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調查

第 20 章 調查

武英殿,慶王單手撐著臉頰,坐在棋盤前自己和自己下棋,豎著耳朵把莫焰的彙報一字不差地聽進去了,餘光時不時瞥一眼正在批閱奏摺的宇文衷,腹誹著:他皇兄還真是兩面派,一邊和人家小姑娘打情罵俏,一邊背地裡派人跟蹤、調查人家……

「第一次出宮就買好了宅院?」

「是的。」

宇文衷放下筆,曲起指節輕輕敲了幾下桌案,抬頭問:「她有沒有接觸什麼可疑人員?」

「沒有,一直在同匯茶樓聽書。」

「台上說的哪一齣戲?」

「……說的是『痴情女子覓佳畫,風流王爺斬情絲』。」

慶王手中夾著的黑子啪嗒掉落棋盤,瞬間打亂了棋局,他撿起一枚白子朝莫焰砸去:「死心眼!說這麼詳細做什麼?」

莫焰穩穩接住,遠遠一擲,白子精準地落入棋罐之中,「答陛下問話而已……」

兩人一來一回扔了好幾下,宇文衷笑著看他們鬧夠了,敲敲桌面,示意莫焰繼續。

「臨江那邊的調查有了新進展。據當地鄉民所說,裴清和裴伯是三年前突然出現的,玄月醫館也是他們來了之後才改的名字。再往下,就沒有線索了,依屬下看,裴清的身份藏這麼嚴實,其中必有蹊蹺,恐怕和彥國皇室子弟脫不了干係。」

「蹊蹺那是必定的,」慶王接話道,「照你的猜測,她是彥國皇室派遣的姦細,可她留在臨江縣三年,目的為何?總不至於她和她主子三年前就料到皇兄會經過那邊陲小城吧?」

「這……」

宇文衷重新打開一份奏摺,頭也不抬,「繼續查,把她從出生到現在都去過哪裡、做了什麼,都給我查得一清二楚。我就不信她前十幾年全是空白的。退下吧。」

莫焰領命退了出去,慶王坐端正了,注視著宇文衷良久,欲言又止。

宇文衷放下奏摺嘆氣,「怎麼了?」

「皇兄,你該不會是懷疑……」

他見宇文衷沉默不語,不禁站起來,聲音加大了:「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可太多了,你要一個一個去查嗎?」

慶王不提還好,一提,宇文衷便忍不住辯駁:「可天下會有外貌性情都一模一樣的的兩個人嗎?你沒看見她昨天和朝婉的對峙,那樣獨具一格的思維方式和無所畏懼的驕傲任性,我不能想象還有第二個人和她如此……」

「哥哥!」慶王煩躁地打斷他,打開扇子猛地給自己扇風,來回踱了幾步,回身說:「我看她並不像她,相貌也好性格也好。你以為你真的了解梁懷玉嗎?你和她真正相處的日子才多久?梁懷玉的遺體還停在冰窖里,你要去看一眼嗎?」

宇文衷揉眉,「我不和你吵。你向來對她有偏見。」

「是你被她迷惑了啊!」

梁懷玉已經死了這麼久,依然能讓他兄弟倆因她而起爭執……慶王啪地合上扇子,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轉身背對他,輕笑一聲,「好——你說什麼是什麼。」

————

旻岩穿過層層竹林,抵達飄香小院后左右巡視了下,確認無異常,才推了門進去。九爺正在屋內練字,旻岩默默等他寫完最後一筆,抱拳行禮后,輕聲彙報臨江縣傳來的新消息。當地線人反映有陌生人在探查裴清的身份,他們已照九爺的吩咐,透露了少許信息出去。

九爺點頭,將寫好的一張晾在一旁,「線索都鋪好了吧?」

「是。依照您的計劃鋪好了。」旻岩頓了頓,「九爺,為何不多透露一些關鍵信息給他們?」

「宇文衷是個極度謹慎和多疑的人,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你不能把真相塞進他腦子裡,你得讓他自己分析,得出結論,他才會深信不疑。」

「原來如此。九爺英明。」

九爺重新鋪開一張紙,提起筆,慢悠悠道:「梅西閣那邊怎麼樣?」

「那邊說,清姑娘出了一趟宮,搞清楚了她自己的身份。她從前是周國公主梁懷玉的侍女。」

「哦?」

「這與您的判斷對上了。梁懷玉和太子梁承佑交好,算是太子勢力的那方,孟公子收了公主的侍女為徒,自然也算站在太子那邊,所以才被政變所牽連。」

九爺停下筆,皺眉思索著,搖了搖頭,「長月來平沂的目的是尋找他的親姐姐,他沒理由因為一個小徒弟而摻和進東宮勢力,他不是追逐權力的人。除非……他的姐姐與東宮有關。」

「可是……孟公子在平沂的身份還沒查清,更別說他姐姐了。」

九爺拿起自己寫的紙張,看著上面越來越像長月的筆勢走向,沉默著。

長月沒理由收裴清為徒。

憑什麼?憑她天資高么?

