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阿刀
古鋒突然就問道:「不知你說的姓沈的是什麼人?」
少女嘿嘿一笑,道:「他呀,本來也是生死門的人,卻偏偏要和宗主作對,最終落了個掉腦袋的下場。」
看這少女,年紀輕輕,猶帶著一臉的天真,可是說到殺人的事,卻說得這般雲淡風輕,直讓古鋒也驚嘆不已。
少女見古鋒不說話,眼睛滴溜溜打量著他,問道:「怎麼,你怕了?」
古鋒道:「我倒並不是怕,而是對你很是不解。你不過一個小丫頭,為何說起生死這般隨意?」
少女冷笑一聲,「你若過著像我一樣的日子,對生死也會麻木的。」
「你在生死門中作何職務?」
「我是婢女。」少女指了指身後的屋子,「我母親也是。」
「原來如此。」古鋒立刻道:「那我就不打擾了。」
古鋒轉身剛走出去,少女喝道:「你站住。」
古鋒又轉身,「還有什麼事?」
少女打量著古鋒,疑聲問道:「你的武功很好?」
古鋒微微一笑,「還可以。」
少女道:「那我和你談個生意。」
「什麼生意?」
少女沉聲說道:「你替我殺個人。」
「殺人?」
少女點了點頭,「他叫阿刀,也是個門徒。」
「你為什麼想殺他?」
「為了我的母親,」微微一笑,少女接著說道:「當然,也為了我。」
少女不過隨意一笑,可在古鋒看來,這笑容卻帶著難以形容的殘酷之意,這年紀輕輕的女子,卻彷彿已沒有任何的畏懼。
一個人受的摧殘越多,恐懼就會越少,取而代之的,就是無所謂的麻木。
這麻木的神情,讓這個少女看起來失去了太多的真實,於是幼稚的臉龐更像是她複雜內心的偽裝。
古鋒問道:「他欺負你們?」
「對。」少女突然大笑,如發瘋般的大笑。這大笑,不僅讓她的臉都變得扭曲,更讓她笑得流出了眼淚。
但她終於停止了大笑,「他是個十足的牲口。只不過,在他的逼迫之下,我和母親也淪為了牲口。」
她再次發出陰森的笑聲。笑完之後,她直直盯著古鋒,用一種聽著十分陰沉的語調問道:「要不要我把具體的細節講給你聽?」
古鋒並不想理會這個問題,他轉過身走出去的同時,慢慢說道:「我會留意此人的。」
「你要想幫我們,今晚就守在這裡。」在古鋒停下里的時候,少女接著說道:「因為他每晚都會來。」
「嗯。」
「你就不和我商量一下酬勞?」
「不急,以後再說。」
古鋒走出宅子,並沒有走遠,而是很快走到了不遠處的那片墳地前。這裡,就埋葬著他的父親。
長在他父親墳頭的草已經十分茂盛,唯一的不足就是墳墓沒有立碑。古鋒在墳墓前站了好久,終於離開。
他父親被生死門宗主凌決勝所殺,死後卻葬在了生死門,倒是有點諷刺。然而在古鋒看來,卻也沒有什麼。人死如燈滅,已然煙消雲散,還去理會什麼?
因為少女的話,古鋒決定留在這裡。他在宅子的周圍轉悠,看到的除了低著頭小心翼翼行走的奴婢,還有一個個昂首挺胸的門徒。
和奴婢不同,這些門徒在生死門俱有一定的地位。
奴婢地位低下,他們像物品一樣被人贈來贈去,於是用奴婢賞賜門徒就成了主子一貫的做法。
生死門雖禁止門徒無故殺害奴婢,但門徒殺死奴婢的事件卻屢有發生,除了源自門徒心理上的優越感,還因為主人的包庇。因為殺害一個奴婢的代價不過是付出一定的錢財。
古鋒在這些陰冷的門徒的身上看到了食物鏈的殘酷,於是他對這些同類僅剩的惻隱之心也隨之消失。
杜松說得沒錯,身為生死門的門徒,是十分危險的。這些門徒顯然都有同行相輕的毛病,於是互相找不痛快就成了最大的消遣。
古鋒遠遠站著,靜靜地看著兩個持刀的門徒在衚衕里打鬥,眼睜睜看著一個門徒的刀插進另一個門徒的腹中,平靜地注視著鮮血的飛濺。他從殺人這個事中明白了弱肉強食的道理,並因此而生出更大的孤獨感。
在這個門徒倒下的時候,古鋒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天已經黑下來。這個叫做阿刀的門徒走過來的時候,古鋒動也不動地站在宅前。
阿刀本想直接走進宅子,卻在瞥見古鋒後轉身到了他的身前。
阿刀默默地打量著古鋒,久久之後,終於開口,「我好像從未見過你。」
「和你一樣,我也從未見過你。」古鋒冷冷地說。
阿刀雖帶著笑,一對不大不小的眼睛卻已明顯有了怒意。他在門徒中相當有名,很少有人跟他這樣說話。
「你叫什麼?」
「古鋒。」
這一句話之後,阿刀立刻現出震驚之色,然而在眨眼之間,他的神色就恢復如常。
阿刀用左手隨意撫摸著佩刀的刀鞘,悠然說道:「古鋒倒的確算個響噹噹的人物。」
