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夕

陰暗的小巷內，捂著脖頸的胖子倒在血泊之中，停止了呼吸。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掠過，像是融入風中，逐漸遠去。

「快點快點。」

豬圈內，少年背靠柵欄，身體上下移動，希望依靠陳年的木屑將繩子劃開，正當他快成功時，一片陰影突然投射而來。頓時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不敢了不敢了，大哥，下次真的不敢了。」

少年緊閉雙眼，嘴中念念有詞，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還年輕，不想死啊。

還有家中的老母，等著他。

幾秒，幾十秒，一分鐘轉瞬即逝，沒有任何動靜，他睜開了雙眼，亮如秋水的美目，紅潤的臉蛋，以及極具誘惑力的紅唇全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一時間，有些懵懂無知的少年卻紅了臉。看著離他近在咫尺的少女，他再度閉了眼：「姑娘，太近了，太近了！」

這春光美景，他有些承受不了。

女孩漠然的看著他，向後退了退，待到壓迫感解除時，少年輕吐了口氣，剛一睜眼想詢問情況，但脖頸突如其來的寒氣讓他渾身一僵。他瞳孔緊縮，望著夾在脖頸之處的匕首咧了咧嘴。

「等一下，我...」

「剩下的人在哪？」

不等少年解釋，女孩發聲，甜美的聲音卻因為過度冰冷顯得僵硬。

「你是指村民還是賊人？」

「所有人。」

女孩壓了壓匕首的力度，聲音依舊冰冷：「你最好說實話，我不想殺更多的人。」

「村裡的人都死了，我勸你還是走吧。別再去送死了。」

少年眼神恢復沉靜，沒想到少女的復仇之心如此之強。殺戮之事一向讓他敏感，叢林法則也好，弱肉強食也罷，為何人類要與林中凶獸比肩，放棄文明的尊嚴？

生命本就脆弱，為何不加以珍惜？

女孩沒說話，少年心神一動，準備趁熱打鐵。

「即使你殺了我，我也不會…」

「嗤！」

細微的聲音傳來，幾滴鮮血落在刀身之上，只差一步，擁擠的鬼門關就又多一位乘客。

「一直直走，小鎮頭上的那個房子就是！」

少年眼神抽搐，大喊道，生命的威脅讓他不得不低頭。尊嚴，氣概什麼的都見鬼去吧，反正這裡沒其他人！

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女孩愣了愣，漠然的俏臉上頭一次出現了變化，不過轉瞬即逝，她點了點頭，收刀轉身而去。

望著少女漸漸消失的倩影，他傾吐了口氣，冷汗將他的衣衫打濕，但他此刻內心觸動，雖然只與女孩相逢一面，但是一種熟悉之感卻油然而生。

「喜歡上，也不至於這麼大感覺吧……」

遠處，同樣有這種感覺的女孩將舒緩了一下緊繃的嬌軀，她也想不明白，即使給她一萬種理由，也無法忘記。

那清晰又模糊的臉頰。

……

「噗哧！」

一口鮮血噴出，來不及擦掉血跡，曹洪趕忙將大刀一橫，隨後刀芒撕裂空氣的破風聲，朝著他的防禦鋪天蓋地的襲來。

「叮！」

手中大刀斜飛而去，體力消耗殆盡，曹洪急退數步，他手下的副將已經全部戰死，戰馬也沒能逃脫厄運，要不是平日刻苦練武，估計今日也是同樣下場。

形成包圍圈的敵人逐漸逼近，但他的眼中沒有絲毫驚慌，現在，他只能等，武器沒有，就拿性命。

望著城牆上的烽火，

他笑了笑。

「孟德，你從沒讓我失望過。」

他就這般佇立著，面對死亡。

「殺！」

沒有絲毫徵兆，正當大局已定時，四面伏軍再起，鼓聲，喊聲交錯著讓人分不清敵人數量。兩名虎將策馬橫刀，一路勢不可擋，還沒當首領回神，手起刀落，已成兩截。

其餘人見兩人殺氣騰騰，也顧不得其他，丟兵卸甲，來不及逃竄就被追兵砍為肉泥。

一時間黃巾軍群龍無首，大勢已去。

「哈哈，孟德誠不欺我！」

曹洪大笑，在一位將領的幫助下上了馬。

「妙才，元讓，來的可真及時啊。」

「哈？真是的，元讓那傢伙讓再等等，我就說，早在開始我們一起上，肯定把這幫狗賊殺的片甲不留。」

坐騎上，一個青年將領頗為不滿，撇了旁邊那人一眼，抱胸輕哼道。

那人見狀，微微搖頭，也不生氣：「妙才，我說過多少次，做事之前三思而行，這般莽撞，遲早吃大虧。」

「忘了孟德在出發之前對我們說了什麼嗎？」

「嗯？那，是...兵...兵不腌柞！」

夏侯淵嘿嘿一笑，眾人無語。

城牆之上，曹操負手而立，大雁在空中擺成稀稀落落的陣型南歸，清風拂過衣袖，舒展了眉梢，也撫平了他的心。

「隨我下去，犒勞將士。」

（曹操，字孟德）

......

