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藩籬

原來，你過得好不好，母親一直都知道。看到你過得不好，卻又一直在家人面前假裝過得還可以，她該多傷心啊！

想到這裡，劉曉琴這麼久以來築起的堅固偽裝，被母親的一句話擊潰了。

「孩子，你走了這一步，往後的日子有多難，你可都得受著啊！」說著，母親常三妹的眼淚也忍不住了。

「我知道，我也是想了好久才做的決定」，劉曉琴用力回握住了被母親握著的手。

同樣是母親，劉曉琴好像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母親一直以來都這麼要強，在劉曉琴的眼裡，母親常三妹一直都像一隻隨時準備戰鬥的公雞。

父親常年在外工作，家裡的大小事情全都是母親一個人，不僅要照顧五個孩子，還要撫養一個老人。農業合作社那會兒，她一個人比一個男人幹得活兒都多，就為了能多掙幾個工分兒，讓家裡的老人孩子都能吃飽穿暖。被人欺負了，她得出頭要說法；遇到事情了，她得自己扛起來，慢慢地，一個弱女子也被逼成了悍婦。抽煙的習慣就是在農業合作社那會兒養成的，因為幹得活兒重，她小小的身體根本扛不住，釅釅的大葉茶和香煙便成了她的必備品，這麼多年過去了，養成的習慣也很難戒掉了。

當天中午，劉曉琴的母親把家裡幾個孩子都聚到了一起，三閨女劉曉玲嫁得遠，從村委會借了電話打過去，張庄村村委會說是家裡沒人，估計到河灣去捕魚撈蝦了，最後只留了信兒說家裡有事，儘快趕回來。

母親把劉曉琴離婚的想法說出來的時候，不出意外，哥哥劉志剛和弟弟劉志強暴跳如雷。

「你瘋了，離婚？這麼丟人的事兒你也能做得出來？」哥哥劉志剛指著劉曉琴的鼻子罵。

「你要離了婚，讓咱爹咱媽的臉往哪兒放？讓我們幾個的臉往哪兒放？咱們姓劉家還沒出過離婚的人呢！」劉志剛氣得一腳踢翻了腳邊的小凳子。

「姐夫人挺好的啊，你好好的和人家離什麼婚？」弟弟劉志強點了點頭說。其實，他從不關心什麼臉面問題，在他眼裡，只要有酒，就都是朋友，都是好人。姐夫徐成是個愛酒的人，從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

劉曉琴看著眼前哥哥和弟弟的反應，知道自己以後要面臨的很多壓力，來自於自己的家庭。思想的藩籬，不是三言兩語、一天兩天就可以打破的，因為她過自己心裡那一關也用了很久。可是也正因為他們的反應，她知道，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縱然以後要面對很對閑言碎語，諸多不解，但總比自己在沒有尊重與尊嚴的婚姻里要幸運得多。

「她走這步路，肯定是過不下去了，不然以曉琴的性子，怎麼可能離婚？」姐姐劉曉芳邊把劉志剛踢翻的凳子扶正，邊說。

「誰的日子好過，不都是這樣湊合過嗎？」

「是啊，都是湊合瞎過呢，想那麼多幹嘛呀！」

劉志剛和劉志強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著心中的不解。

「行了！」劉母常三妹聽不下去，出聲制止了還在吵鬧的兩兄弟。

「今天，琴子回來也不是和大家商量離婚的事，就是告訴大家她的決定，我同意她離婚，那日子過的，離了興許還好一些」。

聽完母親的話，劉曉琴眼裡的淚早已忍不住了，撲簌簌地落了滿臉。

「我管不了啊，反正她也不聽我的，離了你帶著三個閨女住哪兒？還住在娘家？」劉志剛從母親的話里知道了她的態度，他知道自己阻攔也改變不了結果，只能把自己心裡的顧慮說出來。

「對啊，姐，你住哪兒？家裡就這四間房，我們一家子住一間，奶奶住一間，咱爹媽住一間，還有一間是廚房，你帶著孩子回來住哪兒啊？」劉志強聽了哥哥的話，感覺不無道理。

「她不住娘家住哪兒？娘家什麼時候能差了閨女住的地方1帶孩子們回來再說！」劉母態度強硬地讓兄弟倆閉了嘴。

「沒地方住，去我家住也行，我哪兒雖然地方不大，但也能將就住下」，劉曉芳拉著妹妹的手，低聲說了一句。

「那可拉倒吧，你那兒多大個地方，和公公婆婆住一起，你倆本來也就兩間房，小雨還得和她奶奶住一屋呢，再說了，她又不是住一天兩天！」，劉志剛聽見妹妹強出頭，忍不住心裡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