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怒斥百官,鐵骨錚錚洪承疇
皇帝的此番表態,僅僅不過一字,卻使得大殿之下的募捐熱情驟然消減。
因為戶部這邊兒,掌管著大明朝廷的財政,掌管著百官們的俸祿。
楊嗣昌雖然並非是東林之人,可他父親左僉都御史楊鶴,卻是地地道道的東林黨人。
所以無論怎麼說,他算是半個東林黨人,理應是幫著清流這邊兒的。
這一來閹黨們炸鍋了。
本該是想著用募捐之策來替君上分憂,以解國難的同時,獲得皇上的好感。
可周老皇親這一棒子打下來,瞬間便將他們忍痛割愛納捐出來的銀子,收進了東林黨人的口袋裡。
這倒好,一旦東林黨人不幹了,財政大權便在戶部尚書楊嗣昌手上,閹黨們怎麼說也不算數了。
日後兩黨相爭只會變得更劇烈。
「這些銀子是我們捐給皇上的,不是捐給你們戶部的。」
「你們貪墨納賄的還少嗎?」
「是不是真要鬧到那種地步?」
「必讓廠衛們將你們查個乾淨!」
一片混亂中,崔呈秀開口喝道:「皇上,臣斗膽建議,立即徹查他們這些背後的士紳,想著法子不納糧就算了,國難之際,更抗拒募捐,這分明是置國事於不顧,置皇上您的面子於不顧啊?」
「大膽。」
「居然污衊皇上。」
王承恩一聲令下,派出兩位東廠太監上前押住了崔呈秀。
可崔呈秀仍然不依不饒道:「皇上,處死臣不打緊,可要真讓他們開了這先例,以後財政就得掣肘於人,只怕是您,也沒辦法從國庫里掏出一兩銀子來了……」
伴著閹黨們的一陣鬼哭狼嚎,朱由檢縱有千言萬語,也似是如鯁在喉。
尋常帝王之術,面對彼時彼刻的東林黨和閹黨已是無法奏效,黨爭的矛頭已經發展到了巔峰,鬧到了甚至可以刀兵相見的地步。
所以根本無法平衡,唯剩下走極端這一條路。
難題。
繁瑣國事的壓抑下,朱由檢腦子被氣的生疼,禁不住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痛苦的神色得到緩解。
見到皇上如此模樣,王承恩連忙上前擔憂道:「皇上您怎麼了?」
朱由檢搖了搖頭,臉色蒼白,無奈道,「朕實在是沒想到啊,」
「這皇帝真難當,怪不得先帝爺寧可去敗壞名聲當個木匠……原來,這是有道理的。」
「朕感覺到,滿朝臣工們,都已經漸漸控制不了了。」
「朝局已是一鍋子渾水了。」
「他們也不再有清流,濁流之分。」
王承恩悲傷道:「皇上,您多慮了,自古以來的文臣們其實都是他們這樣,沒變化的,只是您接受不了……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好法子?」
朱由檢此刻眉頭舒展,心中卻有萬般滋味難以言說。
滿朝臣工意識到皇上的異態后,慢慢安靜了下來。
朱由檢此刻胸悶難受,就差吐血身亡了。
祖宗江山淪落至此,爛攤子被他給遇上了,真是百年之大運。
無力回天。
差點兒又要打起景山之上那顆歪脖子樹的主意。
然而正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來。
「臣,陝西督糧參政洪承疇,斗膽進言。」
「臣有辦法,解決募捐的爭論。」
救星。
朱由檢眼前一亮,伸出穿著龍袍的手指著他,「你有何辦法,快快說來。」
洪承疇眼裡帶著一抹精光,自己現已是皇上眼前的重臣,管你東林還是魏閹,又有何懼?
