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Part 3

唐翎送吃的過來的時候，大聖的表情可謂是見到了親人一般。

要知道自那次之後可是過了好幾天她都沒來送吃的了，大聖靠著桃子和銅汁、鐵丸，雖能充饑，卻到底還想吃點別的來打打牙祭。

「小丫頭你可算來了，這次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他急得抓頭，一腦袋的毛都亂了，一點兒都不順滑。

唐翎在他面前放下食盒，打開。

一碗酸湯手擀麵。

酸辣的味道撲鼻而來，惹得大聖晃了頭，極輕地打了個噴嚏。但他隨後神色興奮，眼睛透著光亮，看向唐翎。

「丫頭，你做的？」

唐翎點頭，一邊把面端出來：「學了好幾天呢，大聖你可得好好嘗嘗。」

說完，她拿筷子撈麵，攪拌兩下吹涼，挑了一口送到他的嘴邊。

他張口，順著爽滑的麵條嗦進嘴裡，霎時間酸爽微辣的味道炸開在口腔，許久沒吃到明顯味道的味蕾嘗到滋味，幸福地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

囫圇嚼幾下就吞進去，他再次張口，順便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好吃！小丫頭你手藝見長，這是老孫至今為止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眼睛緊緊盯著第二口撈上來的面，剛到嘴邊，他咬住筷頭，嗦面入口，吃得滿口生香，猴毛都豎起來。

唐翎見他這個模樣，眨巴眼睛，心情有些激動。

大聖誇她手藝好了誒！

她心跳時快時慢，手中的動作都是下意識地，一口接一口地餵食著偶像，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吃下麵條之後的開心表情。

不多時，一大海碗的麵條便被一掃而空。

大聖砸吧一下嘴，意猶未盡地說：「想喝湯。」他決定把這碗面列為猴生最愛，並且不接受反駁，甚至還能吃好久好久！

齊天大聖此時並不知道，他的這個flag，立得穩穩噹噹，矗立不倒。

唐翎聽到他這個要求，連忙回神，往食盒裡面看去，正好看到一枚湯匙在裡面躺著。

幸虧沒忘記帶湯匙。

她拿起湯匙，笑眯眯地舀湯給大聖，餵食喂得十分得心應手，心甘情願。

一碗酸辣湯麵，最後一滴不剩。

「丫頭，手藝長進了，老孫要誇誇你，很厲害！」大聖爺吃飽喝足，不吝誇獎。

唐翎一邊收拾，一邊驕傲地說：「那是，我可是學了好幾天，要是還不能讓你誇一句，我不就白學了。」

「對了。」他抓抓猴毛，突如其來地問道：「我在此地多久了？」

唐翎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問。

他這一問，她才記起來……

他可是齊天大聖，將來的斗戰勝佛。

一直以來，因為上帝視角，她都明白他須得五百年後才會出來，久而久之也就忘了他未來可期。

可能自己所熟知的各種版本的大聖，都是桀驁不馴、傲骨難屈的，所以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她著實楞在了原地許久。

「大聖怎麼突然這麼問？」她把食盒放在一邊，席地盤腿坐下，作談心狀地問。

孫悟空自己也不知道怎會突然想要詢問時間的問題，驀地沉默了。

唐翎開口道：「大聖，我想問你個問題。」

他眼神轉而看向她，無聲等著她的問題。

「大鬧天宮，是為哪般？」她咬文嚼字，問了很多人都在研究的問題。

其實在現實中，這種問題已經被解讀了太多太多。好的壞的，光明的暗黑的，她哪怕不問他，都應該能解讀出什麼。

但是難得如今碰到了真……猴，秉著好奇心作祟，以及自己債主的身份，還是想問一問，想知道他本身的想法。

她等著他的回答，盯著他不錯開眼神。

被壓在五行山下的齊天大聖，迎著傾灑而下的細碎暖陽，面容幾乎褪去了大半的妖性，反倒越來越趨於人類。

他勾起薄唇冷笑一聲，語氣沉冷下來，表情染上狂狷：「氣不過。」

唐翎：「啊？？」

這是什麼回答？

她還以為他會說出很有哲學性，引得讀者深思的話語來，沒想到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而已？

「身懷絕世法術，自當得群猴之王，怎地不能當得那凌霄殿主？玉帝老兒唯唯諾諾，根本當不得主。」

他這話說得，傲氣凌然、大氣磅礴，雖被壓在五行山下只露出顆猴頭，卻依然恍惚之間，令唐翎好像看到了持棒闖凌霄的齊天大聖。

她撐著下巴感慨：「剛剛還以為大聖你鬧著玩呢，沒想到確實還是那個大聖啊。」

自持有一身天地難敵的能力，說他野心大，他也確實有吞天之心；說他沒有野心，他也可獨守一座花果山、一群猴子猴孫。

想到此處，她挺直身子，恍然失笑道：「沒想到大聖你還是個白紙呀！」說完，她沒忍住，還是笑得開懷了起來。

大聖爺剛剛滿心的豪情被她這麼一笑，給笑泄了氣。

「有甚好笑的？」他瞪了她一眼，撇著頭看別處。

唐翎前仰後合：「不是，就是突然發現大聖你挺好拿捏的，誰忽悠你兩句你就找不著北了，著實白紙一張哈哈哈哈哈……」

「……」

白紙一樣的大聖根本不明白她說得什麼話，見她笑得不能自已，白眼都已經翻上天去。

等唐翎笑完了，太陽已經開始西垂，兩界山周圍一片晚霞光彩，照著大地都安靜祥和。就像是世界上，只有她和大聖兩個，面對著面，說說笑笑。

其實不收租的時候，有個人陪著聊聊天、侃侃大山也還挺好？？

唐翎從地上起身，撈起身邊的食盒，然後向大聖告別。

「大聖，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些時候再來找你玩。」她一邊說，一邊用空閑的手對他搖晃幾下。

