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神明的靈魂

「王，這就是您嗎？」

罪孽和詛咒結束的前夕，深淵的第四執政官帶著最燦爛的笑容，用著最溫和的語氣，眼底染上的卻是最深切的悲傷，站在了神明的面前。

矜貴慵散的黑髮魔神微微側身，臉上依舊帶著往常隨性的笑意。

君臨注視著他的第四執政官，深沉純粹的紅色眸子里劃過死寂的黑色暗芒，在一瞬間冰冷極了。

直到紅色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恩的模樣，那沉寂翻湧的黑霧才沉寂下去，消失得快極了。

「怎麼了嗎？恩——」

神明是這樣看起來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地笑著問道。

遙望過去，旁人只會覺得是王與臣即將進行一場和諧的會談。

但是只有上前的深淵第四執政官知道，他想要訴說的內容是怎樣的沉重。

只要觸碰到了掩蓋在一切之下的真相，從前那些神明獨自承擔，隱藏在強大和不可戰勝的表面之下的苦難，便能夠被輕易察覺到。

紫發青年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書本和筆，往前一步靠近君臨。

他那黑色的眼眸中彷彿透著暗藍色的火光，又彷彿是最幽深的大海。

第四執政官望著近在咫尺的，又間隔不知多麼遠的孤獨的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筆下能夠寫下無數驚艷戲劇，嘴中能夠說出無數動聽話語的，是真正像燦爛之星的深淵第四執政官，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呼喚，「王——」

君臨揚了揚眉，不知道恩想要說什麼，只是又極有耐心地應了一聲，「我的執政官大人，怎麼了？」

他有些懶洋洋抬起手來，將恩頭上戴著的黑色帽子往下壓了壓。

讓對方額前的碎發紛亂地遮住了那雙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的眼睛。

神明的手恍惚之間比起環繞在帽子周圍的白骨還要蒼白幾分。

深淵的第四執政官，他看起來是執政官之中最不擅長征戰的那一個魔王。

是看起來沒心沒肺的，是黑夜還未完全過去，黎明前夕最多想象未來之人。

戴著頭上那頂隨意的黑色貝雷帽，拿著精心雕刻的白骨筆和血書。

終日里想的是那些遙遠又奇幻的故事，像是吟遊詩人般穿梭在前行的軍隊之中。

要是有一天執政官們在一起比試的話，魔王們總是調笑著說，恩一定是最早下擂台的那一個。

當然了，這只是玩笑話而已，看起來不愛戰爭和殺戮的第四執政官在動起手來的時候也是毫不猶豫，沒有任何的手下留情的。

畢竟，恩的出身是最古老的深淵魔種之一的白幽骨魔。

是自幽冥之火中誕生的死亡種族，死去的靈魂和氣息延續它們的生存。

不同於萊肯納利給人的那樣沉穩大氣的長兄之感，恩更像是能帶給人如沐春風感覺的夏日暖陽。

既能夠像兄長那樣開解陪伴，傾聽煩惱，也完全能夠和肆意的惡魔少年們玩在一起，陪著他們一起瘋鬧。

他穿梭在無數的生命之間。

他注視於萬千的靈魂之中。

恩抬眸望去的時候，在所有人的身前，高懸的王座之上，有著深淵的王。

神明的靈魂不容窺視——

但是命運！

感嘆著命運——

『尊貴』

『仁慈』

『傲慢』

『強大』

『腐朽』

『冰冷』

『孤獨』

『瘋狂』

這是什麼？

這是王——

這是神明——

是祂的靈魂——

恩看見了。

只是一眼。

看見了盡頭。

便足以擊潰所有。

如此絕望的，沒有辦法停止的。

因為是神明的選擇。

向來巧舌如簧的他不知道該怎麼樣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但也絕不應該像是這樣沉默著。

眼中深處的悲傷一點點消失不見，恩又恢復往常那個一副知心戲劇家的模樣。

他晃了晃手中的紅皮書，白骨筆在他的手中靈巧地轉動著，眼底閃爍著微光，笑著說道，「王，我這裡有一個寫給您地故事，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聽一聽呢？」

「這個戲劇故事就叫作【不成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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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王的少年】

君臨踏在舞台之上。

在黑暗之中，燈光緩緩落下，像是初生的耀陽照耀在那生來就肩負著一切的少年身上。

這一個掩埋在生與死之下的故事。

所知之人只有那時在晨曦到來之前的王和執政官。

漫長悠久的回蕩之聲敘述這場故事的開啟，穿透過真實和虛幻，來自千萬年之前。

【這曾經是一片平靜的大地，它宛若母親一般，孕育了無數的生命。】

星辰自天邊升起，閃爍著奇幻的光芒，這一片土地，有著漫長的極晝，也有這永恆的黑夜，生命自此孕育，無分貴賤。

在延綿萬里的舞台之上，戴著黑色面具的少年身軀如此渺小，他的上半部分幾乎是透明的，只有那踏在大地之上的腳步聲是清晰的。

他在從虛無走向真實。

宛如神明從星辰的盡頭一步步走來。

君臨不言，也不語。

現在就像是過客一般地走在廣袤的大地之上，天空之下。

【生命伴隨著智慧，熔鑄著血脈之力，無數種族延續傳承，文明興起，城邦高拔——】

高挺的山丘化作平原，無邊的森林化作遠洋。

輝煌的城市，整齊的旗幟，歡聲的呼喊，帶給了這一片土地不一樣生機。

但是異瞳少年沒有停留，他繼續行走著，只是他腰間的長劍似乎被拔出了些許。

【來自這片土地的】

來自深淵的——

【它的孩子，兩者分別有名為『初』和『終』，一個被寵溺忘記初心，另一個帶著罪惡，本不應該降生】

她的孩子，深淵孕育的，最初的種子，深淵魔種。

她不願意夠扼殺的，來自惡面的，卻也是她的孩子，深淵的惡魔。

【『初』和『終』如此愛著這一片土地——】

【它們創造著輝煌】

深淵魔種和惡魔曾經在深淵之中，他們宛如兄弟手足一般扶持共存著。

深淵在夢中低語著。

要他們這樣等待著。

會有真正的神明降臨。

【可是罪惡卻在不斷地滋生】

世間的一切都有光與影的兩面性，有善便會有惡。

罪惡不是不存在，它只是為畏懼那強大的光芒，暫時隱藏躲避了起來。

但是它永遠不會消散，猶如跗骨之蛆。

【是什麼蒙蔽了雙眼和心靈】

是罪惡。

【放逐污濁的靈魂】

尋找不夠純凈的，存在著缺陷，眷念著慾望和貪戀的靈魂，放逐於陰影之地，邪惡在其中讓靈魂永墜煉獄。

【貪戀和無法止息的慾望，紙醉金迷的沉溺和怒火，挑起戰爭的低音囈語——】

這些便是錯誤的開始。

深淵的力量在被不斷地侵蝕。

她發出著悲鳴，無人聽聞，亦無人理會。

【揮劍對於彼此】

巨大的刀戈交響之聲，殺戮吼叫之音在君臨身後響起，戰火硝煙奔涌在他的身側。

銀髮少年的腳步微不可聞地頓了頓。

在他胸膛以下的軀體，已經凝實化作血肉之軀。

力量碰撞的風波引起無數道風刃，重重的揚起異瞳少年的衣袍，無盡的鮮血流淌在他的腳下，破碎的屍骨從他的眼前飛濺而過。

少年的劍即將出鞘。

審判也將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