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出息的兒子

小鳳生了女兒團圓后，全心照顧團圓。

這時，李建軍有了新的想法。

原來李建軍有一群朋友，以前他們偶爾相約一起去城裡。

那時李建軍兜里沒幾個錢，只能跟著朋友們蹭吃蹭喝，但他也毫不在意。

李建軍覺得城裡太不一樣了。

路是水泥地，樓是高樓。

街邊有無數的商店和餐館。商場里更是別緻，樓梯是電動的，地面怎麼會那麼乾淨那麼亮堂，吃喝玩樂的地方應有具有。

還有，城裡人真多真熱鬧啊。一切都是那麼新鮮。

有的人見識了繁華，卻並不留戀，也許知道繁華離自己很遠，註定不屬於自己生活的一部分，而後平靜地回歸自己原本的生活。

而有的人不一樣，見識過繁華后便不忍離去，立志要生活在繁華中，哪怕只是離繁華很近的地方。李建軍就是這樣的人。

他按捺不住想去城裡闖蕩一番，他眼中的城裡，哪裡都好，哪裡都是機會。

但是從實際方面考慮，如果要去城裡，就先得有錢。

畢竟出門在外不像在家裡，車票，吃飯，喝水，住宿，都要用到錢。

李建軍想到了彩禮，這筆錢在小鳳手裡保管。

李建軍沒有花費多少力氣，動動嘴皮子就從小鳳那裡拿到了一筆錢。

小鳳覺得，李建軍出去闖蕩，她也有面子。

村裡的男人，大多是莊稼漢，渾身上下沾著泥土，頂著一張木訥的臉，只會幹活，不會說話。

她的男人跟他們不一樣。

而且假如李建軍闖蕩出了名堂，自己和孩子以後也可以跟著他一起到城裡生活了。

就這樣，李建軍收拾行囊，出發去城裡。

這事老李也支持。還交待李建軍既然去了城裡，就好好闖蕩。

李建軍到了城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朋友碰面，然後買了一身西裝一雙黑皮鞋，穿上顯得非常氣派。

接下來的時間，除了跟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一起吃喝玩樂，李建軍並沒有幹什麼正經事。全然把家裡的妻兒拋諸腦後。

手裡拿著錢，身邊跟著一眾朋友，李建軍猶如野馬脫了韁繩賓士在草原上一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每天他們思考最多的問題就是去哪裡吃喝玩樂，最後以醉的不省人事結束一天。

李建軍每天的生活似乎非常充實，他顧不得想到家裡的老老小小。

然而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很快李建軍發現兜里的錢不夠用了。

他算算時間，突然發現進城也有些日子了，不如回家一趟吧。

小鳳每天盼著李建軍回家，帶回來好消息。

每當有人跟小鳳聊天，她總是忍不住說起李建軍，說他在城裡闖蕩，也不知道能不能闖出個名堂。

別人總是露出羨慕的神情，說著羨慕小鳳的話。

這更加讓小鳳覺得她嫁對了人，甚至很快就能搬去城裡生活了。

李建軍回村那天，仍穿著一身西裝加黑皮鞋。

雖然與村裡人的穿著打扮不同，顯得格格不入，但是李建軍不介意，他喜歡這身打扮，他甚至特意穿上這身衣服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好像這樣才能證明他去城裡走了一遭，沒有白去。

穿上了西裝的身體再也穿不上沾滿泥土的衣服了，就像看過了城裡的繁華后再也過不了農村落寞的生活了。

回村路上遇到的鄉鄰好奇地打量著李建軍，眼神里流露出羨慕，打趣他已不是從前那個李建軍，搖身一變成了城裡人。

李建軍熱情地招呼著鄉鄰，向他們問好，謙虛地表示自己一直都是村裡人。

回到家后。李建軍看到老李，喊了一聲「爹」就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去看小鳳。老李應了一聲，心裡高興兒子終於回來了。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除了李建國之外，一家人圍著一張桌子吃飯。

李建軍滔滔不絕地講述著他在城裡的經歷，吃了什麼，看了什麼，新交了哪些朋友。李建軍說的這些老李他們也見過，不過那是僅有的幾次進城，匆匆忙忙，並沒有真正感受城市的繁華。

