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033
甚爾捏著我的耳垂,粗糙而溫暖的拇指使勁地揉著耳垂上的軟肉,不帶一點溫柔,我猜那裡肯定被他揉紅了。
從耳垂處傳來的疼痛感一點點轉化成我內心的不爽情緒,最後,我一把拍開他的手,然後用手使勁捏了他大腿上的肉。
禪院甚爾肯定能輕鬆地躲開我,但他還是任由我發泄情緒。
「你不會覺得痛的嗎?」
看著甚爾那表情絲毫不起波瀾的臉,我食指和拇指捏著他大腿上的肉,報復性順時針轉了些許。
他大腿上是緊實的肌肉,此刻呈現放鬆的狀態,但依舊很硬。
此刻,他盤腿而坐,而我坐在他的小腿上。
「誒喲,我好痛哦,饒了我吧,羽原大小姐。」
他油嘴滑舌地用著故意拖長的聲音回應我,臉上的不是什麼疼痛的表情,而是帶著份壞笑的戲謔。
「不要叫我什麼『羽原大小姐』,禪院先生。」
「那你也別叫我什麼『禪院先生』。」
我們住在一起一個星期了,發現彼此都討厭自己的姓氏。
幾天前,我們正式締結了所謂的包養合同。
而禪院甚爾也正式地成為了我的「哥哥」。
金錢關係維持的感情很虛假,但只要我還出得起高價,那麼這份感情就會很穩定、很安全。
禪院甚爾是我用金錢搭建出來的避風港,和以往不相同,我不用故意裝出聽話討人喜歡的樣子也可以得到他的親近——因為那是我買到的。
就像是所有剛把新商品買回家的人一樣,我對禪院甚爾這個「商品」也充滿了新鮮感,近乎貪婪地想去感受他的存在。
就像現在,我坐在他的懷裡緩緩向後靠,直到自己的後背接觸到他的胸膛,放鬆時的肌肉也充滿彈性。
禪院甚爾的身上有股檀木和曝晒后的海灘混雜在一塊的味道,像他本人一樣粗獷隨性中帶著一絲細膩。
「要不要我現在就拿一根針幫你再打一個耳洞?」
甚爾鬆開了捏著我耳垂的手指,然後用手臂環過我的腰。
「算了吧,打耳洞很痛啊,而且我的耳洞總是合上。」
我拒絕的原因不僅僅是怕疼,更是因為對甚爾這個人的打耳洞技術有深深的不信任,我可不想讓一個大老爺們拿著根小針對著我的耳垂戳孔。
我的耳洞總是會癒合,這已經是我第四個癒合的耳洞了。
以前瞞著夏油阿姨和班上的女生一起去那種小精品店打過一次耳洞,因為不想讓夏油阿姨知道,所以回家前把上面的金屬耳釘取了下來,結果第二天醒來就發現耳垂上的耳洞癒合了。
後面幾次也是,或許是我自身的癒合能力比較強吧。
034
「你還記得我們的正事是什麼嗎?」
我把傢具城的選購手冊翻開,翻到沙發那一頁后,把手冊遞給甚爾。
「幫我選一個新的沙發吧。」
因為我曾撞到了在那個沙發上發生的一些事情,我的鐘點工和隔壁家的男主人在沙發上翻雲弄雨。
後來那個颱風雨夜,甚爾傷口流出的血水又將沙發徹底弄髒了。
記憶里的腥味,和確實存在的消散不去的血腥味,都註定了這套沙發已經不能再用下去了。
自從我聯繫回收站的人把家裡原先的沙發運走後,客廳就越發地空蕩了,甚爾甚至說「不知道的人如果走進你家,可能會以為你破產跑路了」。
既然如此,為了避免別人的誤會,你幫我挑新的沙發吧。我當時這麼回答他。
所以這個休息日的下午,我才會坐在他懷裡和他無聊地翻看選購手冊。
選著選著就聊了別的話題,最後又聊到我的耳洞上,現在才想起正事。
「最貴的那一套。」
甚爾甚至不想接過去,直接給出了他的答案。
「最貴的有兩套,一套是木頭的,一套是玻璃的。」我笑著把那兩頁懟到甚爾臉上,「小心下次躺沙發的時候被弄背疼。」
我不懂那些標價背後的意義。
因為我是被夏油家撫養長大的,即使現在大把大把的錢流到我的口袋裡,我也不太會花錢。
設計、時尚、升值……我不怎麼懂,所以我最後選了一套和裝修風格很搭的布藝沙發。
旁邊的地上放著一碟切好的蘋果,果肉在空氣中氧化變黃。
甚爾微微歪過身子,用竹牙籤插了一塊泛黃的蘋果,將果肉放入口中。
咀嚼、下咽、喉結上下滾動。
「你討厭吃蘋果?」甚爾問我。
