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茉莉、女王和水晶蘭

「這裡為什麼要叫茉莉宮？明明一朵茉莉花都沒有。」

年僅5歲的茉莉望著空空蕩蕩的宮殿，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身著黑色棉質睡袍的女王，慵懶地躺在一把藤製躺椅上，含笑看著小丫頭，沒有回答。

「這裡以後是我的寢宮嗎？」茉莉又問。

「不是。」

「那為什麼要叫茉莉宮？」

「我願意。」

「……」茉莉沉默片刻，環顧四周，見附近沒有其他人，便直勾勾地盯著女王的胸脯，稚聲稚氣地說道，「我餓了，我要喝奶。」

「呵呵～」女王輕笑一聲，道，「都5歲了，還要喝奶？也不知羞。」

「5歲怎麼了？我要喝到15歲。」

「沒志氣，為什麼不說『我要喝到5555歲』？」

「……我餓了。」茉莉神色認真地再次強調。

「好吧。」

女王隨手變出一個奶瓶，扔給了小丫頭。

茉莉穩穩接住，見女王的手上沒有空間戒指，也沒有佩戴其他的空間儲物飾品，於是既遺憾又好奇地問道：

「您把奶瓶藏哪了？還是說……您是憑空變出來的？怎麼變出來的？這也是魔法嗎？能不能教教我？」

「你現在學不會。」

「我已經是1級魔法師了！荼蘼長老說，我是歷史上最年輕的1級魔法師！」小丫頭用小胖手抱著奶瓶，一邊吃著午飯，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嗯……是艾忒爾媽媽的味道。茉莉更失望了。

吃膩了都。

為什麼沒有麻辣豆腐味的黑龍奶？

「因為沒有那麼奇怪的黑龍。」女王笑眯眯地說道。

？

茉莉一愣，隨即心頭一緊，女王大人能看到我的想法？！

「我看不到。」

「……」

茉莉強迫自己不去想一些秘密。

然而，有些東西越不想去想，越會想。「穿越者」、「莫離」和「真相」之類的辭彙，不可避免、不由自主地在茉莉的腦海中過了一遍。

片刻后，忐忑不安的心情逐漸平靜。因為茉莉意識到，如果女王大人真的能看到她的想法，那麼「我是穿越者」這件事情，在很早之前就被對方發現了。

既然女王大人沒有弄死我，那麼說明我是有利用價值的。

她想做什麼？今日為何要把我帶到這裡？她為什麼要把一些事情挑明？

「我知道你最討厭謎語人了，而我，最喜歡當謎語人。」女王慢悠悠地笑道，「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拿我沒有辦法的樣子，真可愛～過來，讓我捏捏臉蛋兒～」

憑什麼？！你怎麼不讓我捏捏……不是，怎麼不讓我吃一口有容？拿黑龍奶敷衍誰呢？！長這麼大竟喝黑龍奶了，女王的啥味沒嘗過！氣憤的小丫頭沒有走上前。

「等你長大了再說。」

長大了？長大了我怎麼好意思？茉莉沒有說話，捧著奶瓶，吃著午飯，直勾勾地盯著女王，她感覺這種交流方式有點意思。

喝到15歲只是說說而已。

「我們做點更有意思的事兒啊？」

什麼？角色扮演？你扮大烏龜？這確實更有意思。

「……你的想法有一點沒禮貌，陰陽怪氣不好。」

小魔女知道錯啦，我親愛滴龜龜大人。

「……」女王沉默片刻，轉而道，「你感覺這裡空曠嗎？」

一點都不空曠，跟深夜的廣場似的。

「我們一起動手，把這座宮殿打扮一下吧。」

挖個水池，養一堆烏龜？以後您就是這裡的龜龜女王？茉莉的思緒在烏龜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

