負責，但就是希望小哥哥幫我去宣傳部問一下[對戳指頭]

季樺瑜覺得面前聊天框的複雜程度堪比「上課天馬行空、期末毫無重點」的資訊理論考試，這話他該怎麼接？？？？？？這話他該怎麼回？？？？？？所以為什麼聊天第一句不是自報家門呢？季樺瑜絕望地撐著額頭……

許禾：qaq小哥哥？

季樺瑜決定破罐子破摔，既然開始沒問名字後面應該也就不會再問了吧？季樺瑜打算忽略細節、儘快解決、結束對話。

季樺瑜打通了梁菲的電話。

許禾見對方一直沒有回復，不由犯起嘀咕，痴情人設不好使了？說好的心軟好說話呢？說好的喜歡軟萌的妹子呢？她臉都不要了，這還不夠痴情？這還不夠軟？這還不夠萌？

許禾在「再接再厲」和「改變策略」之間猶豫不決。

三分鐘后，就在許禾和「狗頭軍師」江雨焉分析對策的時候，許禾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對方的回話很簡短卻無比振奮人心。

[已刪。]

驚喜來得觸不及防，讓許禾沒有絲毫準備，她愣了兩秒，連忙將手機切換回早上刷新了無數次的表白牆的後台。

許禾：！！！！！

許禾：[大哭][大哭]小哥哥你也太給力了吧！！！！

許禾：謝謝謝謝，真的太感謝了！！！你就是我們的恩人啊，我要是追到了人一定讓他請你吃飯！！

許禾：以後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也一定和我說！！！

季樺瑜：......

又是省略號？許禾不明所以，然而心頭大事已落，這點小事完全不足以干擾她的激動與喜悅。

她一邊興高采烈地和江雨焉報喜，一邊順手回復道。

[對了，小哥哥，能不能給我發一下你的院系班級和姓名啊，我想備註一下[可愛]。]

季樺瑜見事情解決本來打算關掉微信繼續做手中的項目，他看著消息一個頭兩個大，這讓他怎麼回？？？這要他怎麼回？？他覺得他人生還沒有這麼糾結的時候！

季樺瑜將自己的院系和名字在對話框上打了幾遍，直覺她應該不會特別想知道他是誰。

許禾看著微信對話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等了良久，不太明白一個名字為什麼要輸入這麼久，然而事情已經解決，這些都是小事。

江雨焉：直接就刪了？

許禾眉開眼笑：對啊，我也覺得很神奇，不過說實在的，這個男生真的很靠譜啊，話雖然不多，但辦事一點都不含糊，我要是以後真追上了季樺瑜，我一定要讓他請他吃飯！

「叮咚——」

許禾喜笑顏開地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她看見剛剛那個輸了半天自己名字的男生回復道。

【電子信息科學與技術1班，季樺瑜】

許禾盯著消息框里「季樺瑜」三個字笑容逐漸僵硬在臉上。

她剛剛聊天的時候都說了什麼？

哦，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哦，告訴他她是真的喜歡他......

哦，說要是追到了他本人讓他請他自己吃飯......

許禾絕望地望著食堂外陰鬱的天色，這事真的不能細想，她怕動搖活下去的信心......

許禾恍惚地吃完早午飯，兩腳發軟踩在雲上般輕飄飄地走去自習室，她先後將要交的作業、報告、甚至待離截止日期還有一個多月的小論文寫完后，許禾終於發現，該來的躲是躲不了的。

許禾拿出靜音塞進書包里一天都不想面對的手機，無視各種未接電話和微信QQ消息，點開早上新加的請人幫忙刪帖的男生的對話框，在「電子信息科學與技術1班，季樺瑜」后回復道。

【好的，已備註，謝謝[可愛][可愛]】

兩條消息時隔了八個多小時，這是她能積累足夠勇氣的最短時間，她已經不敢想他看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

她就不明白了，她是追個男朋友又不是西天取經，命運之神為什麼要在這條道上給她設下這麼多艱難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