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靡靡之音
人言可畏,人心難測。
「誒,少俠打算仗劍天涯,去往何處?」驛站小廝笑臉相迎,來此租賃車馬的都是金主,得罪不得。
重陽挑眉,微笑以待,心道這小廝有點意思,便問道:「去甘栗城要多久,價格如何?」
「我看少俠英俊瀟洒,風度翩翩,怎麼也得月余,白銀二十兩。」小廝打量著後者,笑吟吟道,一雙錚亮眼眸滴溜溜旋轉,似乎在計較行程,以及好處。
「嗯!」重陽頷首,跟自己預測的相差不遠,如今不能動用神力,頗受限制。徒步跋涉,恐要猴年馬月才能抵達甘栗城。途徑多座城池,依靠車馬之力,月余的話,還在情理之中,後續計劃還來得及。
念及於此,說道:「我出兩塊元石。」
小廝身體一抖,收斂笑容,有些緊地的盯著重陽,輕咳兩聲,上前靠攏說道:「少俠借一步說話,這裡人雜。」
角落一隅,他環顧四周,待人煙稀少后,小聲道:「少俠可是要去參加『甘栗酒宴』上的『天門大會』?」
「正是。」重陽露出雪白牙齒,乾脆利落點頭。
嵐城雖說在南荒也是百大古城之一,但同樣乃墊底的存在,並沒有大型載人『飛艇』和『飛鷹』供以使用。
『飛艇』和『飛鷹』只有超一流的家族和宗門才能鑄造和培養的起,除開四大古國和教廷外,擁有其一者,無一不是頂流勢力或排名靠前的古代城池。
「好,一個月內我盡量趕路,不會耽誤行程。」一咬牙,小廝拍板決定這筆交易。
重陽袖手一揮,道:「無妨,就算趕不上大會,兩塊元石仍是你的,分文不少。」
「得嘞,少俠稍待,我這就去預備車馬和乾糧,擇日啟程,哦不,立刻啟程!」重陽的爽快,讓小廝雙腿生風,馬不停蹄忙活去了。
「稍待,稍待~」重陽頷首示意,待小廝走後,便來到驛站隔壁的茶棚,一杯苦茶入口,還未觸及舌尖,就被諸神之力化了個乾淨。
體內的四大神之本源,勉強能抗衡諸神偉力,就是這道傷,仍在持續惡化,侵蝕這具肉身。
他不禁嘆道:「成神無數次,這是被打得最慘的一次,差點就回不來了。」
待當出行,遠見車馬前忙上忙下的人,後者生出疑惑,好奇道:「莫非驛站已無人手,勞煩您這個前台親自駕車?我看那不遠處還有不少車夫,無所事事,談天論地的樣子。」
小廝哈哈一笑,趕緊解釋道:「少俠誤會了,那些傢伙毛手毛腳,一個不小心惹您生氣,生出事端來,那我們驛站的名聲和形象可就毀了。」
「所以,我自己來,御駕親征!」
「哦~」重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顯露,然內心通透無比,兩塊元石的誘惑,無人能擋。
畢竟,就算一塊低等元石,也能值十兩黃金。
寬敞、豪華、上等絲綢的雕花和柔軟海綿靠枕,古樸工藝,奢華不失內涵,坐上去十分舒適。
撩開門帘,小廝輕咳一聲,鄭重其事道:「認識一下,小的名叫葛幽,少俠貴姓?」
「免貴,姓重,名陽,重陽。」
放下門帘,葛幽端坐,清了清嗓子,低吼道:「重陽少俠坐好,即可出征!」
夜色下,少年揚鞭策馬,一騎絕塵消失於官道上。
匆匆十日悄然溜走,初冬的大雪如鵝毛,白銀封山,放眼望去八荒無垠,白茫茫雪界,寒風刺骨呼嘯刮臉。
這天晌午,馬車停下歇息,同時補給物資。葛幽久久未歸,馬車上閉目養神的重陽,解開了封閉的六識,放開神覺和第七感官。一時間,大量信息鋪面而來,天上地下,這世間的每一寸土地里的粒子波動均逃不過他的法眼。
大雪封山,前路已斷。
是個不太友好的信息,天宮不作美,凡人自無奈。
古代聖人擁有第七感官,就是預知感官,和神覺無二差別,能提前探知禍福吉凶。而神明擁有第七感的同時,擁有第八感『時空感知』和第九感『命運感知』,通天徹地,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重陽放開心神和神覺的剎那,就已經知曉前方生了何事。
「重陽少俠,前方大雪封路,暫時過不去,沿途商隊也都紛紛停下修整,我們怎麼辦?」裹緊貂皮大衣,口吐白霧迅疾凝冰,抖了抖氈帽上的雪,葛幽如實彙報,語氣中帶著無奈。
「我們也修整吧。」
喂完馬匹,修理馬蹄上的防滑蹄釘,將馬兒包裹地嚴實免得凍傷,葛幽嘆息一聲:「這雪要下到什麼時候哦~」
臨時驛站里,摩肩接踵,因這場暴風雪所有人都滯留在此,有些商販趁機兜售起貨物來,賣的不亦樂乎。
