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耿家舊事
「呼,嗞。」土牆上的火把緩慢得燃燒著,時不時迸出幾許火星,在接觸空氣的瞬間熄滅。
火把發出昏黃的火光無力的點亮漆黑的下行梯道,兩兩火把間相距較遠,之間的梯道仍然是不可見的。順著梯道向下大約**丈后,出現了一條短狹的走廊。走廊的盡頭處有一道粗木構成的牢門,牢門兩旁都掛著一個比之前那些更明亮的火把。
火光將牢門映成交錯的黑影向牢內探去,卻被裡面的黑暗逼退。
這個地下牢室安靜異常,似乎除了跳動的火焰,其他都是死物。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細弱的呼吸聲從牢內傳出。漸漸的,呼吸聲變得沉重,然後竟用口鼻同時呼氣。短促的吸氣聲和粗沉的呼氣聲快速變迭,在方狀的牢室內折成一種悚人的迴音。
「叮,叮。」緊接著傳出鎖鏈微微碰撞的聲音。該聲音如逐漸煮沸的水一般,愈發激烈起來。
然而,渾然的黑暗掩蓋了一切畫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啊!」就在此時,不知是誰發出痛吼。從吼叫中可以聽出此人年齡不大。痛吼一下子充斥了整個地下牢室,但,僅僅維持了幾瞬的時間就戛然而止。只聽一聲撲地的悶響,想必那人因疼痛過度而暈倒了。繼而,牢室內又傳出斷斷續續的鎖鏈彷彿抽搐一般。
耿家大堂。
「仙師大人,我們耿家的人都在這了啊。」一個身體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急切的說道。雙手一直拭去額頭和臉頰的汗水。
大堂內站滿了人,耿家的家丁、婢女一個不剩都聚在了這裡。為首的自然是剛才說話的耿家家主,其身後還站著一名衣著華貴的婦人和一名十三歲左右的少女。婦人半個身子擋在少女前,環抱著神色畏怕的少女,用眼角偷偷看著不遠處的仙師。
「哼。師兄,要不把他們全殺了,我們自己找,」一個身著短衫的男子沖耿家家主怒哼一聲,說道。其眼睛向婦人懷中的少女看了一眼。
婦人也察覺到了什麼,面容一皺,將少女抱緊了幾分。
「師弟,不用著急,剛才師父借給我們的感應鈴好像感應到了什麼,這才下來看看。」短衫男子旁邊的另一位長著黑色山羊鬍的儒生說道,說的語氣輕鬆,似乎看慣了。
「師兄,那個感應鈴可沒什麼用,隨便遇到有靈力的東西都會有反應。」短衫男子呵笑一下,無奈的說。
山羊鬍儒生想了想,也是的確沒多大用處。「師弟,有靈力的東西總是好東西吧。找找不是壞事。」山羊鬍男子說完,又轉頭對耿家家主說:「你們耿家真的就這些人了嗎?」
兩人進耿家時已經將耿家的樓房查探了一遍,並沒有找到什麼。這才查起人來。
「不用和他們廢話了,直接點吧。」短衫男子露出兇惡的表情,手一拍腰間的一個皮袋,居然飛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劍,懸浮在空中。小劍如同毒蛇發現獵物一樣,劍尖直指向耿家家主。
耿家眾人見到浮空的小劍驚懼交加。家丁和婢女居然一下跪拜起來,婦人和少女也跪在了地上。而耿家家主看看身後跪下的眾人,又看一眼小劍,兩眉一沉,豆大的汗珠從額頭竄出。低著頭,眼珠飛快的在眼眶中打轉,雙手緊握。
山羊鬍儒生眯了眯眼,當然看出來了,說道:「我看你還是快說吧,不然師弟可真動手了。」
耿家家主堅持了一會兒,重嘆一口氣。「我還有個兒子。」
「不可以!」婦人一聽到此言,立即喊道,抱住少女的一隻手同時鬆開,伸向耿家家主,試圖阻止他。
突然!空中的小劍猛地俯衝而下,刺向了婦人。後者大驚雙目瞪大,暈厥了過去。小劍在婦人前半丈處停了下來,短衫男子哈哈的戲笑,輕視著這凡人軟弱。驚魂未定的少女趕忙喚醒倒下了婦人。
「小安,去地牢把少爺叫上來。」耿家家主對身後的一個家丁吩咐道。
人群中的一個家丁應了一聲,步伐不穩的走出大堂。兩人倒也不阻攔,短衫男子收起小劍,一齊坐在旁邊的木椅上。
山羊鬍儒生泯了一口茶,用三根手指握住茶杯,左右迴旋起來。又看了看耿家家主,問道:「為什麼把自己的兒子關進地牢里?」
耿家家主握緊拳頭,一咬牙說:「他殺了人。」聲音從牙縫中擠出,語氣中帶著一種莫名的悔恨。
「哦,說來聽聽。」山羊鬍儒生來了興趣。短衫男子倒是一邊飲茶一邊看著正在喚醒婦人的少女。
「六年前,犬子才八歲,卻殺死了四個個家丁。」耿家家主深吸一口氣說道。
「詳細點。」山羊鬍儒生簡短的說。
「雲顥,從小愚鈍,到八歲仍然不懂詩文,但是極為好動。那天,我進到雲顥的房間發現四個家丁死在裡面,耿雲顥倒在他們中間雙手沾滿鮮血。我當時嚇傻了,抱出雲顥,把房間一把火燒了。哈哈,哈哈。」耿家家主說著竟然開始神智不清。
山羊鬍儒生目光一定,平眉微降,又問:「還有呢?」
「那一年,一大片烏雲停留在我們小鎮數月之久,後來被一片七彩霞光碟機散。不久,我們鎮子的很多婦女都懷上了。我們都以為這是吉祥的預兆。」說到這裡,耿家家主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誰知道,那些嬰孩除了耿雲顥全是死胎!耿雲顥,長大后神情獃滯,口齒不清,就連普通的詞文都難以學會。簡直就是怪胎!。」忽而,變得惱怒,不覺得揮動自己的手臂。
小安走到耿家後院的祠堂里,掀開供奉台下的一塊地毯。其下有一塊嵌在地板里的木板,木板與地板平行一