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走向的是,夢中長眠的王
【不知來自何方。
也不知要去往哪裡。
無垠的天地之間,有一道靈魂在飄蕩著。
不知生,也不知死。
它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什麼,但是卻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在一片混沌黑暗之中,無法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也沒有任何空間的概念。
直到某一天。
一隻藍金色的蝴蝶輕輕地振動著它的雙翼,闖進了那無盡黑暗的空間。
蝴蝶神秘而又聖潔,尾翼帶著輕盈飄逸的流光。
無法抗拒,無法停留,它跟隨著蝴蝶的指引,最終離開了那一片黑暗。
一個無名氏在深淵之中不知何處的角落之中蘇醒。
不知來源,沒有記憶,降生於這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之中。
柯倫現在已經很少回想起最初的那一段日子了。
但是他並沒有忘記,只是將那一些記憶封存在了心底的最深處。
那一段渾渾噩噩,什麼也不了解,什麼也不知道的日子。
他那個時候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形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變換成什麼模樣。
在那破舊廢棄已久的廢墟之中,一點一點的吞噬著能夠汲取記憶的事物,最後才循著自己的心意,化作了能夠行動的形態。
他是在那一片廢墟之中誕生的怪物嗎?
沒有任何族群的,孤獨而又醜陋的。
永遠都不會擁有歸宿。】
【在最初的時候,柯倫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他找不到任何一個和他相似的同類。
斑駁不堪的血脈,肆意扭曲的軀體。
不被任何一個種族承認,比宇宙之中的任何一個種族都要噁心和醜陋。
既然沒有辦法被認可,那就不能將原本的樣子展露在任何人的面前。
柯倫披上了虛假的皮囊,小心謹慎的隱藏著自己真正的形態面容。
他很好地融入其他的群體之中。
都快要忘記自己是怎麼樣糟糕的存在了。
直到那一天。
柯倫還清晰無比地記得那一天。
腦海之中的記憶顯得灰濛濛的,卻好像又帶著叫人絕望的血色。
抬眸望去,大家都是結伴而行,平日里相處的很好的夥伴。
來自於宇宙中各個區域的種族,高舉著這方星球特製的飲品,勾肩搭背,想著各種各樣的話,爭相討論著去過的地方。
「哈哈哈哈,我和你說,上次我……」
「就吹牛吧你!信不信我直接開著機甲和你來一場……」
「下注,下注,我賭……」
「之前去過的曼達利星系……」
雖然沒有加入到這熱火朝天的討論中,但是能夠靜靜地坐在角落,成為眾人之中的一份子,柯倫也覺得十分滿足了。
一切都很好,就是這飲品讓他覺得有一點不清醒。
然後他就看見,原本嬉笑的眾人卻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他們望向了自己,眼底的得意和歡樂全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厭惡。
「喂喂,這是什麼啊?!——」
「怪物啊!——」
「太噁心了,這是什麼東西?」
「我傢伙呢?直接把這玩意兒給我轟了!」
怎麼了嘛?
柯倫遲緩地抬起雙手,想要和他們打招呼。
可是映入眼帘的,哪裡是他原本偽裝的正常的手。
半透明的流體狀物蠕動著,金屬色質感的長肢扭曲著,還有著猙獰的眼球晃動著,期間還夾雜著其他的生物肢體。
是他這一段時間以來有變幻過的物種的肢體部分。
「不是的,我——」
柯倫想要張口解釋,但是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裡發出來的,粘稠而又嘶啞,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不是的——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他——
他不是異類,他不是怪物——
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我們不是一起冒險過的夥伴了嗎?
柯倫想要解釋。
但是比他的話語更先到來的,是那密密麻麻的無數的炮火攻擊。
死亡,也許死亡是他更好的歸宿。
那醜陋猙獰的怪物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想要迎接被毀滅的命運。
破碎的銀光劃過了。
那他一直看不真切的,在夢中一直追尋著的銀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如果他死去了的話,是不是永遠也沒有辦法追尋到對方的真身了呢?
不,不可以。
一想到這一種可能性,柯倫就感覺自己的整個靈魂都在顫慄撕碎著。
他不應該死在這裡,不應該停留在這裡。
在找到和了解他夢中時常出現的凋零銀蝶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之前,他都絕對不能死去。
柯倫最終還是活了下來。
只是他的內心更加的怯懦和自卑。
他封閉著自己,時刻注意著不讓自己的真身顯露。】
【流浪的歲月似乎沒有盡頭,但是在某些時刻,卻也有極為耀眼的光芒在閃爍著。
有著那樣子非人般美麗面容的物種,高雅而又從容的生物,精靈。
柯倫在第一眼見到此等存在的時候,他無法抑制自己心中的艷羨之情。
多麼美麗而又聖潔的生物啊!
如果他也能夠是——
那該多好啊!