「臣便不多羅嗦,直接將結果說出來吧。」
台下兩黨皆是虎視眈眈的望著他,無論此人侵犯了哪一邊的利益,事後都會是死無葬身之地。
在兩隻猛虎嘴裡搶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語句稍有差錯,便會招致殺身之禍。
可洪承疇揣摩聖意,以他畢生才華,根本不怕這些。
他聲音嘹亮,在朝堂迴響,「臣的對策便是,建立一個募捐榜。」
「凡是榜上有名者,皆為大明之忠臣。」
朱由檢納悶道:「愛卿用意何為?」
「很簡單,便是將眾多募捐了的大臣們全都聚攏到一塊兒,將募捐的銀兩精確到每一分每一厘,且統計成冊,再送至戶部掌管。」
「當然,並非只是起到一個統計的作用。」
「咱們可以在這些募捐的大臣們當中,通過票選的方式,擇出一位管理人,讓他來管理募捐會。」
「在此基礎上,募捐會的銀兩在戶部儲存,則需單獨成庫,在沒有得到皇上的同意之前,誰都沒權利動裡頭的銀子。」
「募捐會的銀兩在使用過程中,例如賑災,平亂,充實兵餉等等,需要同時有一位戶部官員還有募捐榜的官員共同監督管理,以防貪污納賄,或是移作他用。」
「如此一來,凡動用募捐之銀,必須通過皇上,募捐會、戶部三方同意,且共同監督。」
「諸位臣工,設想一下,每一筆銀子的出入都統計在冊,每一項支出皆有多方監管。」
「這樣的話,銀子便能隨皇上的旨意,高效率的落到實處,不管是軍餉也好,賑災也罷,每一兩銀子,都能一五一十的變成軍械糧草,稻種穀物,以及災糧,發放到基層官兵的手裡,進到災民們的肚子里去。」
「簡單來講,這募捐的銀子不同其他,是朝廷大臣們從家業里捐納給國家的,是家國之根本,絕不能讓人給貪墨了去。」
明裡暗裡的一些和東林黨沾親帶故的大臣們聞此言語,氣的簡直七竅生煙。
當即便有人站出來攻擊他,「洪大人的意思,難道是說咱們戶部都是些貪官在管理?」
「不全是。」
洪承疇正眼都不帶看一下,語氣傲慢無比的回應說:「但縱容包庇之罪有之,官商勾結相護貪墨之罪亦有之,且非一人之過錯,實屬群臣皆貪!」
狂妄。
戶部大臣面對洪承疇的指愧罵桑,怒不可遏,忍無可忍,立刻上疏道:「臣彈劾洪承疇,他捏造事實,小小的一個督糧參政,居然膽敢污衊朝廷重臣,簡直是狂妄至極。」
「依據朝廷律法,理應拖出去,庭仗***棍,奪職查辦。」
朱由檢看了一眼旁邊的王承恩,當著朝堂所有大臣們的面問說道:「大伴兒,你覺得這處罰如何?」
「回皇上的話,奴才覺得不妥。」
王承恩低著頭開口說道,誰也不知道他肚子里打著什麼鬼主意。
「為何?」
朱由檢瞅著他疑惑不已。
「二十庭仗,真打起來,不過半死,運氣好還能留下半條命來。」
「奴才頗覺,這豈不是太便宜洪承疇這女干賊了么?」
「你居然嫌刑罰太輕?」
那戶部官員還以為會生變數,沒想到東廠的王公公居然也跟自個兒想到了一塊去了,頓感大喜過望。qs
諸多戶部官員們可算是鬆了口氣。
慶幸逃過一劫。
可見那洪承疇眼神一抬,注視之下,絲毫沒有慌了陣腳,反而愈發堅定,事兒就有點奇怪。
王承恩躬身請求道:「老奴建議,將洪承疇五馬分屍,碎屍萬段,再食其肉,寢其皮,方能解諸位大人們的心頭之恨。」
「那,那倒也不必下此狠手。」
「洪大人忠心體國,出謀劃策,替聖上分憂,乃國之重臣,雖話語欠妥……」
戶部那官員語氣變慫了,「還是就打二十庭仗吧。」
「哎,那怎麼能行呢?」
「洪承疇當著眾位臣工的面,狠狠駁斥了你們戶部這些年面對貪官污吏的不作為和受賄行徑,已經嚴重危害了各位大人在戶部的買賣,
一旦皇上下令徹查,不光戶部本部的官員難逃其咎,甚至連工、兵、禮、刑其他五部的大人也要受到牽連。」
「洪承疇如此行徑,難道不等於是要了列位大人的性命嗎?」
「難道這樣的人,不該受到如此刑罰?」
王承恩語氣之狠辣,讓人聞而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