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事發(二)

林家客廳內，兩個小的瑟瑟發抖，曹桂芳一臉驚疑不定。

而林父更是怒火高炙，怒吼著質問兩個跟著嘉禾來的陌生男人，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老子打女兒，天經地義！

至於兩個幫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是哪兒？這是鋼鐵廠，他喊一聲能叫來家屬樓幾百個人！

林嘉禾之前的打砸撒潑半是發泄怒火半是做戲示威，現在見到兩邊僵持，才緩緩開口。

「爸！你也別說什麼老子女兒的，現在是人民當家做主，講的是人人平等，婦女自強！」

「真鬧大了，你能叫樓里的叔叔伯伯，我也能打電話鬧到婦聯去。讓大傢伙兒都看看，什麼樣的狼心狗肺喂出這樣的親爹后媽？」

說著撿起剛剛打碎的全家福，這照片是前兩年照的，也是姐妹倆在家裡唯一的留影合照。

她看了看，丑的要命，兩個乾巴巴的小猴子縮在最旁邊。

也不心疼，「撕拉~」一聲響，照片被分成兩片，姐妹倆的那部分被嘉禾裝進口袋，剩下的扔到了地上。

「你也別說什麼一家人，我今天就不是來講理的！」

又看向一臉防備的后媽曹桂芳，嗤笑道：「人話你聽不明白，我就不給你講了！你怎麼給嘉妙報的名，現在！立刻！給我去把名字撤下來！這事兒還有的談……」

「你要是不樂意？呵！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林嘉禾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曹桂芳背後閃躲的林家鳳低聲說道：

「你們那邊的爛事我不是不知道，我不用這種手段，只是嫌棄髒了我的手！你乖乖聽話，咱們的賬還能慢慢算，不然……」

繼女的話好似低聲嘶吼的鬼怪妖靈，曹桂芳一個戰慄再沒有之前的強裝鎮定。

「怎麼回事？怎麼除了林大剛那個小畜牲她也知道了？」

「林建業，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說出去的？你不是個東西你，當初怎麼跟我保證的，現在鬧得都知道了！」

她愣了一下，好似找的了原因，立刻衝上去撓了林父一把，聲音凄烈，動作狠辣。

又反應過來，立刻轉身看向門口。

托林嘉禾剛才摔摔打打的福，周圍離得近的已經圍過來兩三個，只是礙於人家家事，又有兩個陌生大漢擋在門口，這才沒敢進去。

曹桂芳猛的撲過去，身手矯捷不似常人，咣當一聲，將門緊緊關上，又怕不保險插上門栓。

可她仍然不放心，也不知道剛剛繼女的話被人聽到沒有，仔細回想好像沒有留下話柄才深深呼出一口氣。

這一套動作只在眨眼之間，回過頭林父才響起一陣哀叫，臉上火辣辣四道印子頃刻間紅腫發漲，滲出血跡。

林父忙著止血捂傷口，曹桂芳重新將兩個嚇壞的孩子攬到一起。客廳里重新安靜下來。

「你想怎麼樣？我明天就去撤名字！家寶也是你們的親弟弟親兒子，你們父女倆是要逼死我們娘仨兒嗎？」

或許是為母則強，曹桂芳在短短的時間裡做出最快的反應。

關門阻止消息傳出泄露……

立刻答應撤名字安撫繼女……

用兒子做籌碼逼迫林父和林嘉禾……

現在抱著孩子一臉的苦苦哀求，更是明顯在用苦肉計。

計策不新，但是有用！

剛剛還一臉怒火的林父反應過來，立刻解釋不是自己泄露消息給大女兒，對臉上撓出來的傷痕也沒了計較。

其實他心裡還有點心虛，上次中秋確實給大女兒漏了不少消息，想到這兒惡狠狠的瞪了女兒一眼。

「別給我鬧事兒，那是你親弟弟！」

又安慰媳婦孩子道：「好了！好了！你怕什麼，都是一家人，誰敢出去亂說我打折她的腿！」

說著用懷疑的眼神看向許強兩人，這裡只有這兩個外人。

林嘉禾沒有搭理自視良好的林父，現在還擺什麼當爹的架子，當初怎麼不好好管管自己媳婦？

一想到自己還提前給他打預防針，讓他盯著點曹桂芳，她簡直想給自己兩巴掌，這種不靠譜的爛泥怎麼能輕易相信？自己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收拾了心情，見曹桂芳開口同意，她也沒有進一步逼迫，而是準備趁著今晚把事辦妥，多一天就多一分變數。

