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八章 芳草天涯 （15）

「這可是我從法國帶回來的。」他眉飛色舞，「你的耳垂兒多漂亮，別戴那些金耳環了，這個才配得上你。來來，我幫你戴上。」

「用不著。」她長長的灰藍色指甲挑起鑲鑽的耳環，隨手把首飾盒丟進紙簍。

「不要嘍？」他有些詫異，「這可是卡地亞的！」

「我好稀罕喲！」她翻了他一眼揚起手就要把耳環丟掉，唬得他趕緊按住她的胳膊哀求道，「小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德性。」她冷笑道，「跟你老婆也這麼賤。」

「咳，提那個母夜叉幹嘛，倒胃口。」

「你少來這套，在這兒罵得歡，回家就跪搓衣板。」她放肆地大笑起來，「地球人誰不知道你氣管炎，裝什麼裝，累不累。」

「我遲早得消炎，你等著我。」

「哎哎！我可沒說等你，你們家的事兒跟我無關。」

「別這樣嘛蘭蘭。等我跟她離了婚，嫁給我好不好。」他捧起她的手親吻著，「我保證你要星星我絕不摘月亮。」

「只怕你還沒離成婚就讓她啃剩下骨頭架子了。」她輕蔑地撇撇嘴，「想給我的兩個娃當爹，你還不夠資格。」

「庄瑞年夠資格？夠資格他還打你......」

一句話戳到痛處，她的眼圈立刻紅了，霍地站起身，氣急敗壞地扯過衣服丟到他身上。

「趕緊的！穿上給我滾蛋，我還得眯一會兒呢。」

「誰不想眯一會兒，剛才那麼賣力氣......」他不情願地套上褲子，「就算是應召的小工你也不能這麼對待人家吧。」

「噗嗤」一聲，她忍不住笑了。

「好啦好啦，您可是堂堂的裕豐韓總啊。」她伸手幫他拉上拉鏈，「看好你的小弟弟，別暈暈乎乎地找不著北了，讓你家母夜叉聞出來，你就等著喝她的洗腳水吧。」

「至於么。」他把襯衣塞進褲子，照了照鏡子又掏出來，磨磨唧唧的就是不走。

「下次別再開這兒的房了，咱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板過他的臉親了親，「那多有意思！」

他的身影在貓眼中漸漸變成一粒小黑豆。她轉身抖落掉睡袍，踮著腳走到床前，仰面倒下。

頭頂上的水晶燈五彩斑斕，平滑的底座上映出一條光溜溜的身影。她的腰扭了扭，嗬，真不錯，居然還這麼美。

芊芊和芃芃向她招手。

媽媽、媽媽。

兩個孩子的聲音陌生而遙遠，她跑過去摟住他們，卻被懷中的仙人球扎得一個激靈。他們怯怯地望著她，好像她是個藍眼睛妖怪。

她捧著生日蛋糕，那上面有她用巧克力醬精心寫下的字：寶貝生日快樂。孩子們突然尖聲驚叫著扭頭跑開，她低頭一看，手裡竟然捧著一堆蠕動的長尾巴蛆。

啪的一聲，巴掌落在臉上......

啊——

她從床上彈起來，眼角冰涼一片。

活該庄瑞年，咱倆算是扯平了。

愣了半天她突然想起什麼。紙簍里的卡地亞首飾盒，被小心翼翼地揀出來，放進坤包的夾層中。

紅亮的會議桌上擺放著幾盆盛開的仙客來，粉紅的花朵團團簇簇，鮮艷而熱烈。裕豐集團財務總監及主管會計和幾個陪同人員坐在一側，正緊張地接受審查。對面，萬隆銀行副行長宋震面無表情地翻看著賬本，身邊坐著信貸部負責人。

他的眉頭突然皺了皺。

「這是怎麼回事？」

賬本在光亮如鏡的桌面上滑過來。原來是一筆四百五十萬元的貨款，半年前直接轉入深圳的一個私人賬戶。

主管會計連忙將另一個賬本翻開遞給財務總監，總監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數字中穿行，他很快抬起頭神情篤定地說，「哦，當時我們集團外貿部進口了一批紅木傢具，是以私人名義採購的。」

「這明顯不符合財務制度的規定。」宋震陰沉著臉，「你們兩千萬的貸款就是這麼花的嗎。」

「沒有沒有，您誤會了。」總監把滑到鼻尖的眼鏡往上推了推，「自從去年我們申請到這筆貸款以後，公司的業務噌噌地往上長，新開闢的幾條航線承擔了全部運力的三分之一以上，我們的集裝箱數量現在已經位居全國前五啦。」

「你們何總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兩千萬還不夠。」宋震的目光掃過對面的人，落在最邊上一個年輕女子的臉上，停頓了幾秒鐘。

她的目光迎著他，優雅而自信，還有些暗暗的挑釁，好像在說，你敢放馬過來嗎。

「我這字一簽，你們五千萬貼息貸款是拿到手了，如果你們出了狀況，我可就得到大牆裡面喝小酒去了。」

「我們何總您還信不過？要不是他這次去歐洲考察，今天晚上這頓酒怎麼著也得他陪您喝啊。」

總監的眼鏡再次滑落到油光可鑒的鼻頭上。

宋震笑了笑，手裡轉著那支派克鋼筆，眼睛忍不住再一次掃過對面那個年輕女子的面龐。

「何總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一個公關部經理，又不懂財務，幹嘛從頭到尾都讓我陪著。」蘭可馨抱怨道，「你沒看見財務部那幫人的眼神兒，那種鄙視，好像我做三陪似的。」

韓麒麟抱住她的腰輕輕一送，她稍一借力便跨上馬背。

「何總有他的考慮。」他把韁繩遞到她手裡，「再說你們公關部也有責任配合集團申請貸款。」

「我去！」她蹬住馬鞍，「少跟我放這沒味兒的屁。」說著雙腿一夾，輕輕一扽韁繩，「蘭小白，咱們走，不理他。」

小白馬順從地朝前走去，留下「嘚嘚嘚嘚」的蹄聲。

縱橫四野是濱海遠郊條件最好的一個馬術俱樂部，馬場視野遼闊牧草肥沃，擁有國內各個品種的馬匹，會員可以認養和騎乘，俱樂部還飼養著世界各地的名貴純種馬，供人們參觀欣賞。

蘭可馨座下是一匹矮小的雄性蒙古馬，兩歲的小馬性格溫存長相俊美，雪白的被毛柔順飄逸，水靈靈的眼睛總是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第一眼看到它，她就喜歡得不得了。

這哪兒是馬呀，這不就是你兄弟嗎，瞧瞧，長得多像。韓麒麟驚嘆道，這大眼睛，簡直跟你一模一樣。

那乾脆叫它蘭小白吧。她把臉頰貼在它身上輕輕摩挲著，雙手摟住它的脖頸低聲說，我的白馬小王子。哦對了，它這麼小，你可不能騎，它禁不住你。

好好好，我不騎它，我有你就行。

皮痒痒了是吧？找抽哪。蘭可馨一瞪眼，伸手推開韓麒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