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八章
029
我不怎麼挑食，大部分食物，只要能進口而且沒怪味，我都可以讓自己的舌頭和胃接受它。
所以禪院甚爾選中了這家店時，我沒有拒絕。
福岡特色的內臟火鍋，我並沒有嘗試過，甚至沒有聽說過。
那些內臟被丟到鐵砂鍋里燉熟，混著蔬菜和醬汁，帶著微妙的柚子清香。而被放在漏勺里的肥腸，則在滾燙的濃湯中一點點被滾熟，變得可口起來。
接著，我把年糕也跟著一股腦扔進湯鍋時，這時剛剛出門接電話的甚爾回來了。
他看了一眼鍋里煮著的一大坨白花花的年糕，目光頓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麼。
不應該把那碗年糕放進去的。
我看了一眼甚爾，又把視線重新看向面前的鍋，白花花的年糕黏成一團。
我很快就吃飽了，叼著根塑料吸管喝豆奶，眼神放空看著甚爾背後的牆。
用油漆刷過的牆已經掉得斑駁了，上面貼著泛黃的幾張報紙，其中一張報紙上頭版放著大篇幅的李嘉誠的照片。
甚爾把那糊年糕夾到他的碗里，吃了一口，皺著眉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莫名的有些好笑，事實上我也真的笑出了聲。
「你故意的嗎？」
甚爾問我，猜測我是故意想看他為難出醜。
我搖搖頭，表示那是無意之舉。
禪院甚爾和我一樣不怎麼挑食，但對食物的忍耐度顯然要比我好，我看著他把年糕一點點吃進嘴裡，最後喝了一大口冰鎮果汁，不知是想刺激一下味覺還是被燙到了。
畢竟，甚爾是可以生吃芹菜、干吃麥片的人。
030
那件事情發生在香港懸挂起十號風球的第二天。
我們被正在外面呼嘯作妖的颱風暴雨困在公寓里，接近頂層的公寓內沒多少可以吃的東西。
麵包配果醬、微波爐叮過就可以吃的速食食物勉勉強強填飽了我的肚子。
但十四五歲的少女和成年男人的食量總歸是不同的。
那幾天的甚爾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很少挪窩，除了餓了需要覓食的時候。
我把麵包和速食便當放在桌子上，在便利貼上寫著這是給他吃的，然後告訴他不要動我那一份食物。
因為我總覺得甚爾這個人總是透著股地痞流氓的無賴感，所以也曾設想過第二天醒來家裡的食物全被他吃完，然而這種事情並未發生。
你看，這個男人還是有點良知的嘛。
說起來又好笑，存摺里的資產接近九位數，而且在證券公司的幫助下財產隨著時間不斷增多。
但被颱風困住的時候，我還要擔心自己下一頓飯的著落。
事實上家裡還有些別的食物，生芹菜和麥片——自稱「不怎麼挑食」的我唯二不願意吃的兩樣食物。
有次我走出房間，看到甚爾拿著生芹菜坐在沙發上啃。
後來又有一次，我看到他把袋裝麥片的包裝撕開，直接往嘴裡倒，然後又往嘴裡倒了溫開水。
這樣真的好嗎？
為了填飽腸胃做到這種程度……反而讓我有些心生慚愧了。
「如果暴雨還不停，我會出錢請人把開直升機把食物送過來的。」
「這種天氣，直升機不會起飛的。」
我感受到了，禪院甚爾看向我時，眼神中帶著的那份鄙夷。
好像在笑我蠢。
但我也承認，那確實是蠢到家的話。
031
我和甚爾一起回到了小區。
現在在門衛那裡做了登記，這裡住著的人有身價顯赫的大老闆，也不乏混跡□□的黑|幫大佬。
像甚爾這種嘴角有疤、健碩挺拔而且看上去就不怎麼好惹的人，他看了也不怎麼驚訝。
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門衛了。
為了今後出入方便，我又帶著甚爾辦理了一張出入小區的磁卡。
他不屑地拿著手中的門禁卡，隨手放進了他的褲子口袋。
我知道他沒有這張卡也進得來這個小區，那些圍牆和高壓電線完全攔不住禪院甚爾。
「對了，我還挺好奇的，你之前是怎麼進來的？」
在電梯上行時，我問甚爾。
「穿牆而入。」他背靠著電梯的金屬壁，漫不經心地隨口扯謊。
「你是忍者嗎？」我回嘴。
在那家內臟火鍋店，我們隨便定了一下這場交易的內容，簡單來說，他負責在我的生活中充當「哥哥」這個角色，和我一起生活，而我則定期支付薪酬。
在異國他鄉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在火鍋店這種熱鬧地方，我們都可以談論著完全違背道德的交易，也不用害怕被別人聽到后叫警察。
但我們之間還沒有簽訂合同之類的玩意，而我也還沒付錢，所以交易還未正式開始。
在上行的電梯里，我們離得有些遠，遠得有些過分，遠得異常生疏。
因為我還沒有付錢。
電梯停下，我們走出去。
鑰匙，指紋鎖，我推開了公寓的大門。
從門口往裡面看過去，客廳空曠、明亮而潔凈，冷冰冰得像是酒店的住房。
「歡迎回家，哥哥。」
032
接下來需要做什麼呢？
我之前沒有包養過男人，更沒試過包養別人然後讓他扮演我的哥哥。
「怎麼，把人帶回家裡之後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嗎？」
禪院甚爾走到了站在客廳中央沉思的我的身旁，他彎腰俯身，湊到我耳邊不懷好意地說，然後輕笑了一聲。
「換成我以前的主顧……你猜這個時候我會做什麼？」
他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拂過我的耳垂喚起一絲癢意。
禪院甚爾比我高得多，此刻我更是被籠罩在他的影子里，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蛛網捕到的蝴蝶。
後背被覆上一隻寬厚而溫暖的手，大拇指隔著我的夏季上衣在脊骨處撫挲，從肩膀下方一路摸到尾椎，我感覺一股電流從那裡擴散到全身。
奇妙的感覺，完全動彈不得。
我正準備踢他，但他早一步後退。
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手勢。
「我還以為我早就拋棄道德感這種沒用的東西了。」
甚爾當著我的面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