「你放心，我們現在就去找人撤名字，只要辦妥了，你擔心的事就不會發生！」

剛剛的要挾她故意說的含糊不清，就是不想真的鬧大，把柄攥在手裡才有威懾力。

現在事情解決了一半，她也放鬆了心情。

「走吧！再晚人家就要睡下了！」

「這、這要不明天吧！明天上班了我們再過去！」曹桂芳低下頭眼神閃躲，期期艾艾的開口推脫，身體更是坐在椅子上不起來。

她本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按照自己的計劃用不了一個星期下鄉的隊伍就要出發。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結局已定，誰也改不了。

至於後果……

她瞧瞧丈夫老林，這不是有他在么，閨女厲害能鬧得過爹？

林嘉禾一頓，淡淡開口：「明天我還要上班，怕是不方便！」

「明天不方便也不急，只是登記個名字，這事兒還早著呢！你什麼時候有空咱們再過去……」曹桂芳語氣輕快，好似非常體諒她似的，一口一個不急。

嘉禾卻沒有被她糊弄，鋼鐵廠工會那兒可是已經準備調戶口關係，不急？呵！

下鄉這種事一般是街道辦管理，但鋼鐵廠這種幾千人的大廠又不同，本身就類似於一個小社區，廠里是大家長，廠裡子弟下鄉也會統一安排。

但她不敢大意，此時的管理制度尚不嚴密，不一定誰伸伸手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見曹桂芳不肯走，她也不催，轉頭看向挨著她媽的林家鳳。

曹桂芳為什麼急著安排嘉妙下鄉？

這個問題她想過，畢竟「搶嘉妙工作又逼她下鄉」的劇情應該在明年，即使因為自己有所改變也不應該這麼著急！

現在是十一月份，過了年嘉妙十六歲，到時候光明正大逼她下鄉不是更容易？

之前沒有細想，因為不管中間有什麼誤差，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的，曹桂芳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林家鳳這個女兒，而身為受益者，她真的不知道嗎？

「家鳳，你年紀和嘉妙一般大，你媽給你報名下鄉了嗎？你不知道鄉下多苦吧？等你去了沒吃沒喝還要天天幹活……」

林家鳳從來不是個好性子，一聽嘉禾的刺激，立刻放聲尖叫。

「我不去！我不去！林小苗才去鄉下吃牛糞，她的名單早報上去了！根本改不了！媽~，我不去……」

林家鳳的話一出口，曹桂芳臉色一變，咬著牙往她背上扇。

「你個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誰教你說的，騙你個小孩兒的懂不懂……」

曹桂芳還想把謊話圓回來，可嘉禾已經不想聽了。

她猛然被這消息一驚，名單？什麼名單，怎麼就改不了？

林嘉禾后牙一咬，只覺的腮幫子發緊，被撞了一下的頭腦才慢慢恢復清明，心智也冷靜下來。

冷笑道：「騙小孩兒？呵！我看你是把我當孩子騙的吧？」

林父在一旁聽著，以為事情很快能解決，等家寶媽和大丫頭一起去把名字撤了，事情也就過去了。

現在一聽，眉頭也緊鎖起來，大女兒今天的陣仗可不像能輕易了了的。

林嘉禾中秋那段談話終究起了點效用，林父對繼女林家鳳的容忍隨著貪慾的消減也慢慢降低。這時候見她出口壞事，忍不住呵斥一句。

「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沒遮沒攔的。」

「什麼叫吃牛糞？我也是在鄉下長大的，那撿牛糞是為了積肥……」

不是親女兒到底不好多說，他又轉頭責怪曹桂芳。

「都是你造的孽！看看家裡搞成什麼樣子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沒跟我說一句？」

見她只顧著低頭，一言不發，林父火氣更盛。

「說話啊？沒長嘴還是怎麼了？小苗是我女兒，下鄉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商量？」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你偷偷摸摸給她報名，本來沒多大事兒也成了壞事了！哼！」

林嘉禾也不管渣爹的一番喝罵是真心還是做戲給自己看，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消氣不做追究？呵！太天真了！

