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回來后南歲禾在浴室泡了許久,她把厚重的窗帘一一拉上,防止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躺到床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睡不著,四周靜謐無聲陷入黑暗。仟韆仦哾
黑暗,反而給了她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喝了酒,不能再吃安眠藥,她只能幹巴巴的睜著眼看天花板想東想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著,再醒來已經過了時間,南歲禾匆匆洗臉刷牙,隨手抓了個鯊魚夾把頭髮挽上去。
剛踏進攝影棚目光都聚了過來,看她心情似乎還不錯,才敢湊上前來,「歲禾姐,你看到熱搜了嗎?」
南歲禾放下手裡的東西疑惑道:「什麼熱搜?我不經常看這些。」
「那你不會也不知道雜誌內頁換人的事吧?」
「什麼時候的事?」
怎麼沒人通知她。
道具小姑娘看她好像真不知道,或者說是根本不關注溫晴的這碼事。耐著性子又給她說了一遍,這已經是她今天來公司說的第五遍了——
「就今天早上,上頭很早就通知下來已經找人替換掉了溫晴,並且以後都不再合作了。」
事情這麼快傳到路慕嘉那,被他替掉的?南歲禾解鎖手機看了眼,路慕嘉沒聯繫過她。
她眉目揚起附和著輕笑,「想不到你消息還挺靈通嘛。」
擺弄道具的小姑娘一時不知道她是在誇她,還是在損她了,順順劉海憨態可掬:「我就是只猹,天天在瓜田上躥下跳找新鮮瓜,昨晚,許氏集團還連夜發聲明了呢!」
「許氏」兩個字讓南歲禾一怔,又想起了昨晚那通電話。
「發什麼啦?」她繼續手上的活。
「大概的意思就是澄清跟溫晴的緋聞,言辭犀利讓她不要亂碰瓷,要有點自知之明。」小姑娘談到八卦眉飛色舞,「不過這個許總好看是真好看,無情也是真無情。歲禾姐,你說他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呀?」
「跟他又不熟,我怎麼知道。」南歲禾手裡還在調整著相機參數,嘴上應著她的問題:「前幾天你們聊天不是還說怕他來著?小心傳到他耳朵里偷偷給你穿小鞋。」
「啊?不會吧?」
堂堂許氏董事長怎麼會把她們這些小嘍嘍放眼裡?
「那可不一定,資本家都小心眼子。」
南歲禾看差不多了,不再跟她們閑聊,迅速準備好進入狀態開始拍攝。
開始還算順利,可越到後來,上腹部的疼感越明顯。
剛開始是隱隱作痛,她捏緊相機忍了下來繼續拍,可慢慢由鈍痛轉為刺痛,額上沁出了綿綿密密的細汗,眼前一陣陣的發白。
她咬緊了瞬間蒼白的下嘴唇,有些站不住,一隻手捂住胃部,另一隻手不小心把桌上的道具都給掃了下來,丁零噹啷的的聲響把整個攝影棚的目光都吸了過來。
附近的人都圍了過來,不乏關切的問她怎麼了,南歲禾試著上下嘴唇闔動了下,直衝腦門的疼痛讓她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旁邊依稀有人喊著打120,一時許多聲音雜亂無章。
有人撥開人群,在她身邊蹲下,輕鬆的就把她從地上抱起,南歲禾疼的緊閉起的雙眼,極力眯出一條縫緩慢看了一眼,失去意識之前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我完了。胃疼好像把腦子給疼壞了,看誰都像許宴青。
許宴青皺著眉頭,下頜緊繃,看了眼那隻攥著他深黑色西服外套的手,指節因太過用力而泛白。
他呵斥一句圍過來的人,「讓開!」
隨後抱著窩在懷裡的人疾速離開攝影棚。
道具小姑娘呆愣在原地,還沉浸在剛才聽見許宴清叫的那句「歲歲」里。
明顯他倆才是關係匪淺,完了完了,比起擔心南歲禾,她更擔心不會真的要被穿小鞋了吧?
