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匪
一陣悠揚的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一道人影矗立在船頭。
「柳堂主,咱們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知道了,下去吧。」
柳長志神色淡漠的揮了揮手,眼神空洞的望著夜空,不知在想著什麼。
距離林南被抓已經過去三天了,這期間沒有什麼波瀾,風平浪靜。唯一要說,也就是有個抓來的少女,趁著看守不注意,打破餐盤割喉自盡了。不過這點損失對他來說無傷大雅就是了。
他其實也有一個女兒,乖巧懂事,如果還活著的話,倒是應該跟那個自盡的女孩一般大。可惜,五年前,也就是十三歲的時候,被鎮海王世子看中,收了當婢女,聽說沒一年就被玩死了。
其實他不是很在乎,何況鎮海王府為了息事寧人,還賠了他一本二流的武功心法《吞月功》,這筆生意賺翻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竟然會有些眼眶濕潤。
「錚」,寒光劍也就是張鋒被拔出鞘。柳長志看著朦朧月色,不禁運起吞月功,舞了一段曾經交給女兒的劍舞。
月色下,男子身材富態,步伐卻靈動矯健,手中長劍忽如銀蛇臨空,忽又散做滿天繁星,煞是好看……
「我說老柳,這個月你們四堂的貨,是不是也忒少了點。」青幫西海岸據點內,一身材曼妙,頭待紗巾的婦女翻著賬本,調笑著說道。
「張長老怕不是說笑了,我們四堂的貨物何時比其他堂口少了?」柳長志以問代答,淡然的回道。
「哈哈,人家也就是開個玩笑,老柳可別生氣。」張長老言語之間,身子便貼了過來,幾乎是貼到了柳長志身上,語氣妖嬈的說道:「老柳你自從得了這吞月功,內力越發深厚了呢?怕不是再過幾個月,你們四堂沈老堂主就該退位讓賢了吧,到時候,可得請姐姐我一頓美餐才是。」
青幫共有十大堂口,三到九堂分散陳國各地,各自獨立經營,各個堂主都是一方土皇帝。一二堂為幫中精銳戰鬥力,都是學了至少四流內功的江湖好手,負責對外作戰,十堂為刑堂,負責處理青幫內部叛徒及違規成員。
柳長志所在四堂,堂主沈秋來年老體弱,隨時可能退位讓賢。堂中事物,早在數年前便全由柳長志打理,幫中高層早就有心安排柳長志繼位,可惜之前柳長志管理能力極為出色,手中功夫卻還不到家,過不了硬條件,直接上位怕是別人不服,如今條件才算是堪堪及格了。
話雖如此,這被稱為張長老的女子倒也不會因此巴結他什麼的。如此行徑,只是張長老自己的個人喜好罷了。幫中誰人不知,這張長老最為得寵的幾位手下,皆是功夫不深卻容貌俊美,箇中原因,無人敢說明罷了。柳長志多少也算得上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單論相貌,幫中地位比他高的人,無一人比得上他。
「這為幫中大事,不敢言笑。」柳長志對張長老不感冒,這個女人實在太過風騷,實在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趣,以他的地位,也絲毫不比畏懼她。
見他依然這般不識趣,張長老撇了撇嘴,也沒再做多餘動作,很快審核完了賬單……
交卸完了包括林南林母在內的貨物,柳長志等人沒有停歇便返程了,他實在不喜歡張長老看他的眼神。
想到被渾身被鐵鏈纏死動彈不得,渾身是傷,還一直沒得飯吃,但依舊有力氣大喊大罵的林南。張鋒有些默哀,不過他只是把劍,又能做什麼呢?也就放下了情緒。
倒是如今這個柳長志,讓張鋒覺得十分有趣,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派正經模樣,面對俘虜心狠手辣像個變態,到了自己獨處的時候卻又總是神情哀傷,一看就是挺有故事的人啊!
也許有人會好奇,這柳長志害了林南林母,壞事做盡,張鋒不恨他嗎?說實話,張鋒確實不太喜歡他,但要說恨,那倒也沒有。自從發現自己變成了劍,或者可能被封閉的那段時間,張鋒的情感便已經逐漸淡漠了。現在的他,甚至並沒有十分的衝動想變回人了,反而是一種順其自然,遊戲人間的心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
回去的船上,柳長志靠在船頭護欄上,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他從不信鬼神之說,但唯獨對自己的感覺卻有一些迷信。曾經有一次,因為感覺有個手下看他的眼神不懷好意,他當夜便先動手殺了那人。這一次,問題又出在哪裡呢?
