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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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十二月的八甲田山在下雪?

那些白色的冰冷的雪花,將我們來時的腳印都覆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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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被民宿的工作人員叫醒,迷迷糊糊想起了昨晚訂購了叫醒服務,就是為了乘坐酒店的接駁巴士去八甲田滑雪場。

睡在我身旁的甚爾一臉不爽地睜開眼睛,與我眼神對視過後,自暴自棄地裹緊了被子,大有要無視叫醒服務倒頭大睡的趨勢。

我板著臉踹了甚爾一腳,他沒有反應。

於是我用枕頭砸了他的肩膀,柔軟的塞滿棉花的枕頭毫無攻擊性,反而被他抱住當抱枕。

昨天晚上,被累到的人顯然是我吧。

為什麼,甚爾這傢伙現在一臉睏倦地睡回籠覺?

「你昨晚半夜起來看綵排開獎?」

「……沒。」

「那為什麼早上起不來床?」

「很累啊……你聽說過那個嗎,沙也加?男人,每個月都會有幾天——」

「沒聽說過,不,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吧!我只知道,再不起床,我們就要錯過去八甲田山的接駁巴士了。」

「可是我很困啊——」

丟開枕頭的甚爾在床上翻了個身,然後用手臂環住我的腰,理所當然地把我拉入他的懷中。從略顯寒冷的冬季清晨空氣中,回到暖和柔軟的羽絨被中,被壓抑下去的困意翻湧上來將我摧倒。

「先陪我再睡一覺吧。」

甚爾的手臂上是緊實的肌肉,放鬆時捏起來特別有彈性,但同樣地讓我難以掙扎出他的懷抱。

但我自陷入冬日被窩的溫暖詛咒開始,就放棄了掙扎的念頭。

再睡一覺吧,我的額頭輕輕抵著甚爾的下巴,嘴唇微啟,無聲地回答他。

十二月的冬季,陽光從窗帘被拉開的玻璃窗戶照入卧室,因為窗欞而留下了斑駁的光斑,柔和得像是羽毛。

外面下雪了,我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時有沒有出聲,或許只是在心裡對自己說出了這句話。

但甚爾一個含糊的回應,讓我知道我剛剛確實是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只是冬日的陽光太薄,像輕柔的羽毛,而冬日的被窩又太溫暖,讓人迷糊地分不清真實和夢境。

清晨的雪落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落在民宿門口的小道上、落在屋檐上、落在十和田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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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懶覺的下場就是——

不僅錯過了免費的接駁巴士,因為乘坐計程車還額外支付一大筆錢。

抵達八甲田山時,已經是中午兩點,留給我們滑雪的時間不多了。

和其他遊客一同乘坐纜車抵達八甲田山的山頂,匆匆看了一眼吊廂內的滑雪路線貼士,不消十分鐘就抵達了粉雪聖地八甲田山的山頂。

「你完全不會滑雪吧?」

「我會的。」

「哦,那現在摔得雙腳朝天的人是誰?難道羽原大小姐還有個雙胞胎妹妹?」

撐著滑雪桿,從雪地上爬起來只需要兩秒鐘。

但是思考如何反駁甚爾,花了我五秒鐘的時間,最後啞口無言。

直覺告訴我,我會滑雪,雖然一開始重心不穩摔了一跤,但是身體對滑雪這種運動是有肌肉記憶的。

但要我說出關於滑雪的記憶,唯一能回憶起來的只有昨天晚上在夢裡的一次滑雪。

這是對失憶人員的不公正欺凌!

——這樣回答只會得到甚爾的嘲笑。

他不會破口大笑,或者說些討人厭的話。

但只要隨意勾起嘴角,看我一眼,就足以拉仇恨。

在夢裡的,那些關於滑雪的片段已經模糊不清了,只記得前方的雪道上同樣有正如現在的八甲田雪山一樣的「雪怪」。

冬季的針葉林木上凝結的厚霜怪異而又帶著詭異的美感,像是怪談故事中的大型幽靈。

是引人注目、手機連拍的景觀,也是天然的障礙物。

對我而言,看到之後,只能祈禱自己滑雪的時候不要一頭撞上去。

【我來教你滑雪吧。】

夢中破碎的景象,醒來后最清晰的是這麼一句話,夢中的我猶如毛玻璃看向外側,只能看到一個黑髮的少年,或者說男孩,朝倒在雪地上的我伸出了手。

落在雪地上的陽光被撕碎成了幾片,破碎的就像我的回憶。

夢與真實之隔,是一片玻璃的距離,跨越時光的間隔,但又似隔著無垠。

「還是我來教你吧。」

而那個身影此時和甚爾重疊了。

他伸出手將我拉了起來,然後拍掉我帽子上的、袖子上的雪屑。

伏黑甚爾!

絕對不是個好老師!