連闖幾個紅綠燈后,許宴青把車停在最近的省醫。
途中南歲禾又疼的迷迷糊糊醒了過來,額上冷汗直冒,堅實有力的手臂與鼻尖浮動著若有似無的清冽香氣讓她有片刻寧神。
恍恍惚惚中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她在懷裡瓮聲瓮氣的呢喃了句:
「許宴青,我好疼啊。」
像撒嬌,像鴻羽在他心上撓過,痒痒的。
「嗯。」許宴青漆黑的瞳仁異常清明,喉結滾了滾,他說:「我知道。」
他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
醫院急診科里不算安靜,耳邊除了許宴青胸腔鼓動的聲響,還有嘈亂的交談,在這人間世里鮮明活潑。
南歲禾躺在可移動病床上被推進推出,這個房間里進,轉頭又推進那個房間。
許宴青跟在醫護人員後頭,從這個檢查室門口守到那個檢查室。
門后終於有人出來,路過的小護士叫了聲「高主任。」
許宴青起身問:「高醫生,她怎麼樣了?」
高主任沒急著說病情,先問了句:「你是病人的男朋友?」
他沒有反駁,卻也沒有承認。
在高主任眼裡,就等同於默認,他先是搖了搖頭,隨後語氣裡帶著些微斥責:「你是怎麼做人男朋友的?病人本身就有胃炎,還喝酒!最忌諱的就是不吃早餐,這下好了,鬧到胃出血。」
許宴青先是一愣,聲調起的有點高,「胃出血?!」
「是的,胃出血。」高主任看他眉宇間的擔憂不像做假,也不好再說什麼,「好在出血量較少,沒什麼太大危險,需要禁食三天觀察看看,到時候再做個胃鏡,情況穩定的話才可以考慮是否進流食。」
許宴青提起的那口氣並未完全放下,握緊的拳頭骨骼分明,手心罕見的起了薄汗,他鬆了松,倒被走廊的風一吹,乾燥了幾分。
「倒也不用太擔心,這幾天觀察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出院了。」高主任好言安慰幾句,又囑咐:「平常要好好保養,飲食要規律,刺激性食物盡量少吃啊。」
許宴青沉聲道了聲「謝謝」。
高主任右手捏了捏有些酸的左肩,邊走邊嘟囔:「現在的年輕人啊,這麼不愛惜自己。」
許宴青很想抽根煙,想起來這是醫院,剛拿出一半的打火機又塞回了口袋。
找了個沒什麼人的走廊,推開窗戶任冷風拂面,冷靜了許多。
他好像從來沒問過南歲禾。
你這四年過的好嗎?
是不敢?還是怕得到她不好的回答?
他也不清楚。
病房裡躺著的女孩子皺緊著眉頭,夢裡似乎有什麼洪水猛獸追趕,睡得不太安穩。
許宴青擰門的力道放輕了許多,推開后緩緩關上。
南歲禾本就生的白皙,今天沒有來得及化妝,這一通折騰后臉色更是蒼白的嚇人,像失了光華的琉璃珠,摔不得,碰不得。
他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撫了撫她的眉心,指尖溫熱,眉心的結很快散了開來。
似乎是又開始疼起來,南歲禾的手隱隱有握緊的趨勢。
許宴青眼明手快捉住她的手掌,以防正輸著液的手背跑針。
「別握。」他輕輕拍拍她的手指。
可此時的南歲禾哪會這麼乖乖聽他的話。
拿她沒辦法,許宴青只好把兜里的手機打橫放塞進她手心。
起身出門在走廊里的小護士那要了兩個空藥盒跟一捲紙膠帶,把藥盒纏在她手心下。
這下徹底沒法握了,她眉頭又開始蹙起來。
許宴青主動把左手遞到她另一隻手裡,她緩緩收緊,捏緊。
「昨天還說要跟我劃清界限,今天就躺床上牽我的手,南歲禾行啊你。」
「……」
床上的人好像真聽見了這番話,握著的手鬆了些許。
「你裝睡?」
「……」
回答他的還是沉默。
許宴青眉峰攏起,凝著眼眸,嫌棄不已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該聽的你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不該聽的你倒是一字不落。」
「還想劃清界限?南歲禾,這輩子,不管是我死還是你死都沒有這個可能。」
「……」
南歲禾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胃隱隱作痛就算了,耳邊還有個聲音蒼蠅似的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偏生這聲音還如此熟悉。
直到夜裡才悠悠轉醒,她眨巴幾下眼睛,房間里不算黑,想看看幾點了,才反應過來手裡還抓著一隻手。
許宴青就這麼坐在她床邊,閉著眼睛,呼吸均勻。窗帘沒全拉上,泄了一地月光,還有一部分灑落在他頭頂。
像是早生華髮,多了幾分溫潤如玉。
她呼吸有一瞬停滯,心跳莫名快了幾分,但也只是一瞬。
南歲禾小心翼翼嘗試著抽出手,不料才挪動一點兒,許宴青就反應過來,用力捉緊。
嗓音帶著些剛醒的沙啞:「醒了?」
「嗯。」南歲禾把手往回抽,有點精力了語氣輕鬆起來,「是螃蟹吧你,抓太緊了,很痛的。」
聞言許宴青把手鬆開,他睡的不深,剛才是下意識反應。
他清了清嗓子,雙腿交疊,覺得有些好笑,「有精力反咬一口了?那看來是不痛了。」
「什麼反咬一口?」
「白天抱著我不肯撒手,睡覺都要拉手,一動就哼哼唧唧,誰教你的?」
南歲禾剛想反駁,可隱隱綽綽好像真有這麼回事,那會她痛的神志不清,只想找點什麼東西掐住。
「所以你下午不會是在我旁邊偷偷念經詛咒我吧?叨叨叨,叨的我頭疼。」
許宴青:「……」
「你幹嘛?」南歲禾看他突然起身。
「經念久了,唐僧也要化緣。」關門前他置氣似的陳述一句,音色清冽,「順便出去透口氣,不能這麼輕易被你氣死。」
南歲禾:「……」
不錯,長本事了,有進步。都能氣到許宴青了。
他許久沒回來,南歲禾躺著躺著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一覺堪稱四年裡睡得最好的一覺。
夢裡她又看見了許多從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