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金6福

華夏國中部，巍峨的秦嶺之上，一條蜿蜒的公路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間，早年間這也是一條貫穿秦嶺南北的交通大動脈，但是近十幾年新建的幾條高速公路漸漸取代了它原有的重要地位，即使在白日里也不過是三三兩兩的車輛通行此間，到了夜晚更是幾乎見不到車輛和行人的蹤跡了。

一輪圓月當空，今天正是七月十五中元節，傳說中鬼門大開百鬼夜行的日子，就算在鬧市城區人們也都早早地躲回家裡，免得衝撞了一些禁忌的東西。

可偏偏就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一輛白色的雙排座貨車正慢悠悠地行駛在荒山野嶺的公路上，自從入夜以來這輛車已經在山裡開了兩個多小時了，愣是前後沒有碰到過一個同行者，顯得異常孤單寂寞冷。

開車的司機是一個圓墩墩的大胖子，上身穿著一個禿袖的白大褂，下身是一條肥大的七分褲，腳上拖著一雙平底布鞋。

他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握著一根粗大的竹子正在吭哧吭哧地啃著，啃下來的竹條橫七豎八地撒滿了一駕駛室，而司機卻毫不在意，嘴裡吃著東西也不閑著，時不時哼上幾句不知名的民謠小調，心情顯得很是不錯。

後排的座椅上坐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清瘦年輕人，面色略顯黝黑，一臉的稚氣，雙手緊扒著車窗臉蛋緊貼著車玻璃向外觀瞧，外面黑咕隆咚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反正是看得津津有味，一連幾個小時都不曾換過姿勢。

胖司機從後視鏡里瞅著他，「呸」地一聲吐出一口竹子皮，笑著調侃道：「六子，你趴在玻璃上一看就是好幾個鐘頭，都不帶挪窩的，看啥呢？外面黑咕隆咚的，難不成還有個漂亮的小母猴子？」

消瘦年輕人終於依依不捨地轉過頭來，臉上明顯地被玻璃壓出了兩片白印，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筍爺爺，你看那些房子屋子牌子杆子什麼的，我都沒有見過呢，跟大山裡面的都不一樣，看上去好有意思哦！」

「你個山炮！我們這還沒出大山內，你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這要是帶你去了京海市，你眼珠子摳出來砸成八半兒，都不夠你用的……唉，可憐的孩兒，這都怪老金叔還守著老祖宗那一套規矩，不捨得早點把你們放出來歷練歷練。」

「這可不能怪祖爺爺！」消瘦年輕人倔強地反駁道，「我們族的規矩，必須等到化形期大成之後，才准許入世修鍊，千年來都是如此，我們就信老祖宗傳下的規矩。」

胖司機從後視鏡里瞅了他一眼，哂笑道：「我算看出來了，你也是一個小古董，天天祖宗的規矩掛在嘴邊，算是沒救了！」

消瘦年輕人一本正經地說道：「老祖宗說了，人的世界太過複雜，容易影響到本心，只有把修行的基礎打得堅實無比，才不會被人世間的事迷了雙眼，才能守得住本心。」

胖司機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老金叔說得有一定道理，不過修行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機緣，我自小就跟著姑姑入世修行，人世間的事情我見得太多了，也沒見我迷失了本心……我平時吃吃喝喝睡睡玩玩，也不怎麼修鍊，這不混了一千年道行也算是馬馬虎虎吧。」

消瘦年輕人眨了眨眼，抿嘴一笑道：「老祖宗說了，白祖奶奶是妖族的天選之子，自有這方天地眾生的氣運加持，筍爺爺您跟著白祖奶奶，可不能跟一般的妖族相提並論。」

「嗯，你這話說的倒是不假，姑姑絕對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妖，

妖族之內沒人再能跟她相比了……」胖司機的眼神有些遊離，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沉思了幾秒鐘后，視線又落到了後視鏡中的消瘦年輕人身上，「這次我帶你出山，讓姑姑給你看看身體，你可要聽話懂事，做事情要多點眼力介兒……有些機緣畢竟需要你自己去把握，這個誰也幫不了你。」

「嗯嗯，筍爺爺，我懂得，出來的時候老祖宗都教我了，遇事都聽白祖奶奶和筍爺爺安排，遇事莫強求，遇事多動腦少說話，遇事……」消瘦少年掰著手指頭開始了他的嘮叨模式。

「小古董……」胖司機翻了個白眼，耳朵自行屏蔽掉後排的嘮叨聲，張開牙口又開始狠狠地對付起了手裡的竹子。

貨車繼續在漆黑的山路上行進著，窗外的山野之上開始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一些模糊的身影，子時已到，鬼門終於開了。