聽到李建軍講述他的城裡生活，老李感到很驕傲。

老李家從爺爺輩都是庄稼人，現在有一個子孫跟城裡有了聯繫，不再單純是庄稼人。

這事說出去好聽，老李家有面子。

也許李建軍再努力一把，搬進城裡生活，就是實實在在的改變了庄稼人的命運，更是面子裡子都有了。

想到這裡，老李充滿欣慰地看著李建軍。

「軍，你這一趟沒白出去，長了不少見識。你說的那些東西，爹這麼大歲數沒見過。現在你看過的東西比爹看過的多多了。」

」爹，城裡跟這可不一樣了。但是我這剛去沒多久，還在適應過程。等我在那邊安定下來，接你進城裡享福。到時候什麼東西看不到。「李建軍充滿自信地回復。

」二哥，到時候我也去城裡。「李建黨接話。

」好。到時候我在城裡等你。「李建軍笑著回道。

聽到他們這樣說，小鳳心裡也感到美滋滋的。

作為妻子，李建軍的進城經歷讓她也感到自己與眾不同，同時又多了一分對於將來某一天自己帶著孩子進城的期望。

到了晚上，李建軍和小鳳在屋內單獨相處。

小鳳問道：「這次回來多久？」

「我才回來，就問我什麼時候走啊？這麼不待見我。」李建軍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只能打著哈哈。

小鳳聽到這話，頓時覺得是自己問錯話了。馬上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倒是希望你以後留在家裡，不走了。多個人跟我一起照顧團圓。」小鳳回道。

說到這裡，小鳳一下子覺得自己很委屈。頓了一頓，繼續說。

「你不在家裡，只有我跟團圓兩個人，團圓還小，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更別說指望你處理家裡家外的事了。鄰居有誰像我這樣的？」

」我知道你一個人帶孩子守在家裡不容易。可是你想想我在外面難道容易嗎？放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不過，我去城裡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和孩子。我們現在辛苦點，只要能讓孩子以後的生活好過點，這一切都值得。「

小鳳聽了這話很感動很認同，覺得自己的抱怨不太象話，頓時心生自責。

當李建軍提出從家裡拿錢時，小鳳沒有猶豫就給了他又一筆錢。

拿到錢后的李建軍彷彿心裡有了底氣，城市離他又近了一步。

接著對小鳳甜言蜜語一番，哄好了小鳳后，李建軍心裡盤算著再次進城的日期。

幾天後，跟家裡告別一番。李建軍再次背上行囊，進城了。

吃飽喝足后，李建軍嘗試著找工作。

進工廠，他嫌工作時間長，受到監管和約束，不那麼自由。

在餐館工作，他嫌活臟。

做苦力，他嫌活累。

沒有文化，李建軍也不妄想辦公室的工作。

李建軍明顯高估了自己，或者低估了城裡生活的艱難。

雖然賺錢不容易，但是花錢實在太容易了。

在城裡停留幾個月後，李建軍把從家裡帶的錢花得所剩無幾，只好捲鋪蓋回家。

迎接李建軍的依然是村裡人艷羨的目光和恭維的話語。

晚飯時，李建軍再一次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在城裡的故事，新交了什麼朋友，吃了什麼菜，喝了什麼酒，看了什麼新奇玩意，聽了什麼傳奇故事，做了什麼工作。

沒有人打斷他，因為他講的一切彷彿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與他們的生活截然不同。大家都聽入迷了。

開始的幾天，李建軍待在家裡幾乎不出門，除了細心照料團圓之外，還主動做飯，打掃家裡。簡直是模範丈夫。

這讓小鳳心裡樂開了花。

一天晚上，哄團圓入睡后，夫妻二人聊天。

李建軍嘆起氣來。

小鳳忙問道：「怎麼了？」

李建軍說：「還是家裡好。你不知道，我在城裡有多挂念你們娘倆。」

「知道你在城裡打拚不容易。想家了就回來看看。」小鳳安慰道。

「讓你一個人帶孩子守在家裡，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的不好。」李建軍接著說。

」好好的，怎麼說這話？「小鳳覺得很感動。

」我只希望能快點在城裡立足，早點接你們過去一家人團聚。這樣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看到小鳳感動了，李建軍繼續說。

」那你說到做到。「小鳳回道。

接著兩人聊著以後搬進城裡生活的畫面，都覺得十分幸福。

李建軍定下了進城的日子后，小鳳塞給李建軍錢，還交待他一個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她和團圓在家裡等著他。