美麗迷人的笑容消融，女王從躺椅上坐起，看著可愛的小丫頭，威脅道：「我要懲罰你，不禮貌的小魔女。」

完啦！我滴龜龜要造反！要咬主人！茉莉二話不說，抱著奶瓶，轉身就跑。

可惜，一隻美麗無瑕的手跨越空間，抓住了命運的后衣領，把茉莉提了起來，然後把沒有禮貌的小丫頭片子倒栽進泥土裡。

「呵呵～角色扮演確實更有意思，你的思想既然那麼損，現在就扮演竹筍吧，要快快長大哦～我可愛滴小筍筍。」女王拍打一下茉莉的小屁股。

隨著女王的話落，茉莉停止了掙扎，變成了一根剛剛破土而出的新筍。

女王彎腰撿起地上的奶瓶，笑眯眯地品嘗著茉莉沒吃完的午飯，注視著竹筍的成長，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竹筍成長得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成長為一根翠綠筆直的青竹。

這並不意味著茉莉已經輪迴了一世。因為每一段竹節都代表著一次輪迴，眼前的青竹說明在現實世界的短短几秒鐘內，茉莉輪迴了很多世。

女王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就在她打算把茉莉救下來時，第二根竹筍破土而出。

哦？這丫頭還不滿足嗎？野心不小啊……女王停止出手，稍感意外。

竹子是一種很奇妙的植物，它是草，而不是樹，竹筍並不是竹子的孩子。

實際上，竹筍只是竹子生長過程中的一個關鍵階段，它是從竹根或竹莖的芽長出來的。換而言之，竹筍只是竹子的一種形態，而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也就是說，一大片竹林很有可能是一根竹子繁衍的，只有一個完整的生命。

可以把竹筍理解為……它是一根樹枝，而不是另一棵樹。

眼前的第二根竹筍代表著，它依舊是茉莉，而不是另一位茉莉。

茉莉還沒有輪迴夠。

女王耐心地注視著第二根竹子成熟，然後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當眼前出現十根竹子時，女王終於出手打斷了輪迴，把茉莉救了出來。

擁有「過目不忘」的茉莉跪在地上，用手抓著腦袋，神色十分痛苦，龐大繁雜的記憶與知識讓她頭痛欲裂。

女王不緊不慢地伸出手，把這部分記憶與知識取了出來，將其變成名為「遺忘」的水流，扔進了不遠處的、空空蕩蕩的溫泉池內。

溫泉池似乎是憑空出現的，方才沒有。

「好點了嗎？」女王輕聲問道。

「好多了，謝謝。我以後可以經常來嗎？這點竹子有點少。」

儘管外表與聲音依舊稚嫩，但是茉莉給人的感覺卻成熟了不少。

「可以，我領你來。話說……你的天賦相當不錯，在每十次輪迴中，至少九次以上你都能成為『真神』或『真魔』。」女王望著眼前的十根青竹，笑道，「比銀杏強多了。」

「不夠。」茉莉微微搖頭。

「夠了，真神的境界還不行嗎？別那麼貪心。就那麼想征服我？」

「……」

茉莉沒有說話，她現在分不清自己是否還處在輪迴之中？

更糟糕的是，她無法驗證眼前的世界是真是假，哪怕百年後，她和天秤順利「超脫」了世界樹，也無法驗證。

「超脫」世界樹不代表能「超脫」女王隨手創造的竹子，不代表茉莉能打敗自己，能打敗女王用她創造的「心魔」。

女王的手段太過匪夷所思，茉莉理解不了，就像她即使經歷了許多次輪迴，也無法理解女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又是什麼身份？

拿什麼驗證呢？夢長老提出的「永夢」？還是水晶蘭長老的「冥界」？茉莉強忍著頭疼，接過女王遞來的奶瓶，吃著午飯，若有所思。

……

「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打斷了茉莉的思緒與回憶，眼前的水晶蘭長老上半身分成了兩半，一半充斥著生命，另一半充斥著死亡，面目猙獰，張牙舞爪。

