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8 章 第 318 章
顧夜歌其實沒想到何蘅會來。
含笑告別了特意請假來看她的幾個在片場結識的朋友,顧夜歌刻意繞路,親自送去給孫秋禾和陽河準備的禮物。
孫秋禾自不必多說,從業一來,她受她提點良多。身為獻禮大劇女主,孫秋禾日程排得極緊,但仍屢次抽出時間問她近況,為她指點迷津。
今天又是她的重頭戲,自然不可能再單獨請假陪顧夜歌,但昨夜她已經抽出時間和顧夜歌一起吃了晚飯,兩人在席間越談越深,頗有忘年交之感,飲酒至微醺,滿載星夢而眠。
回想起孫秋禾昨夜對她講述的那些拍戲中發生的有趣故事,顧夜歌不禁唇角微勾。
孫秋禾當然不在她的專屬休息室,但她的助理和經理人都在,幾人一陣寒暄客套,很快告別。
顧夜歌當然早知孫秋禾不在,但她是晚輩,這樣的行為,本身就是象徵意味更重。
做到他們這種地位,當然不會在意什麼小小禮物,所以最重要的並不是禮物本身,而是「顧夜歌親自送來」的行為。
顧夜歌涉世不深,禮物自然是由司錦置辦,當然,賬是從顧夜歌這裡支出。
以顧夜歌現在的能力,也不太可能有能力置辦什麼極其名貴罕見的東西,所以,給孫秋禾和陽河準備的禮盒規格不低,但相當的中規中矩,相當的尊重與剋制。
顧夜歌此前陷在南月河的情緒里,對陽河的態度一直不太好。沉溺在角色的時候不覺得,此時脫離出來,她才驚然發現,這一個月以來陽河對她的尊重、理解,甚至是刻意配合,有多麼的難得。
作為一個新人,顧夜歌在反應過來的那一刻,甚至感到有一絲惶恐。
無論這位視帝私生活如何,但在表演上,他可謂是敬業到了極致,甚至可以為了表演順利,而刻意配合她這樣一個小輩。m.
推開門的那一刻,顧夜歌還在回想這一個月以來發生的種種小事,以至於打開門的那一刻,她沒有第一時間觀察情況,而是條件反射般地露出標準而謙遜的微笑:「您好,請問是陽河老師的休息室嗎……」
聲音在她抬頭的那一刻停住。
陽河穿著休閑的家居毛衣,臉色肉眼可見地不好。
他此時沒有上妝,輪廓不如往常精緻,但奇異地顯得更加年輕,像是二十七八歲的讀博的學長。
在他的對面,一個穿著黑色高跟鞋、高挑精緻的年輕女孩,正冷冷地看著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真奇怪,她的面容,看起來有種奇怪的熟稔感。
顧夜歌是真的沒想到陽河會在場。
回憶時感嘆他的紳士體貼,但此時面對面近距離接觸,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個男性就在她的五米之內,而他們處於極其私密的空間。
——她下意識地想跑。
還好還有另外一個女孩。顧夜歌慶幸地想著。
她飛快地調整好狀態,露出標準微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裡面,打擾到您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關係。」陽河語氣有種漠然的冷淡,他瞥了一眼顧夜歌,又很快收回目光,「你敲過門了。是我讓你進來的。」
他對面的年輕女孩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露出一個極其譏諷的笑容,剛想開口,卻被他察覺,立刻冷聲道:「出去。」
顧夜歌如釋重負,立刻答道:「好的!」
語氣幾乎壓不住雀躍。
連女孩都忍不住側目,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奇葩。
「……」陽河頓了頓,像是沒預料到這情況,沉默了一會兒,他語氣緩下來,「我不是在說你。」
「對不起對不起。」顧夜歌內心失望但又不能說,一時語塞,下意識地道歉。
女孩嗤地笑出了聲,但臉上神色越發諷刺,整張臉冷如冬夜玫瑰。
真好看,顧夜歌內心感嘆。
陽河名聲風流,這一看就是遇到了感情糾紛。
大人的事情太複雜了,她實在是看不懂現在這個局面。
她深覺自己此時應該趕快退場,避免殃及池魚,可陽河明確說了現在讓出去的不是她,她執意要走,未免有些不尊重人。
更不尊重視帝前輩此前對她的照顧。
所以她背脊筆直,眼帘微垂,規矩得像是小學生在班主任面前罰站。
女孩冷著臉起身,羅馬樣式的黑色高跟鞋包裹著緊緻纖細的小腿,弧度漂亮得驚人。
顧夜歌目光幾乎移不開,按奈不住好奇心,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抬眼看了女孩一眼。
很年輕的一張臉,高顱頂小臉直角肩,比她還要符合時下審美標準,而且顯然是純天然美人,但很微妙地有種不協調感,同時略微欠缺了一些辨識度。
