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上午。
連上兩節英語課,中間十分鐘都被英語老師緊趕慢趕拿來講卷子。
大課間鈴聲一響,原本昏昏欲睡的課堂瞬間來了精神,底下附和老師的話也高亮了許多。
素來有笑面虎之稱的劉老師掃了一眼這群打了雞血的小崽子們,溫馨提示一句:「先休息會吧,你們體育老師生病了,下節課還是我。」
底下一片「唉」聲。
默默替體育老師許了個願,願來年身體好些吧!
今早白韻嘉不知道又研發了什麼新早餐,吃的南歲禾肚子咕嚕咕嚕的。
趁大課間蹲了一趟廁所后,有些微虛脫乏力,趴在課桌上。
扎著高馬尾麻花辮的前桌轉過來,拍了拍她:「歲禾,剛班主任過來說等下有轉學生過來誒。」
「啊?」南歲禾有氣無力,「哦。」
「重點是,他的成績可是隔壁區三中的頂樑柱,你哥許宴青在我們十一中的王位可能不保。」
南歲禾來了點反應,她擰了擰眉,「他不是我哥。」
「不是嗎?上次我聽……」
「許宴青就是許宴青,路慕嘉才是我哥。」話音剛落,南歲禾捂住肚子急急道:「小薇,我得再去一趟廁所,黑板你幫我擦一下!」
再回來的時候班主任已經站在講台上了,南歲禾打了個報告趕緊回到座位。
「今天我們七班來了位新同學,以後要好好相處。新同學來自我介紹一下——」
「大家好,我叫高朗。」
簡簡單單七個字,嗓音清爽帶著少年氣,肆無忌憚,隱隱有要變聲的感覺。
好聽是好聽,只是南歲禾頗有些耳熟,找筆的手一愣,抬頭正對上高朗笑著的眸子。
怎麼是他!
「你就坐南歲禾同學後面的那個空位子吧。」班主任指著她,說完后對著門口的英語老師點點頭笑了笑,「我可以了劉老師。」
身後一小會兒的響動,很快歸於平靜,有人用筆戳了戳她後背,南歲禾只想當個鴕鳥。
「誒,同學?」高朗在後桌壓低了聲音。
南歲禾順手拿起英語書擋住側臉,湊過去一點,不想讓講台上的笑面虎發現,同樣低聲,「你好,同學。」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沒有,你認錯了!」
就在大概二十分鐘前,她腦子嗡嗡的,兩隻手攥緊了校服外套下擺,只想快點到廁所。
晚一秒都怕成為十一中的風雲人物。
西棟比較遠,但是人很少又乾淨,好死不死在去西棟的路上被人攔住,「同學……」
她咬緊牙關:「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
「那個……」
南歲禾沒想搭理他,她真的急,想繞過去。
他好像看不出她的迫切,繼續問,「我就問下高一七班怎麼走?」
「那邊。」南歲禾無法分出腦子仔細分辨他的話,隨手指了一頭。
誰知第二趟去的時候又碰見他了,這回他還沒等他問出口,南歲禾宛如開了疾跑按鈕,一溜煙的事兒。
她真不知道隨手一指怎麼會指了個反方向。
好在一天還相安無事。
放學鈴聲一響,南歲禾背起書包就沖了出去,往育德樓不遠處的榕樹下走。
許宴青今天回來。
自從許家搬走了之後她快兩個多星期沒看見他了,接著他去參加比賽,又是一個多星期。
「許宴青!」
「南歲禾!」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一個是南歲禾的,另外一個不是許宴青。
「南歲禾,你今天坑我的事我可還記得哦。」
她回頭看見高朗插兜站在身後幾步遠,比起上課時的嚴肅,此刻更顯得有些慵懶外加弔兒郎當。
臉上笑起來的弧度與在講台上看她時別無二致。
待他走近,南歲禾壓低聲音嘟囔:「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兩次都是有意的?我們好像沒什麼過節吧?」
南歲禾餘光瞥見許宴青正往這邊過來,解釋里多了幾分急促與咬牙切齒,「你非要我說,是因為憋不住屎,所以才沒空搭理你嘛?!」
高朗僵愣住,明顯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回答,怔過幾秒后忍俊不禁。
他強忍笑意控制住五官,撐著說完一整句,「不好意思,是我錯怪你了。」
「他是你同學?」許宴青看著高朗的背影問,聲線高低起伏。
他好像又長高了,整整高出她一個頭,兩人中間只有一步之遙。
南歲禾半眯起眼睛。
許宴青側了側身,擋住西沉的落日,餘暉慢慢從她臉上隱去,跌落在他背上。
沒有那麼刺眼了。
南歲禾眨了眨眼睛仰頭看他,有幾分稚氣。
「是啊,我們班今天新來……」心臟有一瞬收緊。
她看見,原來剛才不是許宴青一個人站在那,「的轉學生。」
「她是你同學嗎?」南歲禾也像他剛才那樣問。
許宴青順著她視線看過去,「不認識。」
南歲禾對上了樹下那人的目光,不認識嗎?
