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娘,你說什麼呢!」
地丁跑過去,要將跪在地上的爹娘拉起來,可他們死死跪在地上,任她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她知道了,娘一定是因為無法為地家傳續香火而愧疚,這才答應讓爹另娶她人。
她慌忙從懷裡掏出黑木匣子。
「娘,我買到了,我買到血發了,爹不用娶別人了。」
眾人皆是一驚,除了秦歡,她沒有把借地丁靈力的事告訴劉平。
地丁從黑木匣子中掏出血發,系在娘的手腕上。
赤火望著手腕上鍍血的頭髮,心中感慨萬分,這小小一根頭髮絲便是她夢寐以求了十八年的東西。
血發繫到赤火手腕上后,一眨眼的功夫,血發便滲入她的血肉,與她手腕上的肌膚融為一體。
「啊!」
舞姬驚呼。
只見赤火發梢逐漸變白。
焰筠從座位上彈起,快步走到赤火身邊。她頭頂上的羽傘跟著她飛快移動。
此時赤火的頭髮已經全白了,臉上的假面雖沒多少變化,但假面后的那雙眼睛已變得渾濁不清,脖子上長滿了細紋,皮膚變得鬆弛皺巴。
焰筠拉起赤火手腕一看,隨即一巴掌呼在地丁臉上。
「你從哪買的血發?!」焰筠呵斥道。
「血刃坊啊。」娘忽然老去,地丁被嚇壞了,顧不上與焰筠的恩怨,一五一十回答。
「胡說!血刃坊賣的每一根血發上都有編號,這根上面什麼都沒有!」
焰筠白嫩的臉氣得血紅。
地丁一時啞口無言,她確實是在血刃坊買的啊,可她從來沒見過血發,不知道真的長什麼樣,難道買了根假的害了娘親?
她立馬跪倒地上,拽住焰筠裙擺,哀求她救救娘親,她有那麼多稀世珍寶,又有那麼厲害的手下,她一定可以救娘。
焰筠一腳將她踢開,近年來,謬靈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組織——改靈坊。他們不知從哪得到了一批血刃,加以改造,變成了骨靈、生靈、死靈、情靈……
她在魔獄整整查了三年,一根改靈都找到,沒想到竟然在這個小鎮里發現了死靈。中死靈者,迅速蒼老,活不過十日。
「要我救你娘,可以,但得我高興。」
「你要怎麼樣才高興?」
焰筠緩緩走向舞姬,將她牽起來。
她又搖了搖手腕上的鈴鐺,黃衣侍女出現,呈給她一根血發。
焰筠指著血發上的一串數字道:「看到沒,這才是血刃坊的血發。」
她將血發繫到燕舞手上,對地青說:「你知道我最高興看到什麼。」
地青見妻子忽然老去,命不久矣,受到了重創,一瞬間也蒼老了許多。
他戰戰巍巍扣首道:「謝祁二夫人美意,老朽今晚便同燕舞成親。」
沒有喜燭,沒有儀式,地青和燕舞被帶到劉平一間廂房。
地丁眼睜睜看著劉平將門合上卻無能為力。
娘沒有來,她一個人回山上去了。
屋裡的燭火滅了,地丁衝出劉府,朝血刃坊跑去。
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沒有一點星光,月亮也被黑雲吞噬,夜黑得可怖。
血刃坊一帶的長街沒有一盞燈火,完全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死寂之中。只有骨剪坊院中偶爾發出幾聲嘶嘶聲。
血刃坊已經關門了,裡面漆黑一片。
地丁趴到門上拍打,她要討一個公道,她要他們出來解釋,她要他們解開娘身上的死靈。
沒有人應答。
地丁從周圍抱來塊石頭,不開門,她就砸。
黑夜開始電閃雷鳴,彷彿要劈碎這醜陋骯髒的煉獄。
「嘭!」
「轟隆!」
伴隨著雷鳴,石頭將門砸開一個窟窿。閃電劈來,照出幾張青幽幽的人臉。
那十幾個黑衣小伙仍伏在案上寫東西,姿勢同白日一樣。
他們在黑暗中寫東西。
閃電消失,天地間又漆黑一片。
地丁撞開門,借著斷斷續續的閃電,撲到在離門最近的一個黑衣小伙身上撕扯。
「給我解藥!給我解開死靈!你說話呀!」
任由她如何撕扯,黑衣小伙不為所動,任在黑暗中揮著毛筆。
地丁撿起剛才砸進來的石頭,朝她扔去。
「啊!」
黑暗中,她胳膊不知被誰扳斷了。
她抬腳一踢,腳也斷了。
她拱著身子撞去,胸骨被一掌擊碎。
這一掌將她打出了血刃坊,摔到了街上。
夜空中雷電交加,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雨滴大滴大滴拍打在她的臉上,雨水、血水混在一起,淌入她的眼睛。
「杜商。」
地丁一隻手緊緊拽著腰間的荷包,另一隻手想去拿脖子上的哨子。
她要吹響哨子,讓杜商快躲起來,下雨了,杜商怕雨。
可是她左手斷了,拿不了哨子。
「杜商,快跑,下雨了。」
地丁疼暈了過去。
地丁八歲離開破廬后,沒日沒夜的幹活,白天在酒樓端菜洗盤子,晚上去對面的賭場洗衣做飯。
可每次剛領到工錢,就會被阿虎他們搶走。
她打不過阿虎,每次鼻青眼腫地回家,還要再挨赤火一頓打。
當時,山上還是一片荒山,只有山腳一個犄角旮旯處有一株歪歪扭扭的棗樹。
地丁每次挨了打都會來樹下哭訴,順便摘個棗吃。
這一年樹上接的棗少了很多,這裡地勢偏僻,很少有人路過,可能被野猴子摘走了吧,地丁沒有深究。
今天,地丁又領了工錢。她將靈石放在衣裳秘制的口袋裡,見前後門都有阿虎的人堵著,她爬上了房頂,沒聊到阿虎正在房頂等著她。
「阿虎,你搶了我一年多,我這一年都沒有靈石交給娘,你少搶一次可不可以,就這麼一次。」
今天是她生辰,她不想再挨娘打,她想娘給她煮碗長壽麵吃。
「不行,一次都不行。少搶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眼見阿虎步步逼近,地丁望了望下面,這是三樓樓頂,跳下去會不會摔死?