華麗的寢宮內遍布水晶蘭長老的血肉與腦漿，卻沒有沾染到茉莉的身上。

轉頭看了一眼窗外被烏雲籠罩的「冥界」天空，低頭看了看身上肅穆的黑色服飾，胸前的小白花，與手上的黑色雨傘，茉莉終於回過了神。

是了，自己正在送水晶蘭長老上路，正在與她戰鬥。茉莉心不在焉地擋住了接二連三的攻擊，然後隨手用雨傘一劈，徹底把水晶蘭分成了兩半。

水晶蘭發出了痛苦的哀嚎，卻依舊沒有停止瘋狂進攻。

可是……我為什麼會在戰鬥時溜號呢？為什麼會想起曾經在茉莉宮發生的事情？我中了水晶蘭長老的招？她是怎麼做到的？

茉莉暫時想不通，在她看來，目前的水晶蘭長老沒有能力讓她想起在茉莉宮的回憶。

難道是……女王在暗中幫了我一把？

不，不對！女王沒有道理那麼做，是水晶蘭長老的幫助。她在生命的盡頭，燃盡了自身的生命與死亡，幫了我一把。這樣我才能穩穩地在「生命與死亡」這個領域打敗她。

也唯有如此，我才更有能力送「冥界」死亡，讓「冥界」輪迴，浴火重生。

您真是了不起……茉莉隨意地把撲上來的水晶蘭拍飛，思緒還在發散。

也就是說，掌握了十根竹子記憶的我，從今以後，實力將會暴漲？沒有瓶頸？這也是長老們計劃的一部分嗎？還是水晶蘭長老自己編織的「命運」？

茉莉逐漸理解，松枝長官當初為什麼會說，對於三位女神和魔女長老們而言，做一件事情的對錯或目的不重要，如何編織命運，讓命運如何走？才是她們去做一件事情的動機。

茉莉漫不經心地用雨傘將水晶蘭的血肉盡數戳碎，用「死亡」幫她徹底死亡，結束了她的哀嚎與痛苦。

如果我以後會成為「真神」，那麼此刻，我用「虛妄之瞳」看到的應該不是不同時間線上的、真實的過去或未來，而是我自己的記憶，亦或者……看到的是……我記憶中的茉莉宮的「竹子」？

是了，我沒有過去或未來，其他的時間線上也不應該有我。

果然，用「虛妄之瞳」看到的過去或未來並不重要，那些輪迴都是失敗的，看清、分清眼前的真假才是「虛妄之瞳」的終點。

感謝老媽，感謝水晶蘭長老。

茉莉嘗試著用看不見的、名為「命運」的線，將滿屋的碎肉與血液生疏地重新拼接、縫合。

這時，她才發現，水晶蘭長老死前笑得很狂妄、很得意，似乎贏得了一場無比輝煌的勝利。

可是……真或假真的重要嗎？茉莉此刻的腦子很亂、很疼，哪怕她的手很穩，神色十分平靜。

還是挺重要的，「超脫」世界樹沒有什麼了不起，「超脫」輪迴之竹，才有可能直面女王、征服女王。

茉莉輕嘆一聲：「笑什麼笑，您的計劃失敗了。」

現在哪有那麼容易征服女王？

茉莉發現自己在茉莉宮的記憶正在緩緩消失，只留下了部分知識，她的認知也在被篡改。

把水晶蘭長老的屍體輕輕放在床上，茉莉決定趁著「水晶蘭死亡」的事情沒有被發現之前，悄悄回一趟海藍星，與女王見一面。

她打算讓女王親筆寫一封信箋，為自己爭取三日自由活動的時間，否則等她回到海藍星后，松枝和橄欖枝長官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找上門，把她關起來。

她最近惹得事情太多了，砍世界樹、綁架松枝、殺死水晶蘭……沒有一件小事。

哎……規矩和秩序也有一點煩人呢。

對了，我現在長大了，又恰巧餓了，是不是可以……順便嘗嘗？茉莉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可不會不好意思。

看著血肉模糊的水晶蘭長老，茉莉突然來了食慾。

甭管有沒有，女王得說話算話吧？！不算話我就無理取鬧！

或許沒有比那種食材更珍貴的「天材地寶」了吧？我要得到……

感謝水晶蘭長老！您可真是了不起！

……

在記憶沒有完全消失之前，茉莉匆匆趕回海藍星，如願見到了睡眼矇矓的女王，而她則笑眯眯的。

「貴安，我親愛滴龜龜女王。」茉莉摘下帽子，溫文爾雅地行了一禮。

一旁的血精靈女僕一臉震驚地看著茉莉。我滴個龜龜，這小丫頭瘋了吧？！

「你先出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女王慵懶地從床上支起身子，有氣無力地對女僕擺了擺手。

「是。」女僕後退著，順從地退出卧室，關好房門。

「我餓了，女王大人。」茉莉將雨傘隨意地丟到一旁，漫不經心地走上前。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