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怎麼可能有病毒呢?我到底有什麼病?我才17歲,我還沒接觸過世界,我怎麼就有病毒了?到底怎麼回事?疑問和不解在堆滿了我的身體,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問誰,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我還能回廠子嗎?回不去又該去哪?
看著化驗單,大周……大周……化驗不合格……真想這個大周不是我……
下午四點,已經徘徊三個小時了,窗口已經沒有人了,窗口值班的女生在收拾資料,我腦中一閃,我快步走上前去。
「大夫,我問你,我這報告有沒有可能搞錯?」我睜大了雙眼凝視著她。
「也……有可能。」她先是一驚,定了定神后說。
「那我該怎麼做?」
「如果你覺得報告不准你可以去醫院重新檢查一下。」她似乎穩定下來了。
「我去醫院?我應該找什麼科?」說著我把報告遞給了她。
「去內科或者是傳染病科,做個血液檢查,病毒檢測。」她看了看最下面的結論說。
「好的,謝謝你。」我轉身要向醫院奔去。
值班女生分明是知道了我的想法,還沒等我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的聲音「檢測都是早晨才可以,要不進食不進水。」我聽到了她的聲音,但是我沒有再回頭。
我沒有地方可去,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再進廠,我感覺自己是一個病毒,他們都是乾淨的,健康的,而我是有毒的,我不知道還能不能靠近他們。門口徘徊了很久,天已經黑了,路燈亮了,灑下一片黃黃的光,照亮了周圍的一片。燈光下一群小飛蟲團成黑黑的團,瘋狂的在燈下撞來撞去,不時有掉落的飛蟲,看著腳下掉落的死蟲心裡不禁羨慕起來,人如果像蟲子一樣多好,死也那麼簡單。
醫院結果出來的很快,在診室里,大夫看著報告。
「你家有家族遺傳史嗎?」大夫問。
「家族遺傳史?我爺爺是*癌症去世的,我大伯好像也差不多,是不是和這有關係?」我儘力的配合大夫講述信息。
「很有關係,可以說這就是你們的家族遺傳病。」大夫說。
「可我爸爸和我家人都很健康,怎麼和我有關係呢?」我充滿疑惑的問。
「這個很好解釋,家族遺傳這個是基因里的東西,在你父親這代是沒有顯現,但是到了你可能就會顯現出來,這個沒有辦法干預,只能靠你以後好好的維護自己的身體,不能喝酒,不能勞累,定期複查。」大夫解釋的很清晰,可我聽得並不清晰。
「大夫,這個病毒攜帶是什麼意思?我到底有病沒病呢?」我還是不解的問。
「病毒攜帶說明你體內有病毒存在,器官功能是正常的。」大夫解釋說。
「我有傳染性嗎?大夫。」我不知道這麼問準確不準確,但是這是我關心的問題。
「這個病毒準確的說是具有傳染性的,現在的你是沒傳染性的,等以後病變的就不確定了。」大夫已經儘力給我解釋的很明白了。
病毒是具有傳染性,我現在沒有傳染性,我體內有病毒,我是健康的嗎?好像又不是,我辦理不了健康證,我有病,好像還是不準確,我的臟器的功能很正常,我不知道我是該開心還是該傷心。
我悄悄的去了宿舍,收拾好了包,我想悄悄的離開這。我穿過生活區,走向廠區門口,生活區的籃球場上有幾人正在打球,李磊也在其中,他們很是快樂,相互間玩笑、跑動、呼喊,
他們身體使他們自由。
「大周……」李磊看到我了,拋下球向我走來。
「大周,你這是幹嘛去?」李磊很是詫異的看著我。
「我……不幹了。」我沒敢直視他。
「為什麼不幹了?出什麼事了?」他有點不解,說話的語速比平時快了許多。
「我,不想幹了,我走了。」我轉身要走。
「你嫂子知道嗎?」李磊在身後問我。
「……我讓她給你說吧。」我徑直的走了。
很多年後每每想起,我都覺得挺對不住李磊的,我想當時的他應該滿腦子裡充滿問號,不知道我想幹什麼,不明白這個年輕人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可能所有的不解最後都會用一個叛逆來解釋吧。
我不知道東南西北,我也不知道自己去該去哪裡,隨意走,就這樣隨意的走了很久,走進了讓我難已忘記的地方一個古香古色的鎮子。
走到古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一排排木質建築,石板鋪裝的路面,有人工鑿過的痕迹,有凸起有凹坑,走了很長,踩在上面很是硌腳難受,我不知道我今晚睡在哪裡,我也不關心我今晚睡在哪裡。肚子有些餓,找了家麵館,裡面的面每碗都很貴,我搖著頭走了出去重新尋找,找了家看似有些親民的麵館坐下……
手機響了,嫂子打電話詢問為什麼匆匆離廠不幹了,我支支吾吾的半天不知道怎麼解釋,最後說了一句「我身體不合格他們不給我健康證……」嫂子在電話里也沉默了。不多時哥哥打電話問我現在在哪,狀況如何,給他們說了情況報了平安,他們沒在說什麼,我想他們也需要思考的時間吧。
晚上,天不熱,我坐在路旁的凳子上,獃獃的注視著路旁的河面,黑黑的水,只能看到燈光的倒影。我撥通了林琳的電話,沒想到她接了。
「你在幹嗎?」我沒叫出她的名字。
「我在街上呢,和我哥一起出來了,你現在在哪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還在蘇州。」我確實不清楚自己在哪。
「你不是進廠工作了嗎,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她聽得出我似乎出事了。
「我不幹了,所以就出來了。」
「你等我一會,我回去給你發信息,我們一會聊」她似乎有點著急的掛了電話。
「哦,好。」我掛了電話。
晚上林琳發來短息,告訴我她哥哥一直想讓她去工廠,林琳想去上海她朋友那裡,主要原因還是天天在她哥哥眼下不是很自由,她不想有人管,不想有約束,離開了家就是為了自由自在。我給她說了我也離開了家人給介紹的工廠,她並沒有過多詢問我的原因,可能是對「不想干」這個理由很認同,對我們打工族來說,不想干是最真實也是最有力的理由。
信息里第一次表達了我想見她,雖然認識只有短短的幾天,但是掩飾不住對她的喜歡。年輕的心,躁動的血,不知道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麼,盡量用自己能夠理解的青澀語言給對方描述。在她的回復中我感覺到了她和我一樣,心向自由,想離開家人的視線,想無憂無慮。
我表達了想和她在蘇州相見,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我感覺到她在猶豫,我不知道她猶豫的理由。我告訴她,我想見她,對她講發生的一切,我想人陪,我想和她分享我的無措和彷徨,我現在感覺整個世界都沒有人在意我,只有她和我距離最近。
一夜無眠,昨晚不知發了多少條信息,早晨收到一條話費不足十元的提醒簡訊。朦朧中聽到信息提醒,原以為還是提醒信息,沒有查看,不覺間提示聲音又想起,打開短息,發件人:林琳,內容:我想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