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下鄉
時間一轉眼過得飛快，初六一大早，姜暮夏便帶著幾個用糖果買通的小童工去趕火車了。
她一連提了四個大箱子，以及一個被子包，除了一隻箱子里裝得是一些掩人耳目的必備生活用品，衣服褲子啥的，其餘三個箱子里裝的都是她這幾日從廢品收購站收來的破舊小人書，這些小人書大致分成了兩個系列，紅色革命以及英雄典型，拿來給村裡孩子開蒙正合適。
「大腦袋你帶弟弟們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找著座位了，我再喊你，你就把行李箱從窗戶里遞給我，行不？」
姜暮夏吩咐后見他們答應了，便轉身上了車。
這年頭的火車車次少，車廂短，擠的就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滿滿當當，姜暮夏一個車廂接著一個車廂地找了許久，才終於在角落裡找著正舉著一本書在讀的顧霽白。
只是她晚了一步，他身旁前後的幾個座居然都已經被人佔了，就在姜暮夏蹙著眉頭打算暫且退一步，先在周圍找個座兒坐下時，機遇突然從天而降。
只見坐在顧霽白斜對面那個穿著白色布拉吉，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同志拿起水壺正試圖喝水，可也不知怎麼著的手腕一晃，就撞在了隔壁那位圓臉盤的女同志身上，頓時，水花四濺，反潑了自己一身。
嚯，白蓮花的名場面啊！
這下，姜暮夏也不急著去找座了，扶著座椅站在走廊裡邊看戲邊候場。
水灑后，第一時間顧霽白沒有出聲，他身旁坐著的那個穿舊軍裝的男同志倒是率先開了口，只是事情還沒了解清便把矛頭對準了圓臉盤的女同志。
「嘖，怎麼搞的啊，霍明君你看你把小蘇同志給撞的，衣服都濕了，你也太不當心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手裡沒力沒拿穩杯子，不關霍姐姐的事兒。」
蘇煙滿臉無辜地用眼神瞟著靠窗靜坐的顧霽白，一開口就是軟糯糯的吳腔。
原來還是個情敵！
顧霽白有沒有接收到人家姑娘的調.情眼神姜暮夏不知道，但她反正是接收到了，渾身的戰意迅速燃起。
搶她男人可以，但搶她錢，萬萬不行！
「沒錯，我在後頭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你沒拿穩杯子，還差點連累了這位霍同志。」
姜暮夏微笑著走到蘇煙身旁，還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瞬間襯得她本來還算白皙的皮膚蠟黃了不少。
「你看，我都替你解釋的清清楚楚了，你可千萬別再有心理負擔，大家都知道這確實都是你的錯，不關霍同志的事兒了。」
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還一句句噎得她說不出話的陌生女人，蘇煙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緩了又緩才勉勉強強地勾起一點嘴角。
「那我還要謝謝你替我解釋了。」
「哦，應該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畢竟我只是一個好心的過路人。」
「只是這位同志……」
姜暮夏一邊說著，一邊俯下身體湊到蘇煙耳旁小聲道。
「你剛剛站起來時，我好像在你背後看見了一抹紅色……」
幾乎是姜暮夏話音落下的瞬間，蘇煙臉色爆紅，蹭得一下站了起來，慌不擇路地朝前跑了幾步后，又迅速折返回來拿走了行李箱，緊接著就頭也不回地逃出了這節車廂。
「你們好，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蘇煙一走，姜暮夏就相當自然地在她原來的位置落了座。
「當然！」
雖然顧霽白只是目光複雜地多看了她兩眼，依舊沒有開口說話，但其餘的兩位同志都對她的到來表示了歡迎，熱情地與她交換了姓名。
這兩位互報姓名后，姜暮夏忍不住笑眯了眼，如果她沒記錯原著內容的話，男的這位應該就是陪顧霽白一起下鄉一起創業的發小，而女的那位則是顧霽白的遠房小表妹，她這是一下打進「敵人」內部了啊！
「誒，你也是下鄉的知青吧，你年紀可真小，剛才多謝你替我辯解了，不然某些蠢貨又要把黑鍋扣到我頭上了。」
說著，霍明君忍不住拿眼去瞪曹宏盛。
「你那麼跳脫，毛毛躁躁的，人家那麼溫柔，我會那麼想也很正常啊！」
曹宏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但仍不認輸地試圖反駁。
「對了，你剛剛和小蘇同志說了什麼，她怎麼一句話也沒留就跑走了？」m.
