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對峙
一聽到搜身兩個字,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變了。
德國人這頭在想,今天他們的頭兒是怎麼了?這麼沉不住氣!而另一頭,艾希紅著一雙眼睛,死死瞪盯著朗茨,要不是被布魯諾一把按著,幾乎就要衝上去找他拚命了。
眾人的目光在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后,又回到瑤光身上,最終在那塵埃落定。
一個女孩子家家,被一群男人搜身,那得是何等的難堪尷尬,就是換了奔放的西方人也會受不了。
弗朗茨雙手環胸,歪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嘴角擒著一抹壞透了的笑。受到這樣的屈辱,她會怎麼反應?會驚慌失措嗎?會哭著求饒?畢竟自己這個要求可以說是很過分了,尤其是對這樣一位……總統的女兒。對了,東方人最容易害羞,就像宣傳片里的那些日本婦女,動不動就臉紅。
想到這裡,他抬頭看她,腦中不由浮現出她嬌羞的樣子。一定就像皇帝寢宮裡的陶瓷擺設,點上蠟燭,白裡透紅,好看異常。
可惜,他想錯了,大錯特錯。
在他深沉的注視下,瑤光終於開了口,清清冷冷,聽不出情緒,「你要搜我的身?」
弗朗茨輕佻地一笑,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卻詮釋了他此刻的想法,是又如何。這裡是他的地盤,四周都是他的人,還不是他說了算。
他伸手做了個來人的手勢,立即有手下上前聽命。
弗朗茨道,「雖然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不過,既然進了海關,就得按照我們德國人的規定辦事。你看,每個遊客都要接受檢查,你也不能有特權,所以,我讓他們來搜你的身,也不過分吧。」
這一番話說下來是冠冕堂皇,讓人找不出話反駁,但誰都知道,他這是在故意刁難她。
一個帝國的軍官,刁難一個外族人,看上去似乎並沒什麼不對。弱肉強食,生存法則,哪哪都一樣。只不過,誰強誰弱,一時還不好定奪。
瑤光眨眼,原本就彎彎的嘴角輕輕向上一勾,露出一個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笑容。隨後,那帶勾的嘴角越來越上揚,最後形成一個弧度。她的眼珠子轉了轉,那目光就這麼輕飄飄地朝著他飛來。這一瞬間,只見她眼光流轉瀲灧,似笑非笑,當真是撩人萬分。他的心,頓時就彷如被一根羽毛輕輕地騷動了一下般。
弗朗茨自詡見過的女人也不算少,各種樣兒、各種調調,卻沒有一個像她這樣。所有的表情都可以手到擒來,如此的生動,也如此的深刻。這個笑,讓他有一種錯覺,彷彿眼前瞧見的,並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緩緩地、靜靜地綻放。
瑤光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雪狐皮草披肩,她這麼一動,他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隨之落在她的手上。纖纖十指,均勻修長,如同東方人的白玉,沒有半絲瑕疵。指甲飽滿、弧度優美,塗著鮮艷的蔻丹,與白皙的皮膚形成強烈的對比……不管是彎曲的指關節,還是似吹彈欲破的肌膚,望入眼裡的,滿滿的,全都是誘惑。
還以為她會抵死反抗,不想,瑤光抓住披肩輕輕往下一撩,披肩唰的一聲從她肩頭滑落了下來。
見她朝著自己伸來手,布魯諾急忙接過她的披肩,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
有那麼一瞬間,弗朗茨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女王。