當然,即便是這樣,她也是個極其驚艷的美人,但很奇怪,她的妝容精緻,但又並不適合她,刻意加深的鼻影與眼部陰影,努力畫圓畫飽滿的臉型,都沒有修飾,反而增強了她的面部缺陷。
眼線也不太適合她的大平行雙眼皮……顧夜歌下意識地想,但她忽然怔住了。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她覺得女孩的臉有種奇怪的熟稔感了。
她臉上的妝容,正是最近前段時間大火的「顧夜歌仿妝」。
仿照的是《紅夜》之後,顧夜歌的雜誌妝容。妝容配色和標誌性眼妝有「暗雪」的影子在,但又更加日常更加現代化。
瞬間湧現的驚愕、困惑、懷疑在腦子裡打轉——顧夜歌更想跑了。
女孩重重地摔門而去。
顧夜歌耳膜被震得發麻。
「把門打開。」陽河語氣平和地提醒她,「如果你不想第二天上熱搜的話。」
「哦哦好的。」顧夜歌這倒是反應過來了,很快地打開了門。
她重新換上標準而客套的微笑:「陽河老師,看來我來得不巧,打擾您了,實在是非常不好意思。我今天殺青了,非常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所以我準備了一個小小的禮盒,聊表心意,您下次要是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請一定儘管開口……」
沒有被打斷,太好了。
「……禮盒已經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擾您了。」她越說眼睛越亮,像是小學生背課文,眼見要圓滿完成,越發開心。
休息室的暖色燈光落在少女瑰麗明艷的面容上,宛如一幅油畫,美得觸目驚心。
她看起來像是一隻即將振翅而飛的鷹,明麗矯健,再沒有半點南月河的影子。
陽河在衣櫃前抱肘而立,靜靜地看著她,良久,忽然笑了:「你知道嗎,其實在原來的版本里,你還有一些內容需要拍攝。」
那是關於「王爺夫婦」的CP花絮,用於後期廣告投放、劇方做互動。
王爺作為男二,當然是和女主的CP粉更多,但作為劇內的官配夫妻,劇組同樣想拍攝這一對的「高甜花絮」「甜虐片段」留作備用。
那是一些極其親密的戲份,甚至涉及一些不太過分的尺度。
陽河盯著劇本看了很久。
最後是他否決了提議:「算了吧,現在的版本,已經不適合這樣的劇情了,再說了,小姑娘年紀都能當我女兒了,還炒什麼CP啊。」
但在她即將離去的前一夜,他忽然又翻出那些劇本,腦海中不受控地浮現那一幕幕的場景。
他本可以將那些變成現實,在名正言順的鏡頭下,永久留念。
光明正大。
但她不會開心,也不會樂意。
顧夜歌敏銳地感覺到氣氛不對,她不願深想,於是也不追問,只笑了笑,「是嗎。」
但陽河卻沒有笑,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那目光是她從未體驗過的冰冷理性——和平時刻意保持的紳士疏離完全不一樣,那是一個成熟男性對同類的打量與試探。
他在打量什麼,又在試探什麼?顧夜歌不敢深想,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緊繃,像是面對一場無聲的戰役。
其實只有幾秒的時間,但顧夜歌卻覺得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終於,陽河收回目光,也淡淡地笑了起來:「但是被我拒絕啦,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那目光又恢復了顧夜歌所熟悉的善意與溫暖,他靜靜地笑著,像一個長兄注視年幼的妹妹的那樣,發自內心地說:「我覺得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戲里誕生的,就留在戲里吧。
戲已結束,就不可更改。
原本也沒有任何可能。
他當然不會為自己的剋制而後悔。
他的人生,只會有遺憾,不會有後悔。
顧夜歌笑了起來,此時她的面容真正地燦爛了起來,她說:「我也覺得我現在很好。」
她拎起手中的袋子,揚眉一笑:「給您準備的禮盒,謝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真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能和您再次合作。」
陽河卻道:「我可不想短時間之內再和你合作了。」
顧夜歌笑容僵了一僵。
陽河注意到她的表情,笑出聲,搖了搖頭,道:「聽說你要發新專輯了,合作免了,但你下次要是開演唱會,要是有多餘的票,倒是可以送我一張。」
顧夜歌立馬又笑容燦爛了起來:「那可太榮幸了!我一定專門為您留一張VIP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