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176. 灰色空中烏黑的金字塔（2）

一雙冰涼的手搭載哈利的肩膀上，用力地抓著他，力氣大得足以壓碎骨頭。但他們溫柔地抱著、安慰他。

周圍有各種聲音，低低的嗚咽、口渴的飲水聲、骨肉的嘎吱聲和撕裂聲，也有倒在滿是灰燼的地上嘔吐。

一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能感覺到背後的呼吸。

他面前的地面上只有白色，分散著、破碎著、撕裂著，人的圖案漸漸變成了與人毫不相關的東西，除了乾涸的液體，和散落的固體。

哈利茫然地看著眼前毀滅之物，終於恢復知覺，在勝利的喜悅中只感到了異常的脆弱，像破碎的玻璃杯從高處掉落，不再完整，但又沒有因為摔得太高而完全支離破碎。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而為此深感羞愧。因為僅僅是滿足他純粹的憤怒，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羞愧，因為赫敏也會為他感到羞愧。

赫敏，她多年前曾為一隻被殺死的鳥哭泣，後來卻學會了如何讓它復活，它的死亡沒有痛苦，它的死亡狀態很容易逆轉。

赫敏，他的妻子。

哈利低著頭垂到胸前，布蘭登緊緊抓住他，扶他站起來，把他從散落在地上的白色屍體旁拉開。

吸血鬼們抓著盧克斯的成員，狼人毫不留情地把他們撕成碎片。透過這些顏色，哈利看到了自己的顏色，祖母綠色、黑色、白色，不是一種顏色，也不是三種顏色，他感到一種更深的羞愧。

只有家養小精靈似乎不受他的影響，他們，還有布蘭登，他平靜的擁抱，真切地融入他的內心。

「輕輕地放開它們，波特少爺。」布蘭登的聲音平靜而溫柔，「輕一點。」

他做到了，在他沒有印象里釋放的力量又蟄伏回到體內。

吸血鬼倒在受害者身上，狼人們跌跌撞撞地跑開，倒在地上，氣喘吁吁。

這是他對他們所做的。他的憤怒驅使著他們，將他們的意圖扭曲成□□裸的、可怕的屠殺。

「讓他們睡覺。」再次聽到布蘭登的聲音，哈利心甘情願地讓這個吸血鬼的理智引導他。

魯比走了過來，一隻手抱在身側，臉轉過去不理他們。「魯比可以帶我們回到吸血鬼族群。」

「等一下，謝謝。」布蘭登說，把哈利轉過來面對著他，還是那麼緩慢而溫柔。

「治好他們。」

哈利照做了，把周圍的屍體都恢復到自然狀態。修復骨折，加速生命，替換四肢，編織皮膚。

他覺得吸血鬼的思想和他的思想相抵觸，他知道另一個人在他體內，削弱了他的防禦，將對方的意志塑造成他自己的。但是哈利不認為自己是單獨一人，對方的引導宛如舒適的籠子。

「哈利。」又聽到了布蘭登的聲音，他藍寶石般的靈魂里有黑色的絲線，還有更多的顏色，那晚受害者的顏色在他的血管里流淌。「讓我告訴你今晚發生了什麼。」

平靜下來，平靜。

「你殺了盧克斯女士。你保護了你的同伴，你消除了對家庭的威脅，你還活著，你生活中的這一部分已經結束了，這個夜晚已經結束了。」

斗篷貼在他的皮膚上，是溫暖的黑暗的星星毯子。

吸血鬼說的都是真的。

但這並不是全部事實。

「哈利。在你失去控制的過程中，你導致其他人失控。他們感覺就到你的情緒，他們太年輕，太缺乏經驗，無法克服那種情緒，那種沒有情感的情緒。我對這種情緒太習慣了，所以才沒有陷入你的情緒里。」

哈利閉上眼睛。他明白了，這是一種「看」的表現，是由他的力量引起的，在平常總是在不集中的方向移動的，渴望最喜歡的食物，渴望遊戲，渴望簡單的慾望。直到現在，他終於知道它是可以集中注意力的，甚至是命令。對於他現在知道的這一切，他並沒有感到一丁點的高興。

「你現在可以停下來了。」哈利的聲音很平靜，「我不會再失去自己了。」

他不能說是什麼使他失去了控制，他應該能冷靜地推算，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應該是平靜理智的。

但盧克斯的目光動搖了他內心。事實上，她已經崩潰了，卻充滿了活力。他看見她站在他面前，毫無疑問地站在他面前，對她的意圖一無所知。

一個沒有內疚的殺人犯，只有快樂，只要愛，只要歡愉。

即使是在她想要殺死他和所有人的時候，她也被她的追隨者們破碎的靈魂所包圍，她明亮地照耀著。那可怕的景象使哈利氣憤。

他要毀掉它，這是錯誤的，它不應該成為世界的一部分。

他要把它修好。

「你必須學會自我控制。」布蘭登又一次說，聲音嚴肅，「你像任何沒有受過訓練的年輕人一樣危險。」

「我該怎麼做？」哈利問道，「在我甚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時候？我討厭她，是的。但這個……」他示意身後，即使他不希望看到。「這不僅僅是仇恨，這是毀屍滅跡，更糟糕的是，我無法控制。我想知道什麼是控制。」

