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恐怖白絲

藍星大陸上長到十一二歲的少男少女都會經歷這樣一件事。

首先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件，即使藍星人丁凋敝，也不至於這麼早。

這件事說的是，在少男少女長到十來歲的時候，會在某一天的清晨醒來，發覺精神格外的明朗，耳邊似有細微的蟲鳴，周身微風輕拂，絲絲涼意沁人心脾，直入四肢百骸。經歷過這一次，體力和心智都會有很大的成長。

此乃少年少女靈根初成，第一次自成周天，呼應萬象之徵兆。

經過此番變化，人們便開始擁有了修鍊各類法門的根基。

藍星上幾乎所有的修鍊法門都基於靈根，所以第一次感受萬象靈氣對於修鍊而言至關重要。

一般人靈覺開啟，靈根便會自發的吸收周身一丈範圍里的靈氣，如同嬰兒初生，急切的呼吸空氣一樣。

根骨好些的，靈根吸收靈氣的範圍可達十數丈；

還有其少數的人，靈覺初開便引得天地異像，周身氣旋環繞肉眼可見。如若靈覺開啟時真的能有這般聲勢，那麼此人真能算是人中龍鳳，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這樣的人假以時日，定將成為替天行道的俠客或是為禍一方的魔頭，總之不可一世。

不過這樣的天縱之才也僅僅是存在於傳說中，至少周巡所在的村子里根本就沒有。

雖然村子里沒有什麼天縱之才，但天生廢柴倒是有那麼一個，此人正是敬林村大名鼎鼎的周家完犢子少爺周巡。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靈根初醒，也不過是多生出幾分氣力。先撇開資質根骨不提，修鍊一途千難萬險，能有所成就的也必然是心智堅忍之輩，遠非常人。

但所有孩子還是都會在十歲出頭的時候，對自己靈覺開啟的那一刻滿懷期待。如若真能引動天地異象，那可真的能算是從此逆天改命了。

周巡當然也是無數懷揣夢想的孩子之一。然而在別的孩子都一一得到了想要或者不想要的答案后，周巡的等待卻依舊沒有結束。

老太爺替周巡看過幾次，一般來說靈根的位置就在胸椎上，心窩後面。靈根初成時形狀就像一顆人蔘，主要附著在脊椎上，細枝末節則沿著兩側扇骨發散生長，照理說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

但即便老太爺屏息凝神大半天，在周巡身上也還是沒找到靈根。

本來以為再等等，總會有覺醒的那一天，這一等，竟然就是六年。

有時候周巡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已經覺醒靈根了，只不過是資質實在太差，覺醒的動靜太小，就好比陸平平在王二狗被窩裡放屁——無聲無息，自然不會有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畢竟，靈根弱和沒有靈根完全是兩碼事。但讓周巡失望的是他確實消化不了任何一點靈氣，身體完全得不到靈氣的滋養，就他現在這幅身子，就連前面邊抽抽嗒嗒邊帶路的劉家小妮子都不如。

當然這個世界上也不只有周巡一個人倒霉，現如今敬林村靈根資質最好的少年張衡同樣也無法修鍊。此子靈覺開啟時抽空周遭靈氣數十丈，雖然還遠沒到可以引發天地異象的程度，卻已是驚為天人。

只可惜這個張衡生而心竅不開，是個傻子，生的倒是白白胖胖有幾分可愛，但每日憨憨傻傻臉上掛著鼻涕，不是在找東西吃，就是在找周巡玩兒。家裡只有一個疼愛他的奶奶，每天給他擦擦洗洗，也算勉強幹乾淨凈。

同為敬林村人嫌狗不愛二人組裡的一員，

張衡總是將周巡當作是自己的大哥。周巡雖然也不討厭他，但還是經常躲著他，畢竟讓一個正常人天天陪傻子玩還是很累人的。

有時候周少爺也會感嘆，自己沒有靈根，張衡沒有腦子，也不知是誰更可憐。要是可以，他倆互相分一分該多好。

周巡現在正在去往劉二叔家的路上，劉二叔身死的消息早就在村裡傳開了，一路上都有人議論紛紛。

之所以會想起靈根的事，是因為周巡在議論聲中隱約聽到什麼「靈根被挖走了」之類的話，心裡不禁有些沉甸甸的，他預感到這一次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

劉家二叔中午時身死，現在已經停在了自己家柴房裡。

周巡十二歲時按照家傳奇書里記載的方法，陰差陽錯，竟治好了村裡新娶媳婦的王鐵牛的不舉之症。

鐵牛敲鑼打鼓的非要送一副「妙手回春」的匾給周巡，村裡人才知道原來周家這臭小子也不是啥也不會，畢竟家有仙器，懂得一些方術。

只是在那之後，村裡人總是要到實在不行了才會抹開面子來找周巡看病。

醫者不好當，德不高望不重的醫者更難當。只要是醫不好或是在周宅里醫治時死了，那周巡免不得要被臭罵甚至挨打。

有時候周巡還真覺得鐵牛這人算不錯了。

行醫四年，周巡也算是看慣了生離死別，也見慣了斷臂殘軀之類的場面。但在看到劉家二叔的屍首后，周巡還是感到陣陣心驚，脊背發寒。

劉家二叔死狀慘烈，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周身像是被抽了一頓鞭子一樣皮開肉綻。如果只是傷口瘮人，周巡沒什麼不好接受的，只是劉二叔的表情扭曲，周巡沒有見過這樣的死狀。