「這是我們女同志的秘密，我不能和你講。」
姜暮夏這話一出，霍明君頓時明白了，而曹宏盛則是眯著眼睛更疑惑了。
「你們女同志還有秘密了？」
「你怎麼那麼多管閑事啊！」
姜暮夏沒再多管霍曹兩人的「打情罵俏」，按照原著里的內容走向，顧霽白的這位好兄弟和他的遠方小表妹還有好一段艱難的戀愛之路要走呢。
她走到窗口前，大聲地喚來大腦袋和他的三個小跟班，成功地接收了行李箱，緊接著打開其中一個箱子從裡頭掏出了一支包裝細緻的鋼筆。
「顧同志，又見面了，上一次我被嚇壞了，你救了我，我都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
姜暮夏一臉驚喜地望向顧霽白，同時雙手托著鋼筆，非常誠懇地遞到他面前。
「這個禮物請你收下。」
看著遞到眼前的鋼筆，顧霽白翻書的指尖頓了頓，斜頭看向姜暮夏。
「不用了。」
「東西我不會收的。」
見顧霽白態度異常冷淡，姜暮夏訕訕一笑，悻悻然地收回了手裡的鋼筆。
「你別誤會，我就是真的特別感謝你！」
「嗯。」
顧霽白嗯了一聲后，便垂眸看書，不再理會姜暮夏，再次恢復了沉默。
見狀，曹宏盛和霍明君面面相覷，半響才回過神，不忍姜暮夏難過，連忙替顧霽白解釋。
「真沒想到，你倆還挺有緣的，你別難過，老顧就是這樣的性格，對誰都冷冷淡淡的，不是針對你，相信能幫助你這位女同志，他也一定感到很光榮！」
霍明君也連聲附和，「就是就是。」
難過？
我怎麼可能會難過，高興都來不及好嗎？
面對她這樣的小仙女都能做到冷淡拒絕，這是一種多麼優良的品質，怪不得原著里富可敵國都能「注孤生」。
這樣的人才一旦被她搞定，她將來成了首富夫人豈不是可以高枕無憂，無論什麼樣的野花野草再撲上來，都能被他自動格擋。
「你們放心，我不難過。」
姜暮夏羞赧地笑了笑，動作利落地把鋼筆再次裝了箱。
其實，這支鋼筆她本來就是拿出來試探試探，裝裝相的，畢竟「救命之恩」如果她什麼表示也沒有說不過去，沒想真給。
這可是原主父親花了半年工資買下的，本來還打算作為原主的十六歲生日禮，可惜兩人都沒能等到那一天。
如今她妥善保管著這支鋼筆，也算是對父女倆無聲的紀念了。
從霽市到廣安縣的距離在現代看來不過是飛機上打個盹的功夫，可放在七十年代，卻要坐著火車顛上一天一夜。
最重要的是現在也沒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玩意兒，除了顧霽白還能堅持在這麼嘈雜的環境下看書外，其餘三人紛紛選擇了聊天。
摸清了霍曹二人的祖宗十八代后，在兩人的不斷追問下，姜暮夏也「被迫」透露了自己的悲慘經歷，惹得兩人心疼不已，就連顧霽白也沒忍住從書本上移開了眼神。
聊起天來，時間總是過得格外的快。
「好了，你們不用再安慰我了，爹爹從小就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堅強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這個點，該吃飯了。」
姜暮夏飛快地抬手抹掉眼角晶瑩的淚花，重新揚起微笑，轉過身從行李箱里掏出幾個裹著油紙袋的大包子。
「我買了好多，大家一起嘗嘗吧！」
姜暮夏動作利落地給曹霍二人發了包子后，又拾起一個包子遞向顧霽白，遞的時候還別有一番心機地特意露出一截如羊脂玉般潔白細膩的皓腕。
「顧同志，鋼筆貴重你可以不收，但這包子還請你務必收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
見顧霽白直直地看著包子就是不動手，霍明君急了，不忍姜暮夏再傷心，拿起包子硬生生地塞進他手裡。
「大家都是知青，還都是去廣安縣的，出門在外就應該互幫互助，說不定將來還要一起吃大鍋飯呢。！」
「現在互相吃點東西算不了啥，沒啥好羞的，小姜同志，我帶了肉餅，晚上你再嘗嘗我的肉餅好伐！」
姜暮夏：「行，那我先謝謝霍同志了。」
…………
在姜暮夏沒被顛到散架前，火車終於開進了廣安縣。
也不知曹宏盛和霍明君是怎麼做到的，居然到了現在，精力依舊無比旺盛，火車剛一停穩，就扛著行李飛奔下去，不過，這倒是給她提供了便利。
在顧霽白也打算離開時，姜暮夏怯生生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顧同志，我行李太多了，實在是拎不動，你能不能幫幫我。」
「明知自己搬不動就不要帶這麼多，人應該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不是去麻煩別人。」
顧霽白掃了眼擱在地上的四箱行李后，原就沒有情緒的眸子愈發冰冷了幾分。
他彎下腰拎起兩箱行李，剛準備離開，腦海里突然冒出來昨天遞包子時姜暮夏露出的那截手腕——那麼細，好似他稍微用點力就能折斷一般。
想到這裡，他起身的動作頓了頓，又多提走了一箱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