唯一慶幸的是滑雪場足夠大,而且今日的客人不算太多,我們附近沒有人注意我的窘態。

第五次摔入雪中的我決定躺平,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

感覺現在差一朵白色的玫瑰花,以及前來悼念「因為滑雪大失敗和被伏黑甚爾的教學氣到半死的沙也加」的人。

天色逐漸變得昏沉,而我們得在夜晚來臨前到達山腳。

「沒辦法啊,總不能我背著你滑雪吧?」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甚爾乾脆坐在我的身側,隨手抓了一把雪灑在我的臉上。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不如你就乖乖被我背著滑下山。」

不可能,我,羽原沙也加,就算是滾下山也要憑藉自己的實力到達山腳。

重新揚起鬥志,我從雪地上坐起來,做了個深呼吸。

膝蓋微往前傾,握住滑雪杖的手垂下,視線從甚爾身上移開,看著眼前的雪地。

輕輕制動,然後滑行。

這條雪道並不在滑雪場的推薦路線上,我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偏離了最開始的軌道。

太陡峭,難以控制自己前行的路線,好不容易避開了樹井,又鑽入了八甲田山的樹林中,風聲在耳邊呼嘯竟有些像妖怪的聲音。

風從耳側刮過又被我甩在身後,迸發的腎上腺素使得心臟跳動速度也快得異常。

心跳聲、風聲,還有……水聲。

噗通一聲,滑雪板砸開薄冰,帶著我膝蓋以下的地方落入暗河當中。

寒冷像是嘶嘶作響的毒蛇,從腳尖攀爬到我的脊骨,帶動全身都不住地發顫。

我轉身準備撐著雪地爬起來,但從後面趕過來的甚爾更快一步,他將右臂放在我的膝蓋下方,另一隻手扶著我的後背。

即使脫離主雪道,即使差點落入冬日的雪山暗河當中,我也不曾害怕。

而現在,我想著的也只是——原來甚爾也可以好好地來一個公主抱,而不是像昨晚那樣把人扛起來。

「害怕了嗎?」

「完全沒有。」

「那好,畢竟我不會安慰小孩子。」

「雖然沒有被嚇倒,但是我好想知道甚爾會怎麼安慰人。」

一大把雪落在我的帽子上,粉狀的雪自頭上落下,部分留在睫毛上、鼻尖上,很快化作雪水。

「這算安慰人嗎?」甚爾笑著對我說,聲音從我的頭頂處傳來,然後將我放在雪地上。

「這是惡作劇吧。」我回答道。

183

八甲田的雪樹林中燃起了篝火,在暗河旁,用乾枯的枝幹堆成的火堆散發熱量,與周圍肆虐的空氣做著有氣無力的抗爭。

冬季的夜晚來得太早,滑雪場的燈光在遠處亮起,無法照亮我們所在的地方。

這裡的光源只有火光。

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傍晚五點三十分。

回到主雪道得脫板爬升,不如先好好在篝火旁休息一下,順便用火烤一烤落入暗河時被浸濕的鞋和褲子。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號,說不定我們可以在雪山上迎接新年。」我慢吞吞地說道。

「今天不也是你的生日。」

「啊?」

「失憶了,連生日都忘記了啊。」

我眨了眨眼睛,完全想不起生日這件事。

沒有蛋糕、沒有生日帽、沒有蠟燭,倒是有與燭光相似的篝火。

「至少得有生日歌吧。」我抱怨了一句。

於是甚爾唱起了跑調的無精打採的生日歌。

一首生日歌沒唱完,我直接打斷了他的生日歌。

雪山篝火旁的生日,就連生日歌也那麼隨意,我嘆了一口氣,大不了自己給自己重新唱一首生日歌。

「今天也是甚爾生日吧。」

那句話脫口而出,不經過大腦的思考,悄悄地逃過了名為「失憶」的禁錮。

以至於說出這句話的我,都感到驚詫。

「或許是,或許不是。」

而甚爾的回答含混模糊。

我們短暫的眼神對視,留給我的卻是一種不確認感,我不知道該如何記憶關於甚爾的一切,我失去了回憶的本能。

內心的思緒猶如亂麻,內心世界先來是紛紛擾擾的,一直都是,從來沒寧靜過。

我不知道我對甚爾的情感算是什麼,從來都沒得到過答案,同時又對答案倦怠地懶於追尋。

失去記憶的我對他是否只是單純的雛鳥情結,然而情感的模樣像是落入飲料當中的冰塊,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模糊不清。

然而正如冰塊會融入水中,摸不清形狀的情感也融於血肉。

不必要給情感冠以「愛」的名字,我只知道,我需要他。

隔著篝火,我看向甚爾時,覺得自己和他距離很遠。

我看著火光后的他,用乾枯的樹枝撥弄篝火底部的薪柴,面無表情。

過了片刻,甚爾在我面前站起身,繞到我的身後。

「這是生日禮物。」他的聲音從我的額頂傳來。

我感受到有東西落在頭頂上、肩膀上、睫毛上的,不是冰冷的雪花,而是在黑暗中散發微光的星星,猶如瑩光的星屑粘在我的睫毛上,然後隨著眨眼時睫毛的顫動落下。

溫暖將我包圍,困意襲上來時,我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白光當中,又覺得蜷縮起來的自己重歸於母親溫暖的腹中。

只是淚水在眼眶中凝聚,沒流下。

隱約中,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對著我自己說,這個假期快要結束了。

下一個瞬間,悲傷攫住了我,悲傷猶如布滿疤痕的粗糙的手,慢慢握住我的心臟然後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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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回]包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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