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爭執與歧路1

凱特伯爵府的庭院里培育著花期最長的鳶尾花，嬌小的花苞們如同一個個小勇士在這微涼的季節里堅強地挺立著。

整個庭院乾淨整潔，所有的樹木花叢、桌椅庭廊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條。這一切還要歸功於管家的精心打理。就算是在這節日期間，僱工們都休假不在，勤勞的管家依舊在這裡忙碌著。如此用心地打理，不僅是因為凱特伯爵的交代，他自己本身也對這花海般的庭院喜愛萬分。每每想到不多時日庭院里就會滿園春色鳥語花香，他都會倍感欣慰，身體的勞累也全然消失了一般。

今天美爾森也像往常一樣不辭辛勞地照顧著庭院的植被們，他擦擦額上的汗水，滿意地點了點頭，舒展一下自己年邁的筋骨，愜意地享受著勞作之後的小憩，直到他看到身邊有個不認識亞人小孩伸出手握住一個嬌嫩的花苞，隨後「噌」的一聲連帶花莖扯了下來。

「老大爺，這是什麼花啊？」

管家見到自己夜以繼日照顧的花苞被人拿在面前晃悠著，他的大腦一陣空白，隨即大叫著跳了起來。

「啊——老夫的鳶尾花啊！！！」

「哦～，是叫『圓尾花』，好怪的名字啊，明明一點也不像尾巴。」

管家氣急了，他一把奪過亞人手中的花枝，咬著牙憤怒地指著面的孩子吼道。

「你這個『下等人』，究竟哪裡溜進來的！這裡可是伯爵的私人領地！還敢胡鬧！看我不讓衛兵把你……」

「誒呀誒呀，『下等人』這個說法可真不適合從你口中聽到啊，美爾森管事。」

突然闖入的陌生聲音及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這件事，讓管家不禁愣了一下，面前的亞人小孩則飛快地躲到那人身後。

「芙蘭快看，這裡有好多好看的花啊，但是這個老大爺突然就生氣了。」

「你啊，要老是到處惹麻煩，不能學著察言觀色嗎。」

管家仔細地端詳著眼前這個紅髮女孩，看著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她的身份，不過無論如何這二人冒犯了伯爵的領地這點毋庸置疑。

「小姑娘，既然你認識我，就應該知道這裡是伯爵府，你們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要承擔後果的！」

美爾森管家的語氣嚴厲又憤慨，雖然對方只是兩個小女孩，但身為伯爵府的管事，必須要維護伯爵大人的威嚴。儘管他心中有點不忍，但還是決定要給這兩個孩子一點教訓。

「當然，這裡是貴族的領地，在場的每個人都應當為自身的言行負責。」

芙蘭表現得溫文爾雅，沒有將對方的威嚇放在眼中，這不卑不亢的態度讓管家感到有些失面子，於是他繼續加重語氣說。

「哼，還算明事理，既然如此我要求這個破壞庭院的亞人接受懲罰！你可不要以為你們都是孩子我就會手下留情！規矩就是規矩！」

「好吧，那就委屈一下我這位妹妹，把她交給管事吧。」

「誒！等等！不是吧芙蘭！我不要，不要把我交出去啊！他肯定會把我關起來的！」

愛麗絲完全沒想到芙蘭會真的答應管家的要求，她慌張地抓著芙蘭的衣襟帶著哭腔求饒。芙蘭則摸著她的頭對她使了個眼色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

「不過在此之前，管事可記得我剛才所說的話嗎？」

「當然，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這可是小姑娘你說的，該不會後悔了吧。」

「怎麼會呢，我可不會在伯爵大人的府邸亂說話的。

」

話音未落芙蘭就對美爾森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也不管對方的反應如何，她接著說道。

「方才管事用『下等人』來稱呼小妹了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一百二十多年前，由我們德塞盧斯帝國的先代國王率先發起，後來又由多個帝國參與聯合頒布了『廢除亞人種奴隸制』的法律。從那時起，一直淪為奴隸地位的所有亞人種才有了平等的公民權益。而下等人這個代表恥辱的稱呼……也是被禁止再對任何亞人種使用的哦。」

芙蘭刻意地在關鍵的地方停頓了一下，面帶微笑著看向管家，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老管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讓他意外的是芙蘭竟然知道一百多年前那個法律的細節，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知識。

「哈哈哈，沒想到小姑娘懂得這麼多啊。不過你應該還不懂得在別人的地盤想抓把柄，可是件困難的事吧。」

芙蘭輕嘆一口氣，雙手一攤，有些無奈地說道。

「正如管事所說，我的話很可能會被當做一面之詞不被理會吧……」

美爾森得意地笑了笑，正當他想繼續發難時，芙蘭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不過，若是伯爵大人知道他的管事侮辱了自己好友的家人，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包庇你呢？美爾森管事。」

「什麼！你難道是……」

「真是失禮了，說了這麼多我都忘記自我介紹了。」

芙蘭優雅地提裙行禮。

「我是芙蘭·安德森，克里克鎮的領主安德森男爵的女兒，這位是我妹妹愛麗絲·安德森。今天有機會到蓋蘭，特意來向伯爵大人問安。」

「你是……安德森男爵的女兒，哦！我快完全認不出來了。」

美爾森管家想了好一會兒，終於回憶起來了，眼前這個紅髮女孩自己曾經見過。那是在五年前伯爵舉行的大型晚宴上，為慶祝德賽盧斯帝國建立290周年，當時凱特伯爵宴請了許多貴族名流，都城的一些大人物也來了。安德森男爵來參加時正是帶著他的女兒，只不過五年的時光讓一個小姑娘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也難怪他沒有認出來。

意識到眼下這個狀況的美爾森有些手足無措，他輕咳一聲整理了下自己的領結，然後恭敬地向芙蘭彎下了腰。

「安德森小姐，剛才是在下失態了，還請不要怪罪。」

「哪裡的話，美爾森管事。倒是我這邊先有不是，希望管事原諒小妹的無理行為，我也會照價賠償貴府的損失的。」

「小姐真是通情達理，在下怎麼敢索求賠償呢，還是讓我帶二位去見伯爵吧。」

老管家說罷邊走到路口，富有紳士風度地引導等著二人過去。一直在芙蘭身後的愛麗絲

看到原本兇巴巴的美爾，森來態度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禁感嘆道。

「哦～好厲害呀，芙蘭！只是說話就打敗了那個老大爺，這就是刀子嘴嗎？」

「呃～愛麗絲，你確定是在誇我嗎……」

兩個人跟隨管家來到了伯爵大人的書房。凱特伯爵正坐在寬大書桌前皺著眉頭，手裡捏著一杯咖啡，卻遲遲沒有動作，眼光落在杯子上面，不知是在看杯中的倒影還是自己的指甲。見到門口的人後，他並沒有感到意外，似乎是知道芙蘭她們要來，臉上的皺紋也頓時舒展了許多。

「真是稀客啊，安德森小姐，歡迎來到蓋蘭，你父親也好多年沒來我這裡了，快過來讓伯父看看你。」

凱特伯爵招呼她們坐下，美爾森則利落地擺好了紅茶和點心後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