小鎮祠堂

頭目起身，雖然是徒勞，但剛才他還是不相信的碰了碰小李的鼻息，搖了搖頭。

「啊！」

那一瞬間後方傳來一聲慘叫，齊叔終於從懸崖的邊緣滑落而去，精神粉碎成枯骨。小李自小與他相依為命，對他來說更是精神依靠，雖然平日難免會產生摩擦，但那份情感，無法用時間詮釋。

望著僵硬的屍體，齊叔臉色猙獰，眼眸猩紅，毫不遲疑，一把匕首從其熾熱的太陽穴穿插而過，了結了他悲痛而罪惡的一生。

「齊叔，我想家了...」

「齊叔，這個好吃嗎？」

「齊叔，我好害怕。」

「齊叔......「

......

「齊叔，我不會怪你。」

情感隨著生命的消逝流露在空氣中，隨風而去。

頭目閉了眼，沒有回頭，齊叔的結局早在意料之中，他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

「無論是誰，殺無赦。」

後方眾人見眼前這般光景，也從大驚之色中回過神來，消失在祠堂的陰影中。

小鎮遠方

小路上，一輛馬車帶著些許人馬，慢慢悠悠地向小鎮走去，馬車之上一個皮膚黝黑，身材潑辣的少女哼著歌，舞弄著手中的鞭子，俏臉愜意。

她是大城鎮酒肉人家的女兒，除了向城內兜售肉食酒水，也販運雜貨到離此不遠的小鎮上，前段時間，在父親過世后，她不聽娘親勸阻，自告奮勇挑起賺錢養家的重擔，而在這些人馬中，都是一些和她父親的往日之交以及親信。

如今朝廷飄搖，賊人作亂，在物資的極度匱乏下，誰都是行屍走肉。

「吁！」

突然，前方一人勒馬停下，看著兩旁的路面，面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張叔？」

少女睜大明亮的眼睛，好奇心萌動，她坐在馬車上四處張望，對於人生的第一次「遠行」，真是非同一般，鬱鬱蔥蔥的樹林有呦呦鹿鳴傳來，低矮的灌木叢兔影靈動，時隱時現，還有小路旁不知名的鮮花競相綻放，勾勒出大自然原本應有的樣子。

她有些慶幸，沒有向大多數女孩一樣學習琴棋書畫，在日日夜夜的毒打中成為父母炫耀的木偶，也沒有終日關在閨房中，淪為被人玩弄戲耍的尤物。

「這裡馬蹄之印多而凌亂，不像是平日村民出行該有的樣子。」

張叔眼神閃爍，-一隻手輕托下巴：「如果我猜得沒錯，那這個小鎮估計已被屠殺殆盡。」

此話一出，眾人渾身一震，面色陰晴不定，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張叔，有你呢！」

嬌笑從上馬車傳來，眾人望去，少女玩弄著不知何時飛到指尖的蝴蝶，輕笑出聲。對於從小就保護她不受欺負的王叔，她有足夠的信心。

思肘片刻，望著大家有些擔憂的眼神，張叔還是搖了搖頭：「前方兇險未知，我們還是儘快離開...」

心中的石頭落地，眾人調轉馬頭車頭，就欲離開，只有少女撇了撇嘴，露出稚嫩的虎牙，俏臉不滿。

「給我站住！」

一聲怒喝聲從遠處傳來，張叔立馬回頭，望著數支鐵騎，眼神一冷。

「沒想到他們來的這麼快，沒辦法了。」

「所有人，迎戰！」

張叔抽出腰間佩刀，一馬當先，身形如電，數息間就與一個山賊刀光相見，交起手來。

看著眼前焦灼的場面，少女臉上擔憂之色浮現，她紅唇微抿，一雙玉手狠狠的緊握著。

......

小鎮祠堂，頭目面色靜默，依然站立於此，眼神也沒有離開小李的屍體，不過，在剛才他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眼中靈光浮動，他抬頭望了望太陽活動的軌跡，如此算算，應該快來了。

」嘀嗒！」

又是一滴清水聲。頭目眼神凌厲，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門口，一道嬌小的身影閃現而出，悄無聲息的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