重陽亦湊熱鬧買下了一桿鐵槍,隕鐵深寒遇水不黏,賣相不錯,手感上佳。
驛站后的雪山,風雪漸欲迷人眼,一望無際,雪海無涯。
「如果我記得不錯,北方應是十萬大山。」擰動手腕,鐵槍凌空而刺,耍出幾朵槍花,一襲白衣遺世獨立山巔上,罡風如刮骨鋼刀,掀起白衣衣袖,露出纏滿繃帶的體魄。
后夜,多數人扛不住冷意,猛灌幾口烈酒後抱團而眠,二樓的單間里也擠滿了人,女眷一間房,商戶一間房,呼嚕聲接力賽就此展開。
「夜半三更,凍煞書生。重陽少俠到底去了哪裡,這冰天雪地的,不要出事的好。」葛幽圍著火爐,縮成一團圍在角落。
牆壁上的油燈呼暗呼明,寒風透過門板縫隙猛灌進來,讓人瑟瑟發抖,不時吸著鼻涕冰凌。
說來也怪,每當他駕車趕路時,以馬車為中心,任何風霜暴雪,冷氣烈風都與他無緣似的,全部自行繞開。身前彷彿有股無形的力量,將這些抵禦在三丈開外,一旦超出這個範圍踏出半步,等待他的將是冰雹糊臉的險境。
扛著鐵槍,一步一個腳印,人影向大山深處走去。
冰樹冰花綻放,天地山川凍結,河谷走道,水利長橋,皆埋葬於冰雪之下。
「古怪,連此地也凍結了。」三個時辰后,一座漆黑險峰前,重陽收回目光,用腳踢了踢峽谷上的磐石,誰知碎裂一地冰屑。印象中,此地乃一處地底火山的縫隙,常年熱氣噴涌,偶爾湧上溫度極高的熔漿,黑峰峽谷中,應該有溫泉才是。
縱身一躍,耳畔勁風呼嘯,大袖展開同羽翼般,如雄鷹滑翔前行,勇猛直前凌空飛躍。
十幾息頃刻而過,噠~輕巧落地,未漏出半點聲響。
踏足冰面的呼吸間,一股怪異的味道湧入感官中,血腥中夾雜刺骨的寒意。
「果然有東西在這片峽谷。」先前敞開神覺的剎那,他就感到異樣的氣機在大氣中蔓延,時強時弱,包含一股混亂、暴躁的念頭。
咔、咔、咔~
漫步冰雪上,腳下乃是冰封的溫泉河域,重陽眨動眼眸,沉下心思揣測前方異物的來源。
「每一次輪迴,走相同的軌跡時,都會發生新的變故,且不止一處,結局更是千變萬化,變得難以捉摸。命運的長河有無數分支,我輪迴一次,分支就會多出一條,向未知的未來延伸,誕生出更多的岔路。」
「或許眼前,將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岔路,一條新的命運分支,與每一個過去都各盡不同,或許有相似之處,也必然有不同的地方。」
為了避免神體提前崩潰,而導致這片大陸遭劫,重陽在這十日時間內,已經將滿身神血和神力煉化,化作一團細小本源,用來對抗諸神之力,維持軀體日常的平衡。
現在的軀殼,早已不是半神體魄,除了比之聖人之軀還要堅硬幾分外,並無奇特之處。如今的他,第九、第八、第七感均已消失,在固守元神的狀態下,神覺也在幾個時辰前徹底閉合,如今之剩下身為修者的第六感官,先天之覺。
峽谷底部,冰面高漲,已經超出水位的極限,有的地方初極狹,才通人,再往後豁然開闊,像極了一口口冰窟。
再深入三里,重陽的腳踝竟然開始凝結霜花,陰寒氣息逐漸濃郁,且在此時,一股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傳來,過一會兒,又變為笑聲,魅惑感十足。
「這是?」遲疑兩息,把掌中鐵槍朝上空一扔,轉身回踢,腳掌與槍尾接觸瞬間。
嘭!
音爆炸裂盪開一圈空氣漣漪,鐵槍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破空飛去,狠狠扎在傳來靡靡之音的那堵冰牆上。
「轟隆!」
石壁坍塌,冰粉揚揚洒洒,白衣影子低喝一聲:「槍來!」
嗡嗡嗡!
亂石堆中的鐵槍抖動槍身,發出如蜂群振翅的嗡鳴,砰的一聲震開碎石,穿空而來穩穩落入後者手中。
此時,外界風雪消溺,大地銀裝素裹,天界上懸挂三輪玉盤,成掎角之勢,三月同天。
潔白月光灑下,光輝投入峽谷內部,陰影乍現腳邊,重陽手持長槍奔入洞窟,朝未知地帶殺去。
石窟內,螢火點點隱約可見模糊輪廓,一雙雙血紅獸瞳自黑暗地睜開,血色獠牙猙獰可怖,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驚醒了它們沉眠。
「嗷!」
上百道驚天嘶吼,回蕩在十萬大山的峽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