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個是天上月,一個是地底泥
想到當年白梔刺進他手臂的那把匕首,白翊只覺得心口一陣酸澀,往日的怨恨早已煙消雲散,反而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期盼。
讓她刺這一刀也好,這樣他心裡的負罪感可以減輕許多。
葉庭修眼睫微垂,墨色的眸子淡掃他一眼,「有時候,親眼所見,亦非真實。」
「不可能!」
白翊立即道,聲音中有著藏不住的急促。
當年因為白梔,他的手受傷嚴重,此生都不能彈琴,這是根植在他心中的執念。
這執念現下反倒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想到他對白梔的愧對,白翊心中忽然有些慶幸,要是他這雙廢掉的手能彌補他犯下的錯,他心甘情願。
屏幕上,影像流轉。
還是少年的白翊,帶著白歌白梔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白翊將白歌抱在懷裡,一路溫聲軟語地哄勸。
兩人的身後,白梔面色泛白,有些吃力地跟著白翊的腳步。
她伸出乾瘦的小手,想要拉住白翊的衣角。
偏偏忽然起了一陣清風,衣角被風帶起,白梔的手落了空。
白梔漂亮的眼眸黯淡了許多,看得屏幕外的眾人也跟著心疼起來。
屏幕外的白翊低垂下眸子,心下湧起難言的感覺。
他怎麼就沒回頭看一眼呢?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高大的蒙面人,從小巷子里的盡頭沖了出來,白梔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衝到白翊身前。
「果然來了。」白翊支住有些發痛的額頭,這一天他永遠不會忘記。
因為那是夢想破碎的日子,也是他被夢魘折磨的開始。
很快,鏡頭切換,兄妹三人已經被黑衣人捆住了手腳,丟在了一個昏暗的角落。
白歌嚇得六神無主,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看起來十分凄慘。
白梔雖然鎮定一些,但眼角也泛著晶瑩。
都是小孩子,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哭什麼,吵死了!」
蒙面大漢「嘖」了一聲,有些不耐地道。
白翊挪了挪身體,將白歌擋在自己的身後,至於白梔,他則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你想幹什麼就沖我來,別碰我妹妹!」
少年眼神堅毅,即使蒙面男人的身形比他大上一倍,他的面上也未有多少懼怕,更多的是保護妹妹的決心。
男人嗤笑一聲,「你這麼心疼你妹妹,不知道你妹妹……是不是也一樣心疼你啊。」
噹啷!
兩把匕首,扔到了白梔和白歌的面前。
「你們兩個誰先把他的手砍下來,我就放誰走。」
說話間,男人就鬆開了捆著白歌和白梔的手,不過她們想跑也沒任何的機會。
兩個女孩的表情都十分驚愕,但都沒有一個人主動去抓地上的匕首。
「哈哈哈!」男人瞬間爆發出粗獷的笑聲。
「你們兩個要是現在就動手,我心情好還能把你們兩個都放了,要是再不動手,我可就只放先動手的那個人了。」
白翊眉頭一皺,目光隱蔽地掃了一眼瑟縮在角落的白梔。
白梔的目光則死死地定在那把匕首上。
屏幕外的眾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小白梔這個好孩子肯定做不到那麼狠心,她那麼愛家人。]
[這還用說?肯定是白歌先動手,她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白眼狼,怎麼會放過逃跑的機會!]
[白翊要是被砍了手也是活該,誰讓他之前那麼對白梔!]
看到眾人的評論,直播間里的白翊默默握了握拳。
他是活該,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掃一眼大屏幕,所有人都覺得先動手的會是白歌。
但這一次恐怕要讓所有人都失望了,因為當年刺傷他手臂的人,就是白梔……
他親眼所見的,怎麼會錯!
然而就在這時——
「我來!」
白歌響亮的聲音讓白翊渾身一震。
屏幕里,年幼的白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抓住了匕首,沖向了白翊。
噗呲——
刺目的鮮血噴涌而出,白翊的痛呼聲遍布整個直播間。
「這!這怎麼可能?」
直播間的白翊瞪大了眼睛!
當年發生的事情他記得清楚,匕首插進小臂的感覺,他一生都不會忘記!
可他明明記得是白梔,怎麼會是白歌!
葉庭修面無表情,望著幾近崩潰的白翊,將他剛剛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果然如此,即便親眼所見,也不一定就是事實。」
「這……這不可能……」白翊渾身顫慄,眼神茫然無措地呢喃道。
如果,如果當年傷他手臂,害他終生不能彈琴的人是白歌,那他這些年對白梔的怨恨算什麼?
別的都可以是誤會,為什麼這也會是誤會。
「肯定是哪裡出錯了,怎麼會是白歌,怎麼……」
白翊低著頭,像是個無助的孩子一眼自言自語,正是這一句話,讓他醒悟過來。
就如眾人所說,白歌自私自利,她這時候會動手,才是一點也不會讓人意外的事。
見到白翊的表情變化,葉庭修的薄唇勾起,卻沒說些什麼。
白歌一刀刺入白翊的手臂里,鮮血和白翊的慘叫都沒能讓她害怕,居然還要繼續拔出匕首,真的砍斷白翊的手臂。
「白歌,不要!」
瑟縮在角落的白梔大叫一聲,推開了白歌。
她拿起地上的匕首擋在白翊身前,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狼,一雙清冷的眼眸里藏著深深的恐懼。
「你放了我妹妹和哥哥!否則……否則……」
她聲音顫抖,明顯也是害怕到了極點。
「媽的,我就開個玩笑你還真敢動手,這可跟我沒關係啊!」
見了血光,蒙面人也嚇了一跳,丟了他們三人罵罵咧咧地跑了。
白梔瞬間脫力,匕首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哥哥,你有沒有事?你別害怕,我送你去醫院。」
直到此時,白梔才撲到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倒的白翊身邊,晶瑩的淚珠不斷滾落,一張臉哭得和小花貓一樣。
白翊再次醒來,就是在醫院裡了。
他的手雖然沒斷,但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也已經廢了。
得知自己再也不能彈琴,還是自己從小疼愛到大的妹妹白歌所至,他的精神也陷入了一片淤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