消瘦年輕人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到了車窗外，趴在玻璃上驚嘆道：「好多鬼啊，這人的世界里鬼就是多，不像我們山裡，妖死了就是死了，魂魄一下就被收走了，好難變成鬼的。」

「心有執念才會變成鬼，就因為人這種東西精神世界太複雜，死了都不想好好走，不像我們妖族，死了就認命，哪有這麼多事！這還沒有出山呢，等到了城市裡人多的地方，那各種各樣的鬼千奇百怪的，你才叫開眼呢……哎呀……」

胖司機突然一腳急剎車，消瘦年輕人被晃了一個趔趄，趴滾到兩個座椅中間向前方觀瞧，只見貨車前方几米處停著一輛白色的越野車，整個車黑漆馬虎的，連個尾燈都不開，怪不得胖司機差點就給撞上去。

兩個身影站在越野車旁邊，看到貨車停了下來，他們一邊朝著貨車直擺手，一邊朝著駕駛室的車門走了過來。

胖司機差點就出了車禍，心中有氣罵道：「這日子裡荒山野嶺的，居然還有人敢開車出來溜達，死了也是活該！。」說完搖下車窗，等著前面的人過來答話。

一男一女兩個身影走到了駕駛室的車門前，為首的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一開口聲如洪鐘：「真是不好意思，我們的車壞了，車上都沒電了，剛才……咦……你……」

中年男人和胖司機的四目相對，兩人的心中同時一震，在一瞬間兩人幾乎同時感受到了對方不一般的氣息。

「你是妖族？」中年男人謹慎地後退半步，手中已經暗暗捏住了一個防禦法決，同時向身後的同伴一擺手，他身後跟著的嬌小身影也馬上進入了戒備狀態。

「呆著車裡別動，不叫你一定不要出來！」

胖司機囑咐了一句，自己也不敢怠慢，右手抄起放在副駕駛位置上一條粗大泛著黑褐色的竹子，左手打開車門輕輕跳下車來，仔細地掃視了對方几眼，「不錯，我是妖族？你是道門的人吧，為啥大半夜攔我的車？」

中年男人也是上下打量了胖司機幾眼，目光停留在了他右手那根粗大的竹子上，若有所思地道：「嗯，我是道門的人，今天出來不巧車壞在了這裡，並非有意攔住閣下的車……你……應該不是這大山裡的妖怪吧，不知可否報個名號。」

「報啥名號！我們妖族跟你們人族雖然談不上勢不兩立，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就不要套近乎了……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們就走了，就當我們沒有見過啊！」胖司機不耐煩地朝他擺擺手道。

中年男人盯著他道：「在下出身茅山，現在隸屬國安部特別行動局西川五處，此次出來是為了一些公幹，冒昧的問一下，閣下可認得京海市的……艾樂樂？」

胖司機一下子愣住了，臉蛋子上的兩坨肥肉明顯地抽搐了幾下，有些含糊地應道：「哦，她呀，算是……認識吧！」

「敢問閣下可是姓白，單名一個筍字？」中年男人繼續追問道。

胖司機知道自己的身份讓人家認出來了，用力捏了捏額角，心念電轉正想找個什麼借口趕緊溜掉，中年男人身後的嬌小身影已經衝到了胖司機的面前，一道刺眼的手電筒光亮直接照到了他的臉上，晃得他趕緊一捂眼睛，心中不由有些惱怒，剛想發作，就聽見嬌小身影開始了一通大呼小叫。

「哎呀，你……你就是樂樂姐說的那個大熊貓妖怪啊，今天我可算看見真的了……她老是在電話里跟我炫耀，說那種只能摸摸抱抱大熊貓的炫富簡直low爆了，她可是能天天騎大熊貓飆車玩兒的，聽說你跑起來可快了，火車都能給你超了，是不是真的啊？」

胖司機白筍眯著眼瞅著眼前嬌美俏麗的少女，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他使勁地瞧，把他瞧得渾身都是不自在，聽到她說話心中更來氣了，咬牙切齒地朝她吼道：「騎熊貓……還天天騎……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現在馬上跟你翻臉……還有，我們是食鐵獸一族，不要叫熊貓這種幼稚的名字，聽清楚了嗎？」

