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小修）

頒金節是滿人的大節。在這一天，康熙皇帝要在乾清宮設筵席，來款待親近的宗室和所有滿族的文武大臣。

李清晞和胤禛來到正殿時，大殿里一大半兒已經坐滿了人，宗室、大臣、皇子皇女、後宮嬪妃，低低的說話聲遠遠近近的傳進了李清晞的耳朵，熱熱鬧鬧的，充滿了人氣兒。待胤禛和李清晞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三皇子和大皇子也陸續進來了。

李清晞正在品嘗桌上的茶點，暗自與府里的做著比較，發現宮裡的確實比府里做得要好吃一些。

「皇上駕到！太子殿下駕到！」唱名太監一開口，大殿里就像被突然按了暫停鍵一樣，瞬間就變得寂靜無聲，直到康熙皇帝和太子殿下落座，眾人皆山呼萬歲后，大殿里的人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然而剛剛的人氣兒似乎便就此便消散無蹤了。

再次落座的時候，李清晞緩了緩神。方才她似乎被裹挾進了那種眾人朝拜的氛圍里，不知不覺就跪下了。所以現在的她十分懊惱，她倒不是因為要給別人下跪便難以忍受了。經歷了靈界的大風大浪，審時度勢、能屈能伸她還是能做到的，她只是有些惱於自己被剛才的氣勢所震懾。或許是因為換了一副□□凡胎，李清晞也不是這具身體本來的主人，所以可能沒辦法完全避免外界對她的影響。

客觀來說，李清晞回過神來后，覺得這個凡間的帝王還是挺有氣勢的。她有些稀奇地探出神識，向坐上的康熙皇帝「看」去，只能「看到」他身材健碩，坐姿挺拔端正，但要是想看他長什麼模樣，還得用眼睛去看。於是李清晞便抬頭朝康熙皇帝的方向看了看，只見他，容長臉，眉毛不濃不淡，眼睛細長，穿著明黃色的龍袍，給人一種整肅威嚴之感。

李清晞又轉了視線看向胤禛。他的臉型與康熙皇帝相似，不過胤禛的臉頰與下巴更瘦，顯得更有稜角，眉如墨染，瞳似點漆，單眼皮，細長眼，鼻樑挺拔，嘴唇是自然的肉色，跟白皙的皮膚比起來顏色顯得有點深，薄薄的嘴唇正是緊抿著，唇角似乎總在微微上翹，不仔細觀察便很難看出來。

稜角分明的線條，再加上總是板著臉，便給人一種剛毅又難以接近的感覺，可是不知怎的，李清晞總感覺他有一股書生氣。

似乎是感覺到了李清晞的視線，胤禛端起酒杯，掩飾自己的不悅。烏拉那拉氏不知道汗阿瑪在講話嗎？怎麼老是盯著自己瞧？他這不悅倒不是針對烏拉那拉氏盯著自己看，而是在汗阿瑪講話時沒有認真聆聽的「不規矩」。

仔細看下來，李清晞髮現胤禛長得還挺俊的，雖然無法與靈界的美男子相比，但自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風流。她突然想到趙陽讀的資料中提到的雍正，這個在硃批上「啰啰嗦嗦」、風趣幽默、嬉笑怒罵的皇帝，這個不像皇帝的皇帝，真的和眼前這個不苟言笑、少言寡語、嚴肅規整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李清晞既不認識雍正，也不了解胤禛。但是就她接觸過的歷史資料里的雍正和如今接觸到的生活里的胤禛帶給她的認知來說，兩個人確實存在明顯的差異。客觀上來說，雍正與胤禛自然是同一個人，只是她不甚明白，為什麼他在登基前後所表現出來的性情會有這麼大的不同。

不過，李清晞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後世對胤禛的記載基本全部集中於他做了皇帝之後的歷史，對他在藩邸時的經歷進行記載的資料並不多，這些資料並不足以支撐後世的人勾勒出一個完整的胤禛。

在後來與胤禛相處的日子裡，漸漸與他相熟之後，李清晞便會慢慢發現，胤禛便是雍正，雍正便是胤禛，只是在不同的時期、面對不同的人，他選擇了不同的方式來處理。尤其是面對不同的人，李清晞一定會是感受最深的一個，誰叫她以後成為了那個對胤禛來說最不同的人呢。

李清晞看著胤禛想了片刻便收回了視線，這時她發現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原來筵席已經開始了。逐漸響起的樂聲和款步而來的舞女，讓整個筵席開始熱鬧起來。李清晞端起酒杯，一邊喝著果子酒，一邊回想著她在趙陽那裡的經歷，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關於這個朝代的記載。