第一眼看下來，周巡首先察覺到的是劉二叔應該是失血而死。

雖然傷口觸目驚心，但仔細看下來，卻沒有見到什麼特別深的致命傷，應該是傷口不斷失血，最後力竭而亡。

周巡心中隱隱有一種猜測，這些多而密集的傷口很像是鑽進了帶針葉的灌木里被划傷的。劉二叔這一身的皮外傷應該不是他真正遇到的危險所致，而是在逃跑的過程中慌不擇路。

既然如此……

周巡想象了一個場景，如果自己被一隻凶獸追趕，在慌忙逃命的情況下，是不是會鑽進帶刺的灌木里。

但隨即周巡覺得不對，灌木的倒刺對於人來說足以劃破皮肉，但對於皮毛厚重的凶獸來說其實根本不算什麼。

而且凶獸在荒野中全憑一股狠勁與天地搏命，為了一口吃的別說掛滿倒鉤的灌木，即使是火盆都敢鑽一鑽。

如果真有凶獸在追趕，那跳進灌木里就相當於自殺，劉二叔現在可能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更不用說還能跑回村子里。如果是遇到什麼可怕的毒蟲，跳進灌木一樣是死路一條。

周巡心念電轉，將劉二叔破破爛爛的衣服解開，繼續仔細查看傷口。他確實沒能發現類似於凶獸抓痕之類的傷口。

就在周巡捲起劉二叔的袖子，看到劉二叔小臂上的一個牙印時，周巡心臟猛的收緊。

這怎麼看著是人的牙印呢？

與其說是牙印，倒不如說是被生生咬下了一塊肉來。傷口四周烏青一片，人類牙齒本來結構就不利於切割生肉，要像這樣咬下一塊肉來，就像用鈍刀子割一樣。

結合劉二叔身上一些月牙一樣的抓痕，周巡心中更加確定，造成這些傷勢，一定有人在參與。

什麼樣的人會生啃人肉呢？難道是嚇唬小孩的故事裡的吃人鬼嗎？

「靈根好像被挖走了」，周巡想起來路上人議論的話。

他急忙用力將劉二叔翻轉過來，劉二叔一張空洞的眼睛也隨之轉了過去，這讓周巡好受了許多。

屍首剛剛翻轉過來，濃烈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隔著衣服就能看見劉二叔屍首的背心沁有一大片血污。

周巡眉頭緊皺，拿出行醫袋裡的剪刀裁開屍體後背的衣服，看到了真正致劉二叔身死的傷。

后心窩的脊椎處一片血肉模糊，甚至可以看到有白骨外露。

開始的時候，周巡還覺得就剛才看到這些傷勢，劉二叔怎麼這麼輕易就斷氣了。

在看過背後的傷勢后，周巡重新開始思考，這麼重的傷勢他是怎麼跑回來的。

柴房裡光線有些昏暗，畢竟是檢查屍首，場面難免有些驚悚，所以周巡是閉門檢查。

借著燭火，周巡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一絲異常，他似乎看見劉二叔背後的血洞里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周巡連忙將燭台拿近，映入眼帘的一幕讓他不經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原本應該是靈根的部位，現在竟盤踞著一團白色如絲線般的東西，這些絲線看似胡亂的糾纏在一起，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它們的排列具有某種規則。

最可怕的是，這些頭髮一樣的白絲竟然在動，雖然很輕微，卻是肉眼可見的在動。

周巡拿著燭台的手微微顫動，他的心臟在狂跳，但是他儘力的保持了冷靜。他從行醫袋裡拿出一把行醫刀，小心的劃開劉二叔後背的皮膚，他需要驗證一件事情。

只見靈根處的那一團白絲竟然一路沿著靈根生長的方向生長，幾乎生長到了身體的每個角落。

不是靈根被挖走了，而是被這個東西替代了。或者說是被侵蝕了。

這詭異的白絲難道是以靈根為食嗎？

周巡淺淺的回憶起家傳奇書中的一段記載：生如絲線，附於蟬翼，蟬死三日余，而復鳴如初…是為漿芝。

這部書中所述偶爾有一兩處神妙之極，能堪大用，比如治好了周巡小屁股的西瓜霜。但是大部分的內容儘是連篇瘋話，就比如周巡剛剛回憶起來的那一段。

死三日余，而復鳴如初。

這不是扯淡么！

周巡大概清楚這種白色的絲線古怪而危險，甚至能要人性命。但書中所述的漿芝卻是能起死回生，那豈不是比靈丹妙藥還好用。

應該不是一回事。

周巡搖搖頭，收拾起行醫袋準備出去宣布死因，以及警告村民小心這種白絲，屍體必須儘快火花之類的事。

但就在周巡起身時，卻感覺自己被拽了一下。

他以為是自己的衣角壓在了條凳下，便拿燭台去照。

一看之下周巡臉色瞬間慘白，搖曳的燭光下，拽著自己衣角的，居然是劉二叔皮開肉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