嬌俏少女被嚇了一跳，一縮脖退到了中年男人身後，伸出小腦袋做了個鬼臉道：「你敢凶我！我一定要告訴樂樂姐，讓她拔你的毛給我出氣！」

中年男人眼看白筍的怒氣值瞬間開始飆升，馬上就要發作的樣子，趕緊出來打圓場，笑道：「白道友莫怪，我師妹還是個孩子，從小就淘氣慣了，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我叫趙磐，這是我師妹莫小欣，我們與樂樂師妹都是出自茅山門下，後來又都在國安部門效力，樂樂師妹老是跟我們說起你跟你姑姑的事，說起來我們雖然未曾蒙面，我對你也算是神交已久了，這次終於算是認識了。」說著向白筍伸出了右手。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白筍看著對方滿臉堆笑的樣子，一下子倒是沒了脾氣，將竹棒交到左手，伸手相握道：「好說好說，我就是你們說的白筍，食鐵獸一族……」

「我是莫小欣，我們也認識一下唄！」莫小欣趕緊笑嘻嘻地湊過來要跟白筍握手，白筍看她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勉強伸手挨了挨她白嫩的小手，就算是握過了。

「真是小心眼……」莫小欣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著，「等見到樂樂姐，我也要沾她的光騎熊貓玩兒……」

白筍嘴角使勁地抽搐了一下，假裝沒有聽到她說話，岔開話題問道：「哎，你們的車壞了嗎？這深更半夜的又是鬼節，來這荒郊野嶺有啥公幹？」

中年男人趙磐苦笑一聲道：「不瞞你說，這邊確實有個挺棘手的案子需要我們處理，而且還必須是在七月十五當晚才行，我們其實早就出來了，好巧不巧走到這裡車子突然就不行了，前面離目的地還有近百公里呢，今晚要是趕不到目的地非得挨我們老大罵不可，唉……不知……白道友可否捎我們一程，只希望在12點前能趕到目的地。」

白筍心中暗自打著小算盤：「他們應該就是那個女人的同門，不然也不可能一下子認出我，我要是不捎的話，哪天讓那個女人知道了，還不知道又出什麼損招來折騰我！」他想到這裡不由打了一個機靈。

「哈哈，好說好說，出門在外誰還沒有個難處了。」白筍一手拉開後排的車門，朝裡面喊了一聲，「六子，你下來去坐副駕駛，後面讓給這兩位客人來坐。」

「是，筍爺爺。」消瘦年輕人乖巧地應了一聲，從車上跳了下來。

莫小欣兩眼放光，衝過來上下打量著他道：「小妖怪，你也是大熊貓……哦，食鐵獸一族嗎？」她瞅著白筍臉色不善，趕緊改口道，畢竟還要坐人家車呢，也不能太不給車主面子了。-

消瘦年輕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不免有些緊張結巴道：「我……我不是……」

「那你是什麼變得，哦，是蛇嗎？」莫小欣繼續追問道。

「小欣，不可這麼無理！妖族的本體不可隨意查問，這是人家的大忌，你一定記清楚了，不然以後還不知會引起多少不必要的事端。」趙磐趕緊喝止道。

莫小欣撇撇嘴道：「不問就不問，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叫莫小欣，小妖怪，認識一下吧。」說著朝他伸出了右手。

消瘦年輕人還沒試過握手這種禮儀，猶豫地伸出右手試探地跟莫小欣握在一起，道：「我叫金六福，我也認識你了。」

「什麼！金六福！」莫小欣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起來，「哈哈，逗死我了，你這小妖怪家裡一定是賣酒的，要不你就是酒變的，酒妖怪……哈哈哈……」

消瘦年輕人金六福被她笑得有些懵，認真地解釋道：「我大哥叫金大聖，二哥叫金二魁，三哥叫金三壽，四哥叫……輪到我就叫金六福，這不對嗎？」

趙磐也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給逗笑了，拍怕金六福的肩膀笑道：「小道友，你說的都對，她笑你才是她的不對，你別管她，她就是這個樣子……小欣，別鬧了，我們趕緊上車，還要趕緊出發呢。」

貨車再次開始出發，此刻離午夜12點已經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了，還要有近百公里的路程要趕，趙磐委婉的表達了能不能開快一點的想法，白筍馬上爽快的答應了，然而僅僅過了五分鐘，趙磐就悔得腸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