即便如此,長月又是如何發現她在醫術上天賦異稟的?

如果她僅僅是一個侍女,這無法說通。而她侍奉的公主——梁懷玉,是長月牽扯進東宮勢力的關鍵一環……

「梁懷玉……或許遠不是戲文里那樣簡單。查她,生平、功績、遺體何在,都給我查清楚。」

————

懷玉是帶著光環出生的,不僅僅因為她是明熙帝的第一位公主,還因為她出生時天降祥瑞,被譽為大周福星,連名字都是明熙帝親自取的,被公認為今上的掌上明珠。

可自從她記事以來,並沒有覺得自己多受寵愛和重視,相反,親生母親怡妃疏遠她,一生下她就將她交給晴妃撫養;父皇貌似看重她,對她的笑容里卻總有一種審視的意味,來看她的時間也很有規律,說一個月三次就絕不多一次,也不喜歡抱她。

好在養母晴妃待她十分上心,視如己出。晴妃性格開朗不拘小節,對懷玉性格的形成有很大影響,她也時常開解懷玉,和懷玉解釋父皇政事繁忙所以不能經常過來,不愛抱她是因為要保持嚴父的形象云云,但從不和她解釋怡妃的事。

晴妃教會了她把不開心的事拋諸腦後,故而她人生的前四年總體來說還是過得很開心,在宮裡基本上可以橫著走,沒什麼人管束。

但一切都在她四歲生辰那天打了個急轉彎——母妃在懷玉的生辰宴后忽然病發。

懷玉當天得了特許在東宮留宿,和承佑哥哥玩得樂不思蜀,第二天回黎心閣,已經錯過了見母妃的最後一面。

她哭鬧撒潑、砸東西,都沒辦法見一見母妃的遺容,追問母妃究竟是什麼病,幾位太醫說法不一,有人說可能是過敏,有人說可能是觸發了舊病沉珂,但因為人去得太快,無法確認原因,除非剖屍驗看,可是晴妃娘娘家裡人不答應,陛下也覺得不體面。逝者已矣,勸她不要太傷懷。

懷玉大受打擊。

不要太傷懷,你死個娘試試看你會不會傷懷?她懷疑那些太醫根本沒有用心,不過是看她母妃不受寵,父皇也不會追責他們,所以連死因都不好好查,胡謅兩句來糊弄她這個小孩子。

遇見喬子茗后,見識了他一手好醫術,她便無法抑制自己想要研習醫藥的心。如果自己能看病治人,往後再有親近的人得了什麼病症,她也不至於只能仰仗他人……

不過,讓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醫藥上學有所成的人,是太子承佑。

懷玉八歲那年,承佑突發高熱,被接到羲和宮讓太醫們醫治,她眼看著太醫署來來回回跑了好幾撥人,父皇也來看過幾次,匆匆安慰了太子幾句又離開了。

太醫們診斷後都說是風寒,但是燒退了之後,太子依然起不來床,一天比一天虛弱,她守在床邊,感到無比的恐懼。後來喬子茗來看過後,交給她一個小罐子,讓她無人時喂太子喝下。

喬子茗已經當了她三年的師父,她對他的信任自然比那些太醫多,況且她看著太子哥哥的樣子,拖到太醫們研究出病因和治療藥方的話,不知得多吃多少苦頭,遂趁著夜晚遣走守夜的宮人,悄悄餵給了太子。

約莫半個時辰后,承佑恢復了意識,把懷玉從瞌睡中叫醒了。

「太子哥哥!」懷玉驚喜,立即彈起來湊過去察看,小心翼翼地問:「承佑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么?」

承佑疲憊地閉了閉眼,艱難地彎起一點嘴角,回道:「能……你怎麼……」

「我今晚不回去,就在這裡湊合一下。」懷玉眼睛紅了,哽咽著,「你終於說話了。之前幾天就算睜開眼,也不吭一聲,沒多久又睡著了,太嚇人了……」

承佑閉上眼緩了緩,努力把手伸出被子,但無法抬起來,無奈放棄,嘶啞著聲音,「別,別哭了。」

「好。」懷玉握住他的手,搓了搓,吸了吸鼻子,「師父的葯果然很靈。當然,說不定是我的功勞,我在床腳刻了一個『佑』,是保佑你的意思,緊接著你就醒了,看來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祈禱。太子哥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應該不會死了吧,是不是明天就能起床了?」

承佑忍不住要笑出聲,奈何渾身乏力,胸腔被自己剛才壓抑的笑牽動著一震,喉嚨里湧起一陣咳嗽,咳得整個上半身都抖起來,嚇得懷玉手足無措:「怎麼了怎麼了?承佑哥哥你不要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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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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