即使是摔死她也要吃到娘做的長壽麵!
她心一橫,閉上眼往下跳。
誰知上天庇佑,她剛好落到一輛馬車上。從馬車上滾了下來,沒摔得很嚴重。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阿虎站在房頂,沖守在前後門的手下嚷嚷。
地丁拔腿就跑,身後阿虎他們在後面窮追不捨,弄得街上雞飛狗跳,人摔蛋打。
幾個人你跑我追,你躲我找,沒完沒了,不死不休。
地丁跑了一天了,天都黑了,實在跑不動了,眼看跑到了山腳,她一骨碌爬到棗樹上,祈禱阿虎他們不要發現。
「老大,那丫頭怎麼忽然不見了?」
阿虎一巴掌打向手下的頭。
「你傻啊,這裡就這麼一株樹,她除了這棵樹,還能躲到哪裡去?」
「你,」阿虎指著個瘦猴子模樣的小孩,「你爬樹最厲害,你爬上去把那丫頭拽下來,其餘人在下面圍好了,別讓那丫頭再跑了!」
一群小孩氣喘吁吁地將樹團團圍住,這回死活都不能讓那丫頭跑掉了。他們追了一天了,她再跑掉,他們打死也不追了。
瘦小猴爬到樹上,樹上黑漆漆的,他看不到那丫頭躲在哪?雙手順著樹榦摸索,摸到一團軟軟的東西。
「臭丫頭,害老子跑了一天了,這可抓住你了!」
瘦小猴撲上去,抱住黑影,一把把它拽了下來。
「你抓個猴子下來幹嘛??」阿虎吼道。
瘦小猴定睛一看,眼前這個黑影掛滿了破破爛爛的布條,頭髮亂蓬蓬的,裡面還夾雜了一片樹葉。一身污垢,又臟又臭。
瘦小猴慌忙捏住鼻子後退,「老大,不是猴子,是個野人。」
阿虎走近一看,呦呵,還真是個人。
他踢了他一腳,「哎,小子,你看到一個丫頭從這裡跑過沒?」
野人蜷縮在地上,不說話。
「老大,可能是個啞巴。」瘦小猴道。
「也可是個聾子。」圍在樹下的一個胖子插嘴。
「媽的,那丫頭難道還能飛了不成!老子明明看到她跑到這兒就不見了!」
阿虎氣呼呼地踢樹,躲在樹上的地丁緊緊抱住了樹枝,不讓自己掉下去。
「老大,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回家!老子娘還等著我回去吃呢!回去晚了,老子娘非得揍死老子!」阿虎帶著手下罵罵咧咧走了。
地丁見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又等了會,確認他們是真的走了后,這才跳下來。
她望著地上蜷縮的野人,野人的臉被亂糟糟的頭髮擋住,看不到長什麼模樣。
「哎,你什麼時候躲在樹上的?」
她剛剛爬上樹也沒看到他,瘦小猴從樹上拽出他時,她嚇得差點叫出聲了。
地丁見野人手裡握著個棗核,心想難怪去年樹上的棗少了,原來是被這傢伙吃了。
野人沒回答,從地上站起來,爬到樹上去了。
地丁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有人爬樹能爬這麼快,一瞬間便爬上去了。
她望著頭頂層層疊疊的樹葉,一點都看不到野人的身影。
「哈哈,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跑?」
地丁回頭,見自己已被阿虎他們包圍了。
糟糕,中計了!
阿虎他們假意離開,在小路拐角處藏起,就等她出來。她剛才顧著和野人說話,沒留意到他們悄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