帶著錢和家人的囑託，李建軍又一次進了城。

這次李建軍吸取了一些教訓，不管怎麼樣，要找點事情做，否則就會跟以前一樣，坐吃山空，要不了多久就只能捲鋪蓋回家。

他可以哄騙家人一次兩次，但是騙人的話總有一天會露出破綻的，他不能再冒險。

李建軍找到了認識的朋友碰面，拜託對方介紹工作給他做。

這個朋友看李建軍形象高大，五官端正，外觀條件很不錯，於是介紹他去」大哥「的酒店做保安。

工作不複雜，穿著正裝在公司巡邏，留意可疑人員，預防有人故意找麻煩，給酒店造成不好的影響。

重要的是，這份工作提供三餐和住宿，可以省下不少錢。

就這樣，李建軍開始了在城裡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衣著光鮮，工作環境富麗堂皇，他還算滿意。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格外上心，不敢懈怠。

看到老闆的時候，主動熱情地打招呼，刷臉的次數多了，老闆對他印象不錯。

工作了三個月後，李建軍的工資漲了，職位也升了，負責管理一個小團隊。

手裡有了小錢后，李建軍搬出了宿舍，自己租房住。

雖然多了一筆花銷，但是他感覺有自己的住處自由一些，這筆錢花得值。

自從搬出去住之後，李建軍隔三岔五總要跟朋友聚一聚，免不了大吃大喝，有時還喝的酩酊大醉。

那群朋友也很給李建軍面子，大哥長大哥短地稱呼他，對他表現了很大的尊重。這讓李建軍很受用，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後來，朋友會帶著女孩子們跟李建軍聚會，在眾人面前不吝對他吹捧，女孩子們信以為真，把李建軍當作「大哥」一樣的人物，獻媚討好。

這更讓李建軍的虛榮心和自信心得到了極大的膨脹。

雖然明知宿醉會影響第二天的工作，但是李建軍仍然樂此不疲，對於朋友的邀約幾乎從不拒絕。

漸漸地，李建軍遲到是常態，但是他不在乎，因為他已經提前交待過手下的人幫他遮掩，一開始大家也都配合，不管是否心甘情願，但隨著次數多了，有人不樂意了。

憑什麼他作為團隊領導，可以違反規定，還能拿到比別人更多的工資呢？也許有人更適合這個職位。

隨即，李建軍遭到了舉報。

公司收到舉報后，立即核實事情真偽。

在發現李建軍遲到曠工的事實之後，公司立即找了李建軍談話，要求他不要因為喝酒影響到工作。

李建軍態度誠懇，表示答應。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李建軍私底下仍然跟朋友們聯繫緊密，身邊的鶯鶯燕燕也不少。

他似乎覺得，比起一份工作，及時享樂更重要。

這樣的次數多了，有人對他舉報的次數也多了，公司最終對他下了最後通牒。

快要過年了。

李建軍提前準備了大大小小的禮物，每個人都有。

就連李建國這次也在，還跟大傢伙一起拆禮物。

老李看到兒子風風光光回家過年，打心眼裡高興，他覺得很有面子。

就連鄰居都羨慕他，忍不住談論起李建軍在城裡的經歷。

因為這個進了城的兒子，老李也覺得他和別人似乎不一樣。

這讓老李不免對李建軍高看幾分，理所應當地認為他是李家的驕傲，他讓李家成為一個特別的存在，讓村裡其他人看他們的眼光不一樣了。

而對另外兩個兒子，他覺得他們不如李建軍。

跟旁人聊天時，話題總是在李建軍身上，談到另外兩個兒子，總是不忍多說，甚至說話之間也免不了有幾分嫌棄。

李建國聽到這些話，心裡感到不是滋味。

但是看到李建軍整個人的精神氣質和以往大不相同，穿著氣派不說，談吐也不一般，彷彿什麼話題他都能聊，像是大老闆做派；加上李建軍還邀請他日後去城裡，並且承諾會關照他，於是他決定不去計較。

雖然他已經習慣農村，甚至依賴農村。

李建黨則不以為意。城裡他去過幾次，雖然新奇，但總感覺有些陌生。關於以後進城還是留在村裡，他還沒有想好。

一家人還算和氣地過了一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