李清晞收回視線的時候，胤禛的耳根子已經微微泛紅了。他不清楚烏拉那拉氏為什麼會盯著自己的看，卻也不能開口阻止她，畢竟她是自己的妻子而不是奴才。

於是，胤禛便儘可能的忽視來自身旁的視線，不過到底還是受了些影響，他的耳根子便漸漸有些發熱，遂低頭喝著酒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等她終於轉過頭去以後，他也微微鬆了口氣。

胤禛一邊喝著酒，一邊餘光卻一直沒有從李清晞的身上離開。只見她一直盯著面前的菜肴，有時眉頭緊皺，似是被什麼問題難住了，酒也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李清晞並不喜歡前後不一的人。在靈界，大多數人都來得更直接乾脆，畢竟武力至上的時候，一言不合便訴諸武力的情況她見得太多了，誰會跟你講陰謀詭計呢。只有跟你實力相當，想殺掉你卻又沒有百分百把握的仇人，才會想著耍些陰謀詭計來害你。

在李清晞看來，前後不一的人似乎就是滿肚子壞水的人。可是看胤禛的樣子，肯定不是那種暗地裡想著要去害死別人的人哪。

怪只怪李清晞接觸到的靈界之人大多行事直接，活得肆意又瀟洒。她並不知道在不以個人武力為長的凡人世界里，凡人要更多的靠著自己的頭腦，去面對和處理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有時候為了去適應周遭的環境，或者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們不得不帶上不同的面具，或隱忍自己的性情，或偽裝自己的喜好，也許一輩子都不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已經是要渡劫成仙的人，李清晞又哪裡需要隱忍自己的性情呢。她不能理解胤禛做皇子時的「戒急用忍」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一時之間又想到靈界的事情，李清晞的情緒便不由得有些惆悵。想著如今自己來了這裡，又成了一個凡人的妻子，李清晞便不由得轉頭看了胤禛一眼，恰巧和胤禛轉過來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兩個人似乎都愣住了沒動，似是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看過來。

烏拉那拉氏的眼睛以前也這麼黑這麼亮嗎？像是藏進了兩顆星星，胤禛心裡微惑。不過，他以前似乎從未與她這樣對視過，記憶里的烏拉那拉氏似乎只剩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低著頭的影子。

胤禛與烏拉那拉氏成親的時候，她才剛剛十一歲，天癸都還未至，而那時候他身邊早就有了十分合自己心意的李氏。待到她來了天癸，兩人圓了房之後，彼此之間也是淡淡的。畢竟他也曾少年慕艾，李氏不僅長得白皙，身段婀娜，還能與那時候的自己談談詩詞風月，烏拉那拉氏有管家理事的能力，但漢字也僅能識全《女誡》罷了，再加上模樣也不合自己的意，兩人只是相敬如賓罷了，等生下弘暉之後，兩人連行房都少有了。

今天他才發現，原來烏拉那拉氏有一雙明亮到璀璨的眼睛。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以前的時候自己怎麼從未留意到呢？他想起來，以前兩人在一塊兒的時候，她要麼閉著眼，要麼低著頭，還從未像今天這樣對視過，沒有發現似乎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兒。

李清晞望進胤禛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時，一時間便有些怔忪。畢竟，以後在這個世界里生活，她這個「四福晉」還要仰仗胤禛這個四皇子啊。

兩個人這樣靜靜的對視了片刻，直到一聲「四弟」傳來，才打斷了這樣的情景。胤禛率先把頭轉了過來，李清晞見此，便也轉過頭去繼續喝起酒來。

「……怎麼這麼看著四弟妹？感覺你們兩個像是第一天認識的似的。」說話的是三皇子胤祉（古漢語念chi三聲）。他靠近胤禛這邊的位置空了，扭過頭時發現胤禛和李清晞對視了好一會兒了，才忍不住好奇，開口問出了聲。因為他認識了新的女人，若是感興趣的話，就會想盯著對方瞧。

不過四弟這情況顯然和自己不一樣，三皇子雖然心裡也知道問不出什麼結果，可他還沒見過四弟盯著哪個女人瞧過。四弟這人，就是這麼無趣。如今難得瞧見一回，便忍不住想打趣他一番。

「無事。」胤禛以拳遮嘴，輕輕咳了聲，看著胤祉道，「三哥，你慢慢用。」又轉過頭對李清晞說:「你多吃些菜，別一直喝酒。」說著，便用公筷夾了自己這邊兒的素菜放到了李清晞的碗里。剛才他轉過頭來就是想提醒烏她喝酒，雖然果酒不易醉人，但也架不住這麼一直喝下去。

李清晞吃著桌子上的素菜，一時想著胤禛的事情，一時想起她在靈界的光景，一時又想到自己今後在此處要過的日子，心裡便頗有些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