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突圍無望

在三姨家，有一個存在感很弱的人，他就是我的小表弟旺旺，他總是沉默寡言，默默地吃飯，默默地讀書，默默地做著他自己的事情。父母一直都在關注著大兒子夫妻和孫子孫女，對這個小兒子關注很少。

接連的打擊，摧毀了三姨的精氣神，她把所有的心力都用在照顧兒子遺留下來的孫子孫女身上，甚至忽略了小兒子旺旺。而那個外表沉默寡言，內心自卑敏感的小兒子，卻不需要任何人鞭策的情況下，勤學苦練，考上了一所BJ的985大學，讓這個破落的家庭看到了新的希望。

考上大學的第一年，藉助家裡親朋好友的資助，旺旺第一年擁有了足夠的學費和生活費。而第二年開始，三姨沒有給孩子打錢，那個敏感自卑的孩子也想求助於貧困助學金和助學貸款，但是卡在了家鄉出具的街道證明上，他沒時間回來辦手續，三姨也指望不上。最終那個沉默寡言的孩子開始勤工儉學，送快遞，送外賣，賺到了學費和生活費，同時也荒廢了學業，經常曠課去打工賺錢。旺旺在學校的情況，我們都一無所知，我的爸媽好幾次問三姨旺旺的手機號碼是多少，三姨都不說。問三姨需要錢給孩子交學費嗎？她總說不需要，旺旺在BJ可以自己賺學費，他甚至在大二的時候還有了省城的女朋友。

過年的時候，旺旺也只在家待了幾天就去省城女友家了。三姨還很驕傲的說，她未來兒媳婦是家裡的獨生女，家裡條件很好，旺旺以後畢業了，安家落戶在女方家也行。只有我，感覺不靠譜，談戀愛和結婚，女孩子的要求是不一樣的，門不當戶不對的兩家人，沒有那麼容易融合在一起的，三姨太早地樂觀了。而我媽卻堅信三姨的話，覺得孩子過年都過去拜年了，以後婚姻還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嗎？

可悲可嘆，他們都是太樂觀了。這個社會有它自己的殘酷法則，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後來，旺旺因為掛科太多，延期畢業，女友畢業回省城，找工作上班，最終嫁為他人婦，這段感情無疾而終了。

在輔導員打電話給三姨說，孩子掛科太多，影響畢業的時候，我們都勸三姨讓孩子不要打工了，安心學業，學費大家可以湊。輔導員也勸說旺旺好好讀書，畢業可以介紹好工作給他。但是旺旺不相信任何人，他覺得輔導員只是騙他安心讀書而已，而他只相信自己眼前賺到的錢，不考慮將來會怎樣。最終，旺旺延期畢業，沒有拿到畢業證，後來有沒有拿到，三姨和小表弟都是三緘其口，我們著急也沒用，幫不上忙。

畢業后，旺旺就留在打工的小公司，和他畫大餅的老闆一起打拚，妄想創業成功，成為公司的原始股東。後來零星的聽到小表弟老闆帶著他，南下海南去炒房，北上NMG去養奶牛發展新農業，後來又去深圳做物流，總之，賺沒有賺錢不知道，折騰了大半個中國倒是真的。三姨一直相信，她的兒子未來可期，會成為大老闆，超越所有的同輩。

著名作家路遙說過，人生中最重要的就那幾步路，錯過了就追悔莫及了。旺旺不是不聰明不努力，能考上985的，可謂是萬里挑一。但是年輕人的人生，就像一艘帆船一樣，在關鍵時候，如果沒有有經驗的長輩給你穿過重重迷霧，給你掌舵，指明正確的方向，完全憑自己瞎摸索，就只能在生活的漩渦里，原地打轉，甚至翻船。

這可能就是旺旺的命吧，不相信，不接受別人的忠告，只相信自己，固執加偏執。

再加上父母見識有限，幫不了孩子，只能靠自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

表弟旺旺，他曾經高高躍起，憑藉自身的能力，魚躍龍門，進京讀書。而後卻又因為原生家庭和經濟的拖累，重重的跌回原車道，重新回到打工賺錢娶老婆的老路上。這讓我質疑窮人的孩子通過高考能否逆天改命。但是我身邊的熟悉的人和我自己都是高考的受益者，不說逆天改命了，至少有一技之長，可以養家糊口。小表弟旺旺的悲劇可能源於他沒有抓住大學教育的寶貴機會，早早打工賺錢荒廢了學業，短期利益迷住了眼吧。

在最近二十年，萬民創業的浪潮席捲下，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經商的潛力，拼一把就是未來的小馬哥，從而失去了對踏實工作、積累經驗的老路子的興趣。商品經濟大潮之中，有能力出眾的弄潮兒，也有鋌而走險的落水者，更多的是被浪打濕了衣服卻又兩手空空的趕潮人吧。時至今日，我不知道表弟旺旺在做什麼，聽說在深圳做房產中介，三姨嘴裡也沒有實話，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做一份工作，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穩順遂就好。

萬幸的是，旺旺表弟也結婚了，他的老婆還是倒追他的。那時候旺旺在給總經理做助理兼司機，西裝革履，開著豪車，自然吸引了作為同一公司打工妹的表弟媳婦。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無人知道。只是有一年過年前，三姨突然接到一個陌生女孩打來的電話，讓三姨去車站接她，說她是旺旺的女朋友。但是，三姨從來沒有聽小兒子提到過有女友的事情，半信半疑地去了車站，接回來一個憨厚樸實的女孩子，她雖然不漂亮，但是也不醜，年齡還比旺旺大了四歲，這可能就是小表弟不願意告訴三姨的原因吧。但是，這個女孩很會做人，手腳勤快，眼裡有活，嘴巴又甜，還給三姨買了大衣和金手鐲，給孩子們買了吃的，喝的，很快就收買了全家人的心。等小表弟旺旺回到家的時候，家已經被偷了，家人的心已經被女友收買了，只好不情願地生米煮成了熟飯。

我知道小表弟心高氣傲，這個他不願意帶回來的女友，並不是他理想的妻子人選。但是，在現今社會情況下，能有一個女人不求回報地追求你，你怎麼能拒絕呢？所以，一個男人如果把窮當成單身的原因，把自己結不了婚怪罪於女人們拜金，是不成立的。我的兩個表弟都沒有錢，但是他們都結婚了，妻子並肩和他一起胼手胝足地打拚生活，生兒育女，支撐起一個家。

小表弟雖然突圍無望，但是有家有娃，也是一種幸福吧。人生哪能多如意，萬事但求半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