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蓮劍宗
酒樓眾人在趙玉樓坐會長凳后,緩緩收回視線。
同坐一桌的客人竊竊私語,所談論的內容無一例外,都是此次幾乎被整個徐州江湖人士所針對的青蓮劍宗。
趙玉樓緩了緩,調整情緒,看了眼身旁的宋牧,「既然宋大哥是為了劍宗回來,那麼與我清秋劍樓便是處於敵對一方,今日過後……倘若他日因為立場刀劍相向,趙玉樓定然不會留手,還望宋大哥也同樣如此。」
宋慶初沒有回答。
趙玉樓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青蓮劍宗註定要滅亡,不光是我清秋劍樓,整個徐州的江湖門派和閑散武人都參與了這場圍攻,甚至還有好幾位從各地而來的高手,因為這次要根除劍宗的不是江湖,而是鎮安王府,所以只要和劍宗扯上關係的人,都要死!」
對於趙玉樓的言語,宋慶初在先前趙玉樓怒目呵斥之時已經大概猜到了。
中原大亂之時,藩鎮割據的諸侯無一不想擴充地盤,增長實力,而這時也就有江湖武人趁此被藩王招安,畢竟在沙場之上,身懷武藝的江湖之人能做到出其不意的扭轉戰局。
但隨著越來越多的江湖奇人異士進入軍營,這才讓原本可以過早結束的戰亂一直持續了將近二十年。
期間青蓮劍宗曾不止一次的收到來自鎮安王府的招安信,王府甚至還讓與宗主馬濟吅關係交好的江湖人前來勸說,可無一例外都被馬濟吅婉拒,這也正是如今鎮安王要根除劍宗的原因。
宋慶初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青蓮劍宗存亡自有其定數,我回來只是看看劍宗而已,並不打算參與。」
趙玉樓皺緊眉頭,顯然不相信宋慶初的言語,「既然不打算參與,為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回來?你就算晚上幾個月一樣可以看到劍宗,只不過是改名換姓的劍宗而已,可這與你並無任何關係,宋大哥!你已經不是劍宗之人了。」
「我雖然不是劍宗之人,可我的師傅還在劍宗,所以我必須在這個時候回來,若是晚上幾個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趙玉樓知道宋慶初口中的師傅是誰,他也知道宋慶初這條命就是柴慎芝救回來的,同樣知道柴慎芝的倔驢綽號。
一個在劍宗生活大半生的人,心中早已把劍宗當做自己的家,趙玉樓捫心自問,倘若這個人是自己,他可能也會選擇與宗門共存亡,更何況是性子極為倔強的柴慎芝。
趙玉樓再次端起桌上酒碗,正要再次一飲而盡之時,身旁一直沒怎麼開口說話的宋牧突然端起酒碗和趙玉樓碰了一下,連續問了兩個問題。
「舅舅,那個鎮安王一定要根除青蓮劍宗么?難道就沒有一絲協商的餘地?」
趙玉樓把空碗放回桌面,搖了搖頭,語氣緩慢且堅定,「沒有。」
於逸隨即說道:「鎮安王與大將軍達成協議罷戰息兵,青蓮劍宗位於鎮安王府轄境內,卻不接納王府招安,鎮安王自然是要將其根除,以防變數,畢竟宗主馬濟吅雖已年過花甲,但卻是實打實的半步劍聖,距離真正的一品高手只差半步,鎮安王自然不允許它留在世上。」
「而鎮安王也親自說過:青蓮一日不凋,本王寢食難安的話語,所以……鎮安王只是不願在此事上耗費一兵一卒罷了,所以他才用江湖人來對付江湖人。」
此時,一直坐在聽風樓角落處的一名男子提著酒壺,晃晃悠悠走了過來,不等眾人允許,一屁股坐在趙玉樓對面的長凳上。
同坐在這條長凳上的崔頌神色不悅的向邊上挪了挪。
這名微醺的中年人仰起頭,高高提起酒壺,酒水從壺嘴中傾注而下,形成一道弧線,落入中年人口中。
宋慶初,宋牧,趙玉樓,於逸,崔頌五人目光齊聚中年人身上,極有默契的沒有率先開口,靜等此人接下來會做何舉動。
中年人放下酒壺,意態懶散,扭頭看著同坐一條長凳上的於逸,像是說醉話一般,眯眼問道:「你剛才說鎮安王要根除青蓮劍宗?」
於逸皺著眉頭,輕輕點了點頭,他實在不願與這種醉漢交談。
中年人似乎沒有看到於逸點頭,「你怎麼不回答我?嗯?……是不是看韓某喝醉了酒,以為韓某是故意生事之徒?」
於逸不耐煩的說道:「你難道沒有看到我點頭?」
韓姓中年人咧嘴一笑,「嘿嘿,對不住小兄弟啦…韓某確實是沒有看到,哎……年輕時候與人打架,不小心打傷了眼睛,再加上今日喝了點酒,視線難免有些模糊,」韓姓男子抱拳,「見諒,見諒。」
於逸同樣抱拳還禮,「無妨。」
韓姓男子問道:「韓某初來乍到,方才聽小兄弟提起此事,想必對此事有一定的了解。」
於逸看了看趙玉樓,崔頌兩人,「前輩想問些什麼?」
韓姓男子幽幽說道:「據韓某所知,鎮安王這個人雄才大略,行事更是雷厲風行,可為何偏偏在青蓮劍宗一事上一再推遲?」
「以鎮安王以往的手段,根本不會放出話來讓對方加以防備,他想要根除青蓮劍宗易如反掌,如此做法又是為何?」
趙玉樓輕聲問道:「前輩是說鎮安王此次做法,是要以根除劍宗為名,引出那些暗藏在轄境內的反黨,然後一網打盡?」
韓姓男子咧嘴一笑,「韓某可沒有這麼說,不過青蓮劍宗畢竟不是不成氣候的小宗小派,建宗至今差不多已有四十餘年,江湖關係錯綜複雜,就算毫無關係之人,想必也會藉助此次機會拜訪劍宗,而青蓮劍宗趁勢倒戈大將軍,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趙玉樓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韓姓男子提起酒壺,從長凳上起身,「情義珍可貴,生命價更高,」隨後向著樓梯角落處的酒桌走去,「莫要讓黑髮人送白髮人吶!」
宋慶初轉頭看了看中年人踉蹌背影,回過頭來,笑著摸了摸宋牧的腦袋。
趙玉樓沒有再勸宋慶初,但在他心底卻已經有了決定,同行的於逸和崔頌偶爾撇過頭看一眼角落中獨坐的中年男子,宋慶初不斷提起酒壺向趙玉樓身前的碗中添酒,兩人都有意無意避開青蓮劍宗,絕口不提。
唯獨宋牧時而看一眼宋慶初,神色凝重且擔憂。
夜已深,酒樓客人三三兩兩相繼散去,那名一直獨自坐在角落中的韓姓男子也在幾人注視下,提著手中酒壺走上了樓,趙玉樓留下了一錠銀錢,同於逸崔頌二人離開聽風樓。
熱鬧喧嘩的酒樓只剩下了兩桌客人,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不少,可身處徐州江湖的人們都明白,徐州江湖大風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