他又疑聲問道,「古兄深夜在此,莫非也是來找翠紅的?」
古鋒搖了搖頭,「我是無意中走到了這裡。」
「那就好。」阿刀陰冷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絲笑意。在古鋒看來,這笑意帶著難以形容的猥瑣。
「你若也喜歡女人,我可以給你介紹,但翠紅娘兩卻是我的。」在古鋒聽來,阿刀輕浮的語氣也是滿含著猥瑣。
古鋒沒有說話,更沒有看向阿刀,只是靜靜地站著。
阿刀嘿嘿一笑,走向宅子,很快就走了進去。
「翠紅,小羽,哥來了。」阿刀邊說著,邊走向屋子。
阿刀走進屋子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婦人的笑臉。
「刀哥,你來啦。」
婦人微笑著坐在床頭,卻又隨著阿刀的目光看向她的女兒小羽。
此時,她的女兒靠在牆邊,臉上的神色沒有一點的恐懼,更沒有一絲的憤怒。
她的眼睛,卻是投向身前的小窗。順著小窗看去,什麼也看不到。
她的臉上現出失望之色,然而她很快就帶上了笑意,她柔聲道:「刀哥,我去小解一下。」
「去吧。」
阿刀解下佩刀,丟到桌上,喃喃道:「今天小羽對我態度這麼好,倒是新鮮。」
小羽走出屋子,立時就走到大門前。當她看到站在門外的古鋒時,她的臉上立時閃過一絲笑意。
這笑意充滿著狠毒,也充滿著期待。
她輕輕溜出去,很快就到古鋒的身前。她嬌小的身軀站起古鋒的面前,眼睛向上看去,很快就找到古鋒的眼睛,「殺了他,就是現在。」
古鋒一動不動地站著,並不說話,更沒有看小羽一眼。
「你不同意?」
古鋒終於看向小羽,開口問道:「這也是你母親的意思?」
「只是我的意思。」小羽嘆息一聲,接著說道:「我的母親是個愚蠢的女人,她居然已經完全習慣了我們三個人的關係,這是多麼的可怕。」
這時候,屋子裡已經傳出男人和女人彷彿嘶吼的喊叫聲。
小羽慘然一笑,「你聽,阿刀就是這樣帶著我們母女下地獄的。」
她幾乎用命令的語氣說道:「殺了他,只有這樣,才能將我的母親從地獄里拯救出來。」
古鋒點了點頭,道:「他走出屋子的時候,就是他的死期。」
小羽立時現出擔憂,「他的武功非常厲害,你有沒有絕對的把握?」
「有。」古鋒悠然接著道:「在我的眼中,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男人女人的喝叫聲終於停止,婦人柔膩的聲音傳出來,「小羽,你怎麼還不進來?」
「她沒救了。」小羽狠跺一下腳,恨聲說道:「我的母親沒救了。」
「也許她只是懂得隱忍而已。」古鋒平靜地說道。
小羽先是一怔,立刻問道:「是這樣嗎?」
輕嘆一聲,古鋒問道:「難道她還有別的辦法嗎?」
小羽慢慢點了點頭。為了保護她,她的母親曾多次對阿刀苦苦哀求,只不過都是徒勞罷了。
「小丫頭,出去這麼長時間,你在幹什麼呢?」阿刀的聲音從院里傳來。
很快,阿刀就出現在了古鋒的眼前。
「是你?」阿刀疑聲問道:「你怎麼還沒走?」
古鋒道:「你沒有死,我怎麼能走呢?」
「你要殺我?」
「是。」
「我跟你有仇?」
「無冤無仇。」
「既然咱倆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因為有人出錢叫我殺你。」
「誰?」
古鋒指著小羽,「就是她。」
阿刀看著小羽,突然冷笑一聲,「殺我,誰給你的膽量?」
小羽微微一笑,「正是你給的。」躲到古鋒身後,她咬牙切齒道:「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牲,早就應該下地獄了。」
「好,很好,非常好。」阿刀突然就溜進了院中。
然而古鋒一個步伐,就擋在了阿刀的身前。
古鋒厲聲問道:「你想去拿刀?」
阿刀嘿嘿一笑,問道:「我若拿了刀,古兄難道就怕了?」
「不怕。」
「那古兄為何不讓我拿刀?我以刀法見長,若沒有刀,古兄就算勝了我,也是勝之不武。」
古鋒道:「你錯了,我絕沒有和你比試的意思。」
古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只想殺了你。」
阿刀目光閃動,立時說道:「就算你要殺我,可在這種情況下,恐非英雄所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