大聖目露金光，微眯起眸子瞧她背影，也有樣學樣地晃晃手，卻是沒說話。

這些日子，算是他從被壓在山下之後，最舒心的日子了。每日瞧著佔山土地拿著銅汁鐵丸過來之後，還有些對他避之不及，話也說不上幾句，卻是最最無聊透頂。

剛被打下來的那兩天，他天天作妖想要出山，奈何大山如同頂天之重地壓在身上，他動彈不得，只有一顆頭顱和雙手露在外面。若不是唐翎及時出現，恐怕他便會作死了周圍的活物泄憤。

在他心裡，至今已經將唐翎這個凡人丫頭片子，當做異類好友了。

別說，有朋友的感覺還不錯，比從前他那些妖魔鬼怪兄弟要多了幾分熨帖感。

……

接下來的日子裡，大聖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欠人錢沒人權。

不對，猴哥的話，應該說『沒猴權』。

熟悉的酸湯味道傳來，隔著老遠，山下的大聖爺開始不自覺地乾嘔。奈何雙手距離自己並不近，連捏鼻子的動作都不能完成。

趁著人還沒來，他閉著眼睛掐指算了算，然後絕望地長嘆一口氣！

「我老孫竟是一碗面吃了百來年——」要不是被壓著，他很有可能摔入地底，跟閻王商量商量，修復一下生死簿，給他個死期算遼。

眼角餘光看見了百年如一日，模樣、身材甚至性子都沒變過一絲一毫的姑娘，她提著食盒，步履一如初見的慵懶閑適，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

恍如隔世，斯人如一。

酸湯麵，也如一。

「大聖，吃面啦！」唐翎舉起食盒，在兩人之間晃蕩兩下，開懷道。

「……老孫不想吃。」四百多年了，湯麵不換，反正就是不給別的飯菜吃。要不是有銅汁鐵丸和兩邊的桃樹，怕是味覺都被她的面給霸佔。

被如來老頭壓在這裡原以為是猴生最慘，卻不成想，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唐翎不為所動地拿出大碗面：「不行哦，不吃怎麼能健康長大呢？」

大聖想給她一棒子。

面是真的不想吃了，甚至因此激起了他想要破山而出的願望，迫切地想要趕緊出山，賺錢還債之後趕緊遠離這個債主。

他表情堅決地拒絕投喂。

唐翎不急不躁，反而笑得十分溫柔：「大聖爺呀，這可是最後一頓面了，你真的不想吃？」

大聖的耳朵動了動，有些不確定地去看她。

「你說什麼？」他又問了一遍。

唐翎很耐心地重複：「最後一頓面了哦，你吃完這碗面，以後可就不用吃了。」

「真的？！」他頭一回內心波動如此之大，比當初得了厲害法術、習得地煞七十二變還要狂喜！

老天爺肯定是聽到他的祈禱，才能如此襯得猴心！

「嗯，所以快吃吧。」唐翎依舊笑得花開燦爛。

但是撈麵的手，卻微微顫抖。

而處於狂喜的大聖並沒有看見。

……

可能是因為最後一碗面，大聖吃得十分儘力和爽快，幾筷頭就吃完了一大碗麵條，最後還很給面子地把湯也全喝了。

唐翎收了碗筷，這次卻沒有席地而坐跟他聊天。

「大聖啊，我要走了哦。」唐翎蹲在原地，看著他，擺手道別。

大聖長吁一口氣，嫌棄地擺手：「快走快走，記得明天別帶面了，你方才可是答應了老孫的！」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頭，也沒管他看見沒，抬腳瀟洒走掉。

他看著她背影，歪頭，總覺得哪兒不太對。

他不知道，唐翎這句『要走』，不是回去自己的洞府，然後明日再來。

而是一去不返。

就在五百年之期將滿之時，彼時的唐翎正一邊做面一邊算著腦子裡的齊天大聖欠債條，突如其來地接到了系統發布的任務。

離開兩界山地圖，前去雙叉嶺收取租金，接下來會逐漸開放西行地圖，便於她收取租金。

「說好的讓我跟在大聖屁股後面收租呢？」她還指望著有齊天大聖在，收租的時候能少點打殺，能方便不少呢！

系統出爾反爾能不能投訴啊！？

系統八百年都不變地平鋪直敘：【宿主請按照系統任務執行，否則將強制降級並予以封號處罰。】

唐翎：……

這個系統是越來越坑了，這是個懲罰系統吧？！

「你真的是x山居的收租系統？gww是不是把在機房燒烤的時間用來給你裝懲罰機制了？」

系統：【請宿主慎言。】

唐翎不想說話，手裡切麵條的動作加快加重，切粗切細的面被幻想成系統。

接下來便是與大聖的拜別。

當然，唐翎用了一種隱晦暗示的方式，自認為自己十分文藝，大聖那麼聰明肯定能想到，絕對會傷心欲絕。

然而這些都沒有，甚至再遇的時候，大聖還會對她棍棒相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