這位吸血鬼聳了聳肩。「你不是吸血鬼，我不知道如何驅使你的力量，只是你必須征服它。」

哈利發現自己的手按在了胸膛上，他嘆息著，有一種感覺，他知道是什麼力量改變了他，但直到現在他才仔細去想，這些變化是否只是物理上的，只是圖案和顏色的變化。但他當然也會受到影響，之前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不得不毀滅她。我不記得對這種事情感到高興，只有無窮無盡的決心，我只能把她分開，好像是在試圖發現是什麼讓她錯了，但沒有發現任何具體的東西，只是把她的碎片完全根除。」

布蘭登在沉思中發出不明的嘶嘶聲，聲音在鋒利的藍寶石色牙齒之間滑動。「在我的眼裡，她的本質被收割，你帶走了她的生命，然後是她的靈魂，然後是她的□□，她的骨頭，她的血。在我們族群里，我們從沒見過任何類似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都像哈利指明。這不僅僅是布蘭登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這是任何他接觸過的思想、他接觸過的生命和記憶中都沒有過的東西。

「對不起。」哈利說，儘管他不後悔殺了她，他只是後悔把同伴們牽扯了進來，尤其是狼人。他們中的許多人從來沒有帶走過生命，今夜之後他們再也不會是曾經的自我了。

「這是一場戰爭，已經結束了。盧克斯女士是這個疾病的心臟，沒有她，這個組織就會枯萎。」布蘭登走開了，跪在他的一個吸血鬼同伴身邊，然後去看下一個。「保護咒消失了，我們將從這裡回去，叫其他人過來帶回失去意識的同伴。」

對於被改變的吸血鬼來說，睡覺仍然很不尋常。而現在，他們所有的人都在那裡睡著了，陷入被迫的沉眠，對於失明的魔法師。現在又一個對可能的恐懼可以被添加到已經令人生畏的數字上。

大多數吸血鬼都感謝哈利的幫助。但對於那些沒有選擇改變的吸血鬼來說，恐懼只會變成更深層次的仇恨。

哈利需要早點離開，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附近的人不會希望得到他的援助。

「好吧。」哈利看著小精靈們遵從布蘭登的信號離開，「等他們醒來之後，你會告訴他們嗎？」

「我不覺得他們會認為他們的行為不是發自內心，除非他們中有人受過大腦和精神上的訓練。他們將在同類中被安撫，在戰鬥中頭腦發熱做下的事情，對黑暗的生物來說往往是可以寬恕的。

狼人會回不咬小鎮，吸血鬼也會回到他們的族群。

哈利要回家了。

然而，他只覺得自己失去了更多，更多的失控，更多……破碎？不，沒有破碎。他覺得自己迷失了，他並不是完全被留下。

黃色的漩渦，空氣的爆炸比夜間的空氣更溫暖。

克拉肯和他們在一起，黃色的光芒照亮了憤怒的暴風雨。

哈利在到達之前，就陷入了一種感覺，他還沒有時間弄清楚自己。

————

「他、在、哪裡！」

「波特夫人，我真的希望你也能告訴我。」

赫敏坐著，瞪著魔法部部長。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一直關注著他，他隱藏自己或他的魔法並不容易！」

「對他來說也許不容易，但遇到吸血鬼就不一樣了。他沒有呆在一個地方，我們有情報，但他們在法國和西班牙到處走。」

他們交換了另一道長久的目光。

「他和吸血鬼待在一起，而吸血鬼在我家裡襲擊了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讓你回答一個問題。」斯克林傑嘆了一口氣，一隻手穿過他亂糟糟的頭髮，「你在我的辦公室里，而不是在傲羅部門，因為你是某個人的妻子。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但我們都能猜到他的最終目標。你遭遇吸血鬼的事情，可能他完全不知道，不然我懷疑他會在這裡，而非在另一個國家試圖主動保護你。」

她知道的。她知道所有這些。但她很生氣，不能感受到理智。

一聲敲門聲，一個傲羅探頭進來，看了赫敏一眼，又迅速移開。

「部長，韋斯萊先生來這裡，想要和你談談。他說很緊急。」

斯克林傑看起來很困惑，但還是點頭了。

赫敏以為能見到老韋斯萊，沒想到卻是羅恩·韋斯萊，穿著皮革長袍，上面有很多魔法的補丁。

這個紅頭髮的眼睛盯著赫敏，似乎感到了安慰。他開口說話，並沒有轉頭去看部長。

「我們找到她了，赫敏。那個女士，把她燒進了地底。」部長站在桌子後面深吸了一口氣，但韋斯萊沒有停下來，「我被派到這裡告訴你，部長。克拉肯去找你了，但沒找到，他以為你可能在反小精靈魔法的保護咒里，可能在聖芒戈。」

赫敏的心臟在雷鳴般的跳動。

「還有……哈利呢？」赫敏討厭自己的聲音如此輕柔。

羅恩看起來太不舒服，這是他第一次把目光轉向部長。「他和布蘭登在一起，哦，布蘭登勛爵……我認為他們在和其他人打交道，嗯，和其他吸血鬼……羅馬尼亞的。」

赫敏現在已經不生氣了，她覺得胸腔里燃燒著，甚至連說話都在消耗力氣。

她站著。

她呼吸著。

韋斯萊臉色蒼白。

「部長。」赫敏開口，語氣平靜，發音清晰，「抱歉，我有事要和羅恩討論。」

門在他們身後關上，斯克林傑說，「別殺了送信人，波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