蘋果是我從超市買回來的,也是由我切好擺盤的,但只吃了一兩塊。
「恰恰相反,我很喜歡吃蘋果。」
「我以前住在青森縣,你應該知道吧,那個盛產蘋果的青森縣。」
在本州島最北部的青森縣,那裡有全日本最好的蘋果,陽光富士、金星、陸奧……多汁甜美的蘋果在青森縣果園的枝頭懸挂。
相比之下,異國他鄉的蘋果就遜色多了。
「啊……我還以為你是東京或者京都這種大城市長大的。」
甚爾隨口說著。
「不是,是青森縣。」
不知道自己的腦子是怎麼一回事,我又特地重複了一遍,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有一剎那已經離開了□□,感覺自己在身體之外的地方聽著自己說話,那句話說出來時有些緩慢,咬著音,乾澀而僵硬。
等回過神來時,一道溫熱的水流已經滑過臉頰,我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哭,毫無預兆地哭了出來。
位於本州島最北部的青森縣有甜美多汁的蘋果,有冬季的降雪,還有……我最最喜歡的夏油一家,溫柔的手指間纏繞著花木香味的夏油阿姨、下班后樂呵呵地喝著小酒偶爾唱歌的夏油叔叔,還有和我一起長大的傑。
「但是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我已經不能再回到青森的家了。」
我好像……很久沒哭了,被夏油阿姨抱著告別的時候沒有哭,初到香港語言不通又迷路的時候沒有哭,一直都沒有哭出來。
那些沒有流出來的淚水,我一直把它們斂起收在內心。
我以為自己不會哭出來。
但卻在剛認識不久的,還算是半個陌生人的甚爾的懷裡哭了出來。
夏日的夜幕降臨得很晚,但卻總能在極短的時間裡佔據天空,但總是被這座城市的燈光照亮。
坐在落地窗前,因為流淚而變得朦朧的香港變得燈火通明,住宅區里的亮燈的屋子在我眼中連成一片,像是光的海洋。
日本比這裡早一個小時,這個時候夏油家應該也亮起了燈。
我和甚爾從下午坐到現在,下午時陽光照入屋內所以沒有開燈,到了晚上沒開燈的家裡就變得昏暗了。
萬家燈火,唯獨缺了我那一盞。
甚爾抱著我,將下巴輕輕放在我的頭頂。
身後甚爾呼吸時胸膛也會隨著起伏,是難以忽視的存在,卻讓我很安心。
萬家燈火,也沒有他那一盞。
而我則向後依靠著他的胸膛,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
一種倦意席上了我的大腦,我慢慢地在我的避風港沉睡過去。
035
莫名其妙地給錢包養、莫名其妙地稱呼他為哥哥。
嘴上說著自己不挑食,但每次都把碗里的芹菜挑走。
莫名其妙地哭泣……
禪院甚爾將沙也加橫抱起來,十四歲的少女身體輕盈,像一朵快要綻放的花。
他將沙也加放到她自己的床上,離開卧室前又轉回身把空調被攤開蓋到她身上。
他見過一個很類似的女人。
幾個月前,在新宿著名的歌舞伎町,那個女人靠著牆、吸著細長的女士煙,然後大手一揮給了他一沓錢。
她把禪院甚爾帶回家,什麼都不做,只是坐在沙發上讓他傾聽少女時候的往事。
她說了一宿,而他則隨便聽聽,偶爾回話。
臨走前,她告訴禪院甚爾。
「人的欲是很複雜的,肉|體的欲是非常低級的東西。有些時候,人的慾望不過是身體的接觸、眼神的相撞還有傾訴的對象。」
羽原沙也加像是這種類型的金主。
禪院甚爾推開門走進客廳,然後又否定了自己剛剛的想法。
不,那是因為羽原沙也加是個十四歲的小屁孩。
客廳的燈沒有打開,他眼前的光源只來自落地窗外,香港入夜後燈火通明。
因為客廳面積很大,所以燈也裝了好幾盞,相對應的電燈開關也很多,沒有耐心也沒有節約能源這個理念的禪院甚爾砸了咂舌,直接把所有燈都打開了。
頓時間,燈火通明。
這個家的燈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