他眼神不善的打量著船上幹活的手下們,卻覺得問題不在他們身上,那會是什麼原因呢?正當他沉思之際,身後一名手下跑了過來。
「柳堂主,後面有三艘船跟著我們!」
「打了什麼旗號?」柳長志皺著眉頭。
「對方沒有打任何旗號!每艘船的樣式的都不一樣,像是水盜。」
「哦?把我們的旗掛起來!」柳長志說完,跟著到了船尾。
尾隨的三艘船兩大一小,大的和柳長志他們的船相差不大,約有800料,小的也不算小,500料的樣子。對方看到青幫旗幟升起,絲毫沒有停頓。他們的船比柳長志的快,按船上老水手估計,這樣下去,不足半個小時他們就會被追上。
柳長志有點納悶,他們所同行這條江叫千里江,每月都有他們青幫的人來回,沿途江匪早被打點好了,怎的會有人不識他們青幫旗號?要說不是水匪也不大可能。商船遇到船都要打旗,通報身份,也是讓對方給個面子。官船更是一直掛著旗,以免被不開眼的衝撞。這船隊明擺著沖著他們來,必然來者不善啊。
他往常其實從不把這些江匪放在眼裡,這條千里江本身就是運輸要道,朝廷十分重視,沿途江匪自然發展不大,也不敢發展大了,各種好手更是寥寥無幾。他們青幫願意打點,也不過是不想麻煩,耽誤了正事罷了。況且他們這趟回程,也不怕折了貨物,船上好手數十人,哪裡能怕這點江匪?
只是想到自己之前的預感,柳長志心裡又有些不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實在見勢不妙,我自己也能逃了去。」柳長志心裡安慰自己道,他自幼生長在江邊,水性本來就極好,又有一身內力加持,不覺得自己能折在這裡。
下令了手下全部備戰,柳長志也拔出了寒光劍,開始蓄勢,默默等待敵人的到來。
不到半個時辰,不明船隊已經靠近到十幾米的距離了。船上都是些赤裸著上身的精壯漢子,一看便凶神惡煞的不似好人。
「不知當面是何方好漢?找我丐幫弟子何事?」青幫對外依然自稱丐幫,一是扯虎皮,二也算是承了一份香火情。柳長志運起內力大喝道,企圖給對面一個下馬威。
「俺乃赤水龍黃一刀!你們不知這裡是俺的地盤嗎?」一精瘦大漢同樣運起內力喝道。
赤水龍?柳長志想了想,忽然想起是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只是通常在海上興風作浪,怎麼跑著千里江來了?於是又開口道:「原來是黃大當家,久仰久仰,常聽大當家為海中真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不知大當家這海龍怎到了這淺灘?」
黃一刀沒聽出他暗含譏諷,還當他是在誇自己,不禁有些飄然,回道:「俺們兄弟海里玩累了,便到這江上也玩玩。你們遇上俺們也算好運,交出些銀財來,俺們便放了你們。不然,就別管俺們手裡的刀子不認人了!」
「有幸遇見黃大當家,自然當備些薄禮,不知大當家想要多少啊?」
「一千兩銀子便是,你們痛快的拿來,俺們也痛快的走。」黃一刀這人挺講規矩,在海上混的時候便訂了價,一艘船一千兩銀子,無論大小。當然,能渡海的船隻自然也小不到哪兒去。他人講規矩,說話算話,手底下武力也不差,一般商船遇見了他,大都會破財消災。少有不長眼的,就全船被他送去見了閻王。
「大當家這胃口未免忒大了!」聽黃一刀的報價,柳長志氣笑了,說起來這也是海上和內陸的區別。跨海做交易的,匪是小疾,天地才是大敵,出海貿易者,往往十個有七八個不見得能回來,唯有一些經驗老道的,能有個五成把握。可但凡能回來,哪趟不是賺個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兩銀子,一千兩銀子的通行費自然給得還算痛快。這江河可就不一樣,除了水匪,本身危險沒那麼大,利潤自然也低。一趟來回,也就賺個幾千兩銀子,沿途水匪關卡還都需要打點,你若一處水匪便要個千兩銀子,感情人家跑一趟下來還得倒虧幾千兩?
然而柳長志沒跑過海,這黃一刀也是剛來江里混,都還摸不清這其中門道。一個覺得自己要價合理,對方卻罵自己胃口大,明顯是要找死!另一個也覺得對方這般獅子大開口,分明是故意找茬,再虛與委蛇下去,除了丟自己面子也落不得什麼好。雙方氣氛瞬間變得極為緊張,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