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虛妄（十）

「你們是怎麼排解無聊的？」孤岩故意無視老者，搓了搓手看向了一旁正蹲在地上的黃色虛影。

「呃……用繩索綁上石子，然後和朋友比怎麼丟的遠……」

「翻花繩、跳繩算么……」

「傷風敗俗者……故……」

「嘖嘖嘖，」孤岩故作姿態的擋在了老者的前方，也是各色虛影們的前方，只給老者留下了一個背影，「我已經能把神力具象化成遊戲界面了。」

孤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如今，他的視覺已經變成了遊戲的界面，每當他開啟通透視覺，他眼前的敵人都會變成遊戲中的boss。血條、UI等一切因素都可以模仿。

「不過現在就是缺少音樂你們懂吧，我自己在音樂這方面的天賦實在是不太行，唉……」

老者變為無數神力，消散而來，周圍的虛影見狀趕忙躲避。老者很快重新聚合在孤岩的面前，威嚴的俯視著眼前的孤岩。

「追隨偽神，撮土焚香。口中天下大義，實則以小利為首，余而不行，非大丈夫也。」

孤岩的眼中對這個穿著如同古朝文人的三眼怪實在沒什麼好感。

「你好像個那個你。腦子被驢踢了？說都不會話了。不過你還算好的，我認識說著母語還得加一兩個外語後綴和口癖強裝洋氣的，你沒他們噁心。」

自然孤岩說話也沒什麼好氣。

「放棄偽神，皈依正道。迷途知返，為時不晚！」

老者的語氣斬釘截鐵，再加上仙風道骨的外形和高大瘦索的身材，看起來頗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嚴肅感。

孤岩有些輕蔑的看著眼前揮舞著長袍的長鬍老頭。

「有事沒，沒事我要繼續跟哥幾個聊天了。」

「你一邊口口聲聲要拯救天下蒼生，一邊偏安一隅，不求上進，不是心口不一，好逸惡勞的表現？」

綠色的神力以葉片的形狀慢慢迎風飄來，伴隨著神力葉片的慢慢聚合，綠色的虛影慢慢走出，神葉也化為灰燼飄散在空中。

看著一旁慢慢懸空走下的淡綠色倩影，本來還想繼續猛噴老頭的孤岩撇了撇嘴。

「我們的本質都是雙標的。」

「懶惰是你這輩子最忠實的朋友，不然，你也不至於孤獨至今。」

一道明光閃過，伴隨著狀如長龍的神力流在空中發出沉悶而冗鈍的爆炸聲，棕褐色的虛影從爆炸中心猛的躍出。

看著旁邊又以爆炸的方式「biu」出來的虛影，孤岩抱起胳膊，決定拿起自己久經人類職場「十二年防止pua的終極法寶」。

「開擺！」

孤岩抱住胳膊直接盤腿席地而坐，面對周圍幾個狂噴濫罵的虛影，他直接放棄了反抗的慾望。

「你口中的名揚四海就是躺在畜棚的雜草上翹著腿等死？你還不知道世界危在旦夕，所有的一切……」

孤岩正雙手背在腦後，自在愜意的躺在草垛上。他非常享受這種奇特的感覺，就像在原來的世界時，自己的頂頭上司前腳說完「工作要搶著干，不是手裡的活幹完了，就可以歇著了，這樣公司就完了」，後腳就能說出「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公司沒了你照樣轉」。多紀以後，孤岩也放棄了爭權奪利和爾虞我詐的無意義鬥爭，當他選擇在恬靜的午後泡上一杯溫熱的枸杞芙蓉茶時，他這才發現，世界少了誰都照樣轉。當他真的把那些許多人這輩子都放不下的功名利祿放下，帶著面對即將面對劇變的勇氣，將個人的幸福提上日程的首要之任時，卻驚奇的發現，生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曾經耳邊的辱罵不過是從「沒能力沒眼力見的廢物」變成了「痴傻呆乜的廢物」。

「國將不國，百萬民眾水深火熱，而你……」

「你等一遇挫折便鬆散懈怠，將來……」

孤岩閉著眼睛，抱著腦袋靠在一旁的神力結界壁邊。曾經長期處於這種環境中，孤岩厭煩的不得了，飽食終日的同時，巴不得有朝一日離開這種環境。直到離開了這麼久，來到了嚎哭峽谷營地，還真有些懷念起了從前的日子。

幾個虛影說的似乎也有些累了，他們無奈的看了看孤岩，又互相看了看。而他們的後方，幾個虛影，也就是剛才和孤岩交流遊戲、電子產品和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物品時的他們，重新走了過來。

他們變成了密度更低但看起來也更輕盈的魔力流順著幾個大虛影的縫隙

「你能徹底忘掉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嗎，你真的覺得是靠你自己忘記的嗎……」

孤岩本來翹起來不斷抖動的腳，也慢慢慢了下來。

「很長時間，你已經摸到那根線了不是么？你只是自己知道，並沒有選擇拆穿。」

孤岩本來舒展的眉頭和微閉的眼睛，以及微微翹起的嘴角，此刻都變成了相反的狀態。

孤岩心裡也不是不清楚，畢竟他也不是被上身過一次兩次。就算是個傻子也能明白，自己的記憶一段一段的，怎麼都不是正常的，更別說他也沒有記憶或腦子的疾病。被附身一切就像是被暴力的打斷一切感知過程，一輛不斷在海上行進的游輪，本來是由自己掌舵，后艙卻時不時的走過來一個兩個的「遊客」把自己打暈綁起來，塞進后艙。最關鍵的是，自己往往還有一些意識。就像小鎮之中許多次的「記憶破碎」和「包辦代替」行為，孤岩自己也很清楚，自己這種平時和別「人」說話都能抖三抖的傢伙，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個月內就認識了十幾個能夠輕鬆說上話的朋友呢？

「我們的狀況都和你差不多，都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才被他看中。」

「咱們的心理防線太弱了，所以就會對其他人言聽計從。」

孤岩很不願意承認，因為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別「人」說自己是「很容易就會被帶動情緒，很輕鬆就會被引導調動」的那種「人」，但事實的確如此。自從回復記憶之後，本來每晚應該是休息的時間，卻不得不在安靜的午夜回憶起自己曾經的羞恥回憶和糗事爛事。

「唉，這個孩子也太可憐了，看的我眼眶都濕潤了……年紀輕輕就得了白血病，給他捐點錢吧…嗯？嗯？！不是，我踏馬的……不是，為啥點了這個鏈接卡里兩個月工資就沒了？」

「長個教訓吧，這種，我們不可能專門給你去查的。」

……

「你去問問領導怎麼安排的。」

「啊？飛哥，我去問嗎？」

「你去吧，我們都沒法問，你想想，如果我們這種大歲數的去問，不就成了逼問領導了嗎？你這種小孩問領導不會在意的。」

「行，飛哥，我去問問領導。」

…

「飛哥我剛來的時候那麼照顧我，雖然這事跟我關係不大，但我替他們幾個問問，也沒啥。」

「高主任，那個，那個最近的項目……」

…

「不是，飛哥，我被領導臭罵了一頓啊，他說最近不可能有進展，咋回事啊……」

「沒問題，你這種問了領導雖然罵你，但是你起碼讓領導你明白你關心單位里的事，這不是你進步的表現嗎？」

「但是……」

「別但是了，一會，我請你吃火燒，想吃幾個隨便點。」

…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真是無聊啊，爸媽嘴裡說的，『幫助別人就是拯救世界』是真的嗎，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