不過,現實中,女王是沒有的,女人倒是有一個,還是一個女人味十足的女人。
沒有披肩,她身上的曲線更是一覽無遺。旗袍,不同於其他民族服裝,它簡單粗暴地將女性身體描繪出來,而男人要的,正是這個簡單粗暴。他們不在乎這是不是綢緞,是不是金縷線,是不是手工刺繡,唯一在乎的,就是那前凸后翹的視覺衝擊。而偏巧,旗袍就成全了他們的需要。
見色起意,這四個字,是用來形容無恥流氓的,弗朗茨雖說算不上謙謙君子,但好歹也有自制力。至今為止,從沒做過出格事。但此情此景之下,眼睛出賣了理智,身體更是與大腦背道而馳。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行動上都確實有那麼一點見色起意的苗子。
人的底線,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固。之所以可以恪守原則,是因為還沒有觸碰到那一條界限。美色、錢權,從來都是削弱意志的罪魁禍首。
他讓手下退下,親自上陣。今天,他倒是要好好查一查,這個來自於東方的『貴客』。
弗朗茨伸手,去抓她的肩頭,沒想到她肩膀一扭,竟然靈敏地躲開了。沒抓到她的人,倒是手指碰到一個清清涼涼的東西,他定睛一看,是一個造型奇特的吊墜,掛在她的右胸衣襟的盤扣上。
這是瑤光旗袍上的白玉流蘇掛墜。白玉通體透徹,這麼小小一塊,已是價值連城。不過,玉這種東西,西洋人是看不懂的,所以也不以為意。
出於獵奇心理,弗朗茨忍不住伸出手點了一下,問,「這是什麼?」
她退後,避開他的觸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金子。」
他揚眉,伸手一把抓住墜子上的流蘇,用力一扯,道,「什麼金子?」
她沒再後退,而是冷冷地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散發出一絲絲一縷縷的幽光,帶著無限嘲諷地道,「碰壞了,你就是為帝國效命一輩子也賠不起。」
弗朗茨一震,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下意識地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亭亭玉立地佇立在身前,幽幽地散發出巨大的氣場。與此同時,她眼底顯示出來的輕視也是這般明顯,這種感覺很不好,再度中傷了他那顆強大的自尊心,讓他的耐心、好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下子火冒三丈。
從來,只有他歧視別人的份,就算是看不起,也該是他看不起她。在自家門口,被一個外族人鄙視,這口氣沒幾個人咽的下。
弗朗茨並非是那種沒有原則的人,相反,他有良好的自制力,不然也不能這麼快就爬到今天的位置。任何事,在做之前,他都會細思結果,嚴謹是他的優點之一。
但是,今天,他有點失控。因為,這個女人幾番三次挑釁他的權威,居高臨下的姿態是他的所有物,不是她的。
「是么?」他冷笑一聲,伸手去掐她的脖子,企圖給她一個下馬威。這一刻,他只想將她臉上的笑容扼制住,再給她上深刻的一課,那就是男人的威嚴如同老虎的鬍鬚,摸不得。
瑤光輕笑,笑聲有毒,纏著他,絲絲入扣。
明明是低頭俯視,為何卻有種她才是那個高高在上之人的感覺?
瑤光利落地向旁側避開,讓他撲了個空,然而,她沒有逃跑,只是在原地站著。然後,她向弗朗茨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他跨出一步。
還不夠近,瑤光再次朝著他招手。
於是,弗朗茨再度走近。
他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纖細得幾乎能讓他一把捏碎。
孱弱的東亞病夫,他眼底閃現出了不屑,以及深深的鄙夷。她有什麼資格鄙視他?
