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身穿
他要去縣城上班?
聽到這話,沈清歡不由地抬頭看了過去。
郝向南正端著茶杯,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茶杯里氤氳著熱氣絲絲往上冒,在她看向他的剎那,他也微微挑了挑眉看了過來。
「小同志,要買雪花膏嗎?」
這時,一個年輕女售貨員湊過來擋住了她的視線,微笑著指著櫃檯里的鐵盒子說,
「這邊鐵盒的貴一點一塊五,這邊袋裝的五毛一包,你要是想買散裝的也行,帶瓶子了嗎?」
女售貨員說話間上下打量了沈清歡一眼,女孩站姿筆挺,綢緞般的黑髮高高地綁在腦後,深藍色碎花棉襖襯著她瓷白的皮膚有些晃眼。
在這工作了這麼久,女售貨員見過不少來來往往的人,但若不是見到眼前的姑娘,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皮膚可以白得這麼細膩、晶瑩剔透。
而且她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質,似乎骨子裡瀰漫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和張揚。
「那…給我一盒一塊五的吧。」
沈清歡以前用的護膚品有專人直接送到家裡的,穿的衣服也是限量版高定,從沒有料想過自己某一天會穿著土不拉嘰的棉襖去挑一盒一塊五的雪花膏。
準備掏錢時,不經意側頭瞥了眼櫃檯上的鏡子,這一看讓她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
整個人好似被雷擊中一般,呆愣在了原地,震驚不已的美眸里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絕望之色。
而鏡子里那雙極其漂亮的狐狸眼,此刻也正痴傻地盯著她!
原本粉雕玉琢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顫抖的嘴唇微張著,嗓子彷彿被哽住了,發不出絲毫聲音。
她,不是魂穿!
是身穿!
難怪她沒有原主記憶,根本就沒有什麼原主!
女售貨員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皺著眉喊了句:「小同志?」
她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笑,是魂穿還是身穿有區別嗎?
反正,一切都回不去了……
沈清歡定了定神,付了雪花膏的錢,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那個,請問洗面奶在哪?」
「洗……洗面奶?」女售貨員看她彷彿看外星人般。
沈清歡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這個年代或許根本就沒有洗面奶。
正尷尬時,郝向南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傳了過來。
「給她拿盒香皂。」
女售貨員神色怪異地看看郝向南又看看沈清歡,最終還是在旁邊櫃檯里拿了盒香皂遞了過來:
「小同志,要嗎?三毛六一塊。」
沈清歡偷偷瞥了郝向南一眼,又飛快地收回視線。
穿越過來十幾個小時了,郝向南給她的感覺並不像是一個熱情的人。
但你要說他很冷血嗎?
好像,也不是。
至少在她被其他生產隊嫌棄的時候,是他收留了她,還借了兩床被子……
她遞給售貨員五毛錢,將香皂收進兜里,又買了盒牙粉和一個保溫壺,總共加起來花了不到五塊錢。
其他的東西並非她不想買,實在是囊中羞澀。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鬼地方呆多久,不敢一下子把錢全花了。
她拎著熱水壺來到門口,等待大柱他們出來。
供銷大樓外,破舊的街道上,一輛汽車也沒有。
熙熙攘攘的都是匆匆而過的路人,他們大都穿著深色的衣服,一塊塊補丁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肩膀或者膝蓋的位置,人們已經習以為常。
時不時有兩三輛自行車叮鈴鈴地穿梭而過,偶爾騎過一處低洼水坑,伴著路人的叫罵聲會濺起一灘泥濘的污水。
灰濛濛的天空,大雁烏壓壓地飛著,密密麻麻盤旋在縱橫交錯的屋檐之間。
每一個畫面都讓她感到窒息不已。
她垂下頭,抿了抿唇,抬腳踢向門口的一塊石子。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左右,大柱終於帶著吳旭三人走了過來,而郝向南還坐在櫃檯的爐子旁烤著火,悠閑地和他爸聊著天。
吳旭買的東西最多,半個蛇皮袋都裝滿了。
他從蛇皮袋裡翻出一袋水果糖打開,笑著往每人手裡塞了兩顆:「來,吃糖。」
沈清歡掃了一眼手中的糖,看到上面寫著橘子口味,說了聲謝謝后,剝開糖紙將糖塞進了嘴裡。
頓時,濃濃的橘子香從口腔里蔓延開來,將人的抑鬱一掃而空。
她暗嘆了句。
甜食果然可以讓人心情大好。
大柱直接將糖連著皮塞進嘴裡,囫圇說了句:「走吧,要是都買齊了現在就回去吧。」
劉美麗側頭看了看那邊的郝向南,問道:「郝哥哥不走嗎?」
大柱當即就笑了,玩味地瞟了她一眼,突然就扯著嗓子朝郝向南喊道:
「郝哥哥,劉美麗問你怎麼不走呀?」
聲音故意又尖又啞,聽上去說不出的怪異,直惹得整個供銷社裡的男女老少都齊刷刷看了過來。
一同看來的還有郝向南和他爸,郝向南慢悠悠地拿開叼在嘴上的煙丟在爐子里,眼裡浮上幾許似笑非笑的光。
劉美麗氣的又羞又惱,臉色倏地一紅,狠狠瞪了大柱一眼,二話不說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小樣,有種你別跑啊。」
大柱看著落荒而逃的背影說了句,然後朝郝向南眨眨眼,又跟他爸揮了揮手:「叔,我們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