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籌措之銀,盡歸戶部統管
天啟皇帝落水之死,本來就很蹊蹺,現如今崇禎皇帝竟也如此心急,剛一上位便想從鄉紳世家口袋裡掏銀子出來。
角落裡一些大臣們心中正權衡利弊,沒到那一步,就還行,若真到了那一步,逼著走上極端了的話。
敢得罪世家大族,鄉紳利益集團,即便是皇帝,也難逃被人下絆子。
本來募捐之風好不容易剛剛興起,可這周老皇親才一出口發話,便又使朝堂無人再敢出言募捐。
「皇上三思哪!」
「開了這個頭,朝廷就沒完了。」
朱由檢看的出來,這周老皇親苦口婆心的話語,不過是代表了眾多大臣們的內心訴求。
當然,這也不是哀求,而是警告。
當然不是警告自己任用閹黨所會帶來何等的惡果,而是警告自己不要瞎胡鬧……
「奪人錢財,等同於取人性命,這話果然不假。」
「周老皇親的話雖然也有道理,只不過如今國難當頭,處處需要用錢財,民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若要追問,敢說我朝祖訓之中,可有提過不能募捐?」
周皇親臉色一黑,更是沒有說話。
朱由檢接著又慢條斯理的說道:「國難當頭,朝廷逼不得已實行募捐,用於家國大事,可以說是合情合理。」
「再說,朕也沒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逼你們交銀子吧?」
「忠君愛國之臣,往往都會在國家危難之際,慷慨解囊,拿出自己的余銀捐納出來,為國分憂,乃是朝堂上下之楷模,更為天下之人稱頌。」
「今日之募捐,全憑各位愛卿們自願,心意到了即可,不必多捐。」
朱由檢又說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哪。」
「皇上所言極是。」
可有了周老皇親的表態,以及眾多清流們的支持,所有想要攀附閹黨下頭的臣工們都不敢再輕言募捐,恐遭集體圍攻。
朱由檢面色略感到失望。
本該想著,這意外之喜,真能給國庫帶來不少收入,但總體看來,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然而。
一片靜寂過後。
只見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臣子頂著滿朝臣工的目光走了出來:「臣陝西督糧參政洪承疇,願捐出一年的俸祿,臣官職微小,雖然這銀錢不多,但能為君父分憂,為國家解難,也算出了一份力,值。」
「這君臣,實不該離心哪,依臣拙見,這治國始於治亂,而治亂始於治心,如若滿朝文武臣工,皆與皇上心心相印,鐵板一塊的話,那國家縱有再大的動亂,也都不足為提。」
洪承疇慷慨激昂的話語,讓朱由檢感動不已。
對於眼前這個剿滅中原流寇之難,一片死灰中給了自己希望的能臣幹吏,他好感頗深。
只是萬沒想到,他竟然敢在如此情形,當著閹黨還有清流們的面,在此兩黨相爭之風口浪尖上,直接站出來表態。
如是沒有絕對把握的話,那他這個風險冒的也太大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他連這點兒膽識都沒有,也絕不可能剿滅數萬中原流寇,殺的李自成僅剩十八騎敗走陝南商洛山。
「說的好。」
「諸位臣工都聽到了吧?」
「君臣只有不離心,天下之亂,才能得以解決。」
「忠臣哪。」
朱由檢大喜過望。
「洪承疇,即日起,除了陝西督糧參政一職以外,朕賜你為南書房行走之職。」
此話一出,早有耳聞的大臣們又蒙圈了。
「南書房是幹什麼的?」
「第一次聽到這名字。」
「據說是在乾清宮附近的一個小書房,平日里都少有人去。」
「皇上用意何在?」
朱由檢索性發話道:「不用猜忌,朕不過是給了他行走之職,所謂行走,沒有品級,沒有俸祿,也無特設府邸,這南書房,不過是朕偶爾所去辦公的地方,沒什麼稀奇的。」
「讓他過來,不過是幫朕出出主意,干一些雜活兒而已。」
「這乃是親信的意思啊……」
崔呈秀、吳淳夫等閹黨們皆傳來一道道羨慕的目光。
當然,清流之間,也多有猜測,但好在這洪承疇並非是閹黨的人,卻也仍避免不了遭人嫉妒。
洪承疇面不改色,拱手作揖道:「臣聽命。」
有了洪承疇這麼一個小官吏站出來募捐,開了榮升的先例,滿朝上下臣工們紛紛都無有顧忌了,相繼捐出自己的誠意來。
十幾萬兩的,幾萬兩的,紛至沓來。
但更多的則是一些以糧代銀,摺合捐款的大臣們。
畢竟大多數人並非是巨貪,所持銀兩也不多,一直以來也不過是勉強度日,他們為了自保,跟進朝廷風向,也僅能捐出一個保住飯碗的度量而已。
看著這一幕的周老皇親等人,皆是目眥欲裂,有如自掛東南枝,回天乏術。
「唉。」
失望透頂。
上至貪官污吏,下至幹吏清流。
無一不是拿出了自己的心意。
就像是天啟年間這些大臣們都攀附魏忠賢一樣,即便噁心,也要將之吞咽下去,不能有任何他心。
但不同的是,洪承疇開了個好頭,關鍵時刻站出來冒了風險,反而得到了皇上的極度信任,一度成為新皇的心腹大臣。
再看以前光顧著舔著閹黨的時候,卻只能一直俯首稱臣,無有終日,沒有盼頭,更實現不了畢生之抱負。
羨慕,嫉妒,恨。
這是絕大部分臣子們內心真實的想法。
那個節點甭管是誰站出來,都能像洪承疇那樣,說兩句漂亮話出來,大獲聖寵。
然後成了皇上親信,雖現在官職沒有動,但不過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直接幫皇帝辦事,等同於背後有了靠山,能臣幹吏可以隨意施展才華抱負,效忠國家,貪官污吏也能肆意斂財,無所忌憚。
明明機會就擺在眼前,明明就要升官發財了。
可卻就這麼生生錯失了,熟透的鴨子從嘴邊飛走,簡直太可惜了。
不過他們堅信,只要一直堅持,就還會有機會。
然而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這剛樹立起來的風向。
周老皇親臉色一片烏黑,眼神陰霾,卻不見一旁的王承恩等人也是這樣的表情望著他,還有其身後一眾沒募捐的清流們。
暗中有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監視著他們,眼神中藏著不善之意。
「若皇上非要大興募捐的話,那老臣斗膽建議,募捐上來的錢財,既是國用,那就務必需要存入戶部統管,待通過內閣商議后,才能使用。」
「雖然天災兵禍頻繁,戰亂不斷,都需用銀子,可規矩不能亂,為防有官員效仿貪墨,也只能如此。」
他這言下之意,也就證明,只要皇上開了這個頭,那麼手底下的閹黨們必然會效仿之,大肆斂財。
如此這般,那他們這些清流們統統都不要混了。
乾脆把家底掏空了給他朱明朝廷獻上來。
但只要存入戶部這個名面的賬上,閹黨們就該為自己的一時瘋言瘋語付出代價了。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