她也知道，說渣爹天真不合適，應該是兩個時代的人思維方式不同，後世人只看到下鄉受苦、命運蹉跎，但現在的父母很多是積極主動的勸兒女下鄉。

有一部分是城裡糧食短缺，留下沒飯吃。而更多的是受大環境的影響，全國掀起狂熱的下鄉潮，送知識青年到廣闊天地去，這是光榮！是大義！

一直以來嘉禾都在忍耐、忍耐、再忍耐，沒有最後撕破臉皮為的就是這層「大義」。

把自己推到多數人的對立面不符合她一貫的風格，效益最大化，用最小的代價完成目的才是她的行事準則。

渣爹和后媽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可能已經後悔逼迫父母，甚至覺得父親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但林嘉禾？呵呵！

她反而對站在一旁發獃的林家鳳比較感興趣，惡毒女配嘛，向來又壞又天真，剛剛才捅了她親媽一刀，現在自己套點話不也容易。

「剛剛你說的名單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就知道不能改了？」林嘉禾湊近低聲詢問。

林家鳳也不是傻子，被她媽扇了兩下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現在緊緊閉嘴不開口，只是眼睛忍不住狠狠的瞪向嘉禾。

曹桂芳也顧不上和丈夫鬥氣，拉住女兒一臉防備的看向繼女。

「你幹什麼？家鳳還小，你跟個孩子計較什麼？」

孩子還小？聽了這種話林嘉禾簡直氣笑了，這都不是過年拆你手辦筆記本的熊孩子了，這可是原作者欽定的惡毒女配啊！

一個欺負姐妹倆七八年、搶妹妹工作、壓榨姐姐血汗、蹦躂了一百多章壞事兒做盡都沒事兒的女二！

哦！好像後面男女主回城還有看中男主、挑撥兩人關係意圖上位的戲碼，自己沒有仔細看，已經記不清楚了。

這樣一個女人，你說她是個孩子？

「呵呵！呵呵！哈哈哈……」心裡氣笑，她也就笑出了聲，前仰後合，笑的險些喘不上氣來。

林父一看大女兒癲狂的模樣，心裡發毛，不會是真的把人氣瘋了吧？

他不怕女兒鬧騰，再鬧騰也要聽他這個當爹的。可他怕女兒發瘋，瘋子怎麼可能聽人話？

「看看你！乾的什麼事兒？這要是傳出去你這個后媽把人逼瘋了，我的臉面都得叫人踩到地下……」

渣爹還是一如既往的推卸責任，不出事的時候后媽就是「好心辦壞事」。一出事，就成了「后媽逼瘋女兒」。

瞧瞧這副被逼無奈的嘴臉，真該給他發個奧斯卡小金人兒！

林嘉禾默默吐槽，笑夠了也就平復下來，她並不准備立個「發瘋」人設，雖然一時能佔到幾分輿論便宜，帶來一點威懾力。

但一個瘋子的話，誰又能認真聽幾分呢？

裝瘋賣傻是最可悲又最無奈的手段，是面對絕境時最後的拚死掙扎。

嘉禾原以為還要費幾分手段，才能撬開曹桂芳母女倆的口，但沒想到林家鳳真是個「貼心」的好女兒，一開口就是給她媽「助力」。

「她發瘋憑什麼怪我媽？又不是我媽逼她妹下鄉，是你媽要人伺候，我媽才把林小苗的名字報上去的……」

這一通「你媽」「我媽」說的林父昏頭轉向，等靜下心捋清楚關係，頓時發現問題。

「你奶怎麼背著我聯繫家裡的，我在廠里沒收到電報和電話呀？」

老家留的電話自然是鋼鐵廠的號碼，有消息第一個聯繫的也該是他這個親兒子呀？

林家鳳沒說話，只是偷偷看向陽台間瞅了一眼。

曹桂芳一時間沒攔住女兒的嘴，這會兒已經遲了，索性不再隱瞞，手一指林大剛住的陽台房，說：「這事兒你去問你侄子！老太太鬧著要孫女伺候，他傳的話他最清楚！」

陽台房裡「嘩啦」傳來一聲碗筷掉落聲，顯然某個人一直躲在裡面偷聽全場，這會兒驚慌之下打落了碗筷。

「林大剛、你個混蛋，你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