「發什麼呆?」
「嗷嗚!」
南歲禾後腦勺猝不及防被他拍了一掌,因未曾設防,腳下差點一個趔趄。
正想跳起來反擊,許宴青快她一步先跑。
「許宴青!站住!」
「你當我傻?」
「你說要睚眥必報的!」
……
夕陽在年少的他們眼裡,從來不是什麼遲暮。有今日西沉,才有明日東升。
許宴青也去了路家,今天是周五,每周五他都會在路家吃飯。
路慕嘉拿著遊戲手柄從樓上下來,就著南歲禾的手,喝了一口端著的小碗雞絲南瓜粥。
「哥!」南歲禾眉頭微擰,等他喝完一口才出聲,「你完啦,這是許宴青的。」
她語氣里的幸災樂禍分外明顯,路慕嘉低頭一看,果然,她手裡的這碗沒有蔥。
「到底許宴青是你哥還是我是你哥啊?你們怎麼這麼偏心!」他把手裡的手柄往沙發一扔,抓了抓頭髮,長嘯。
坐在沙發上的許宴青敏捷避開,繼續操作手裡的手柄,嫌棄道:「你喝過的我不喝。」
白韻嘉端著一碗剛舀出來的,遞到路慕嘉手裡,「挑吧。」
「一個大男人,連蔥也不吃。」他邊挑著碗里的蔥,邊發泄,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餐桌上沒人理他。
白韻嘉倒是突然想起來:「我聽宋晚的媽媽說宋晚她想跳舞,給她報了個興趣班,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南歲禾嘴裡含著飯搖搖頭,「不用了,我不喜歡跳舞。」
「那鋼琴呢?」
「也不太喜歡。」
「那你沒什麼感興趣的嗎?」
南歲禾仔細想了想,「嗯……那就攝影班吧,我還挺感興趣的。」
她很遺憾,爺爺就只有舊懷錶里那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她的所有回憶都染上了黑白水墨。
餐桌上有片刻安靜,路慕嘉與許宴青照舊吃著飯。
白韻嘉滯了滯,不露聲色跟路鴻遠交換了個眼神,她放下手裡的筷子試探,「你也喜歡攝影?」
「也?還有誰也喜歡嗎?」
白韻嘉避開這個問題,臉上還維持著笑意,卻與剛才勸她上興趣班時截然不同,「攝影,不太適合女孩子家家的。跳舞跟鋼琴都不喜歡的話那就算了吧。」
饒是南歲禾再怎麼專心吃飯,也聽出來了,她是在拒絕。
沒等她回答。
白韻嘉又說:「你們先吃。路鴻遠你過來下。」
剩下的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第二天,南歲禾拖著疲憊的步伐進了校門,她有點想不通,為什麼白韻嘉聽到她喜歡攝影,反應那麼奇怪。
高三跟高一不在同一棟樓,路慕嘉在樓下把書包扔到她懷裡。
「你昨晚又玩遊戲了?」
「沒有啊。」南歲禾有氣無力。
路慕嘉上下掃她一眼,「那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現在是學習的時候,要是敢通宵玩遊戲小心打斷你的腿。」
「我的好哥哥,你說這話不心虛嗎?」
「……」
一整個上午南歲禾昏昏欲睡,後面還有個煩人精時不時戳她後背。
持續到午休時間,她剛想趴桌子上睡會兒,背後又開始戳她。
「高朗你煩不煩?!」南歲禾的不耐已經到了頂點,只差個火星子她就能燃起來。
高朗清了清嗓子,表示這回他真的是無辜的,「外面有人找你。」
她側過頭,窗外站了一個女孩子,看她望過去,對著她笑了笑。
南歲禾記得她。
是昨天跟許宴青站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
「你好。」那女孩子看她出來,忙不迭往她手裡塞了兩瓶牛奶,嘴上反而支支吾吾,「那個,我聽說你是許宴青的妹妹,麻煩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可以嗎?」
她從背後拿出一個淡粉色的信封。
「我不是許宴青的妹妹。」南歲禾從來沒有反駁的這麼快過。
那個粉色的東西,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裡面是什麼。
其實她也很會偽裝,她遠遠沒有表面的這麼平靜。緊張、措手不及、甚至還有一絲……嫉妒。
嫉妒她的勇氣。
心裡有個小人在敲打她,接吧,只要你接過來,許宴青就不會知道了。
她現在就像小說里的女N角,真壞啊南歲禾。
「啊?那可能是搞錯了,你可以幫我給他一下嗎?」
南歲禾手心掐的發紅,漆黑的瞳孔盯著她手裡的粉色,就再給這個粉色的東西一次機會吧。
「你為什麼不自己給?你自己給他吧。」
她轉身想走。
那女孩子飛速的搖了搖頭,把手裡的東西塞到她懷裡就跑了。
南歲禾捏著手裡的信封,很薄。
背面寫著:高二九班陳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