為了離那瑰麗的光芒更近一些,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中,柯倫便都化作了精靈的模樣。
然後命運就像是終於要結束了他坎坷的苦難一般。
他遇到了現在無心冒險軍團的團長和副團長。
無論是人類凡斯·紅玫瑰,還是龍族的道格羅,他們都是十分強大,且極具人格魅力的優秀人物。
柯倫很慶幸自己能夠和這樣的人物結伴同行。
他也一再地謹慎和小心,絕對不打算將當初所犯下的誤再犯一遍。】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
在一次激戰過後,因為過度的消耗,那醜陋模樣樣再一次地暴露在了生死之交的夥伴面前。
本來柯倫已經做好了被厭棄和驅逐的打算了,但事實證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最初攻擊他的些星際種族一樣。
「哇哦,很特別的造型哦,我還從來沒見過,感覺有種別樣的帥氣!」
對於那匍匐在地,扭曲拼接而成的灰色流體生物。
凡斯·紅玫瑰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懼怕,反而是十分真誠地說著話。
表面上看起來極為弔兒郎當的凡斯,實際上心思足夠的穩重和細膩,很明白暴露了真身的柯倫是不想和他們多接觸的。
他就像是平常那樣,沖柯倫露出一個萬事皆好的笑容,然後拉著道格羅往外走,「走了,大冰山,讓柯倫好好休息休息吧。」
道格羅一時間沒有被拉動,一雙豎瞳一瞬不瞬地盯著柯倫,散發著冰藍色的微光。
柯倫那剛剛放下來一點兒的心又再次地懸了起來。
但是他的副團長並沒有說出什麼傷人的話,只是在通過自己的方式在探查面前柯倫的受傷情況。
在得到自己了想要的答案之後,原本凌厲的豎瞳才放緩了下來。
對著柯倫囑託道,「真的只要休息就行了嗎?」
「如果有任何不適的感覺,直接通知我和凡斯——」
對方的語氣依舊冷冷的,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很暖心。
柯倫一時間愣愣地,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道格羅見他這麼久沒有反應,微微皺眉,正打算上前一步,柯倫才突然反應了過來。
「沒,沒事的,真的,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我,我沒事的——」晃動著灰色的流體觸手,怪物的聲音嘶啞又難聽,但是卻帶著別樣的憨實笨拙在其中。
直到那厚實的門最終合上,房間之中只剩下自己,沉浸在一片黑暗死寂之中時,柯倫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些什麼。
他遇到了,真正能夠信任的同伴了。】
【柯倫將他所追尋著的一切都向凡斯和道格羅傾訴了。
關於他的孤獨,關於他的異類,關於他的痛苦。
除了那內心最深處的銀蝶,他全部都述之於口了。
「那我們就一起去找吧!」
凡斯·紅玫瑰一拍桌板,火紅色的眼睛里像是燃燒著最熾熱的火焰,顯得意氣風發,無可抵擋,「你的歸宿,你的來源,我們都可以配著你一起——」
「在宇宙之中,直到來到了沒有星層的盡頭,無星啊——」】
有著屬於他們的故事,像是無數課閃耀的星星,自由地飄蕩在星海之中。
他們三個人一起,創造了無星冒險兵團。
比起在明面耀眼的凡斯和道格羅,柯倫更喜歡那種在背後默默地看著他們發光的模樣。
他不需要其他的讚許,也不需要被其他人所熟知。
只要能夠被他所在意之人所需要就行了。
對於自己本源身世和夢中凋零蝴蝶的追尋沒有停下,卻始終沒有任何的線索。
柯倫本來想著自己不會從任何人的口中聽到關於蝴蝶的信息。
直到今天——
他抬眸冷冷地望著眼前的銀光之人。
幾乎用盡全身的精力去壓制著自己內心的顫動。
旁人可能沒有辦法理解。
但是他剛剛光聽『空』說出那五個字的時候,他的理智在一瞬間就被淹沒了。
甚至都要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現在的精靈的形態。
自他有意識以來,便徘徊在夢中的銀蝶。
為什麼總有著那樣遙遠的呼喚?
為什麼總是在他失去控制的時候喚醒著他?
為什麼始終沒辦法靠近,沒有辦法追逐?
為什麼從來不給予他任何的回應?
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最終又應當去往哪裡呢?
哪怕只是一點兒,他也想知道——
對不起,君臨。
但是,他必須要聽!
柯倫的心在一瞬間的動搖之後,最後還是堅定了起來。
而就在他下定決心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麼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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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最先的預兆』
『會應運在最後的抉擇之上』
『違背了銀髮少年許諾之人』
『覺醒血脈記憶的守衛者』
『在瘋狂與惶恐之中』
『追隨著斷裂的命運之線』
『最終去往的方向』
『會是凋零之蝶所在的宮殿之下』
『無』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