瑤光手臂受控,卻一點也不受威脅,她壓低聲音,用只有他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在那道,「你有沒有聽過你們老祖宗曾說過的一句話?」
弗朗茨暗暗驚愕她表現出來的鎮定,嘴裡卻還是不顯山露水地問,「什麼話?」
「中國是一頭沉睡的獅子,一旦覺醒,將會震驚世界。」
他不經意地揚眉,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也沒興趣去弄明白。
「所以,」她稍作停頓,又飛快地繼續道,「我勸你別驚醒這頭睡獅。」
弗朗茨看見她嘴邊露出的笑容,有一種眼花繚亂的撩人,不由接嘴問,「哪個老祖宗說的?」
帶著幾分諷刺,幾分嘲弄,幾分不屑,瑤光嘴唇一張,吐詞清晰地丟出一個名字,「拿破崙。」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接下來的動作給震懾了。
瑤光用另一隻手劈開他對自己桎梏,在他倉皇鬆手之際,一拳揍在他的臉上。沒給他回神的機會,拱起膝蓋頂在他的胃上。這一下的力道,讓他悶哼一聲,一米九的身高,瞬間跪了。就這樣還不夠,瑤光一個迴旋踢,直接勾在他的頭頸上,把他踹倒在地上。
這一場變故不過發生在瞬間,所有的人都震驚了,沒人想到這麼一個嬌弱如花一般的人,竟然會這麼強勁,不過是短短几秒的時間,就能撂倒一個大男人。
不過,頭兒被毆,情節嚴重,在場的士兵很快反應過來。端著槍,瞬間將她包圍了。
瑤光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在民國軍閥中受到的訓練比這殘酷一百倍、一千倍。別說一個人對付這幾個,就是對付十個、二十人,也不成問題。
她的拳腳功夫是真的,下手也是真狠。在這閉塞的年代,這些德國人,從沒見識過中國功夫的厲害,根本不知該怎麼拆招。沒有頭的指令,他們不敢開槍,而她也是瞧准了這一點,所以有恃無恐。她夠快、夠准、也夠狠。瞬間將包圍自己的人,一個個全都撂倒了。
這裡的動靜,引來了附近的巡邏兵。一支小分隊,將他們團團圍住。
見狀,布魯諾伸手撐住額頭,根本不敢看這混亂的場面。這些人中,就他最清醒,最能看得清狀況,他倒是很想上去勸幾句。這裡畢竟是德國,他們一個個都是強者,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黨衛軍,要是事情捅大了,不好收場。可是,當他看到瑤光的目光,瞬間就癟了。想到總統先生在臨行前的叮囑,他不由苦笑,這錢真不好拿,絕對是一份不能再苦的苦差事!
和布魯諾不一樣,艾希對瑤光是絕對的忠心耿耿,他是瑤光撿回來,在他心裡,他的命就是她的。所以,看到小姐被圍攻,想也不想,立即就衝進了包圍圈。
艾希的功夫是瑤光教的,只不過,他學了不多久,不夠精湛。攻勢或許不夠猛烈,招式也不夠精準,但他的速度是絕對的快,力氣也是絕對的大。
一邊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一邊是有著真功夫的瑤光,一場亂戰油然而起。
艾希為了保護小姐,替她擋了好幾下,一個失手,被人壓在地上一時無法動彈。瑤光情況也不妙,但她還是處於上風。她握緊拳頭,絲毫沒有妥協的念頭,身邊地上橫七豎八倒了一片。
這個關口,十分鐘前好好的,現在亂成了麻。
弗朗茨氣的要吐血,從地上翻身一躍而起,他伸手一擦鼻子,摸到了一手的鮮血。他的血。他頓時暴怒,再一抬頭,看見自己的這一群手下,居然還制服不了一個女人,更是如同火上澆油。胸中的那股巨怒,幾乎要噴薄而出,壓都壓不住。一直以為她是一隻來自於東方的小兔子,頂多也就是逼急了咬咬人而已,不痛不癢的。可萬萬想不到,這不是兔子,是財狼虎豹。一口下來,就是血肉模糊。自己堂堂一個中尉,竟被攻擊了,而且還被打得這麼慘。他們這些人,都是一個連的士兵,平時在部隊里沒有少訓練,也不是吃素的。但,現在卻被一個女人打得頭破血流,心中那股子氣悶簡直無法言喻。
弗朗茨想也不想,從腰間拔出手.槍,拉開槍栓,朝天就是一槍。然後,他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瑤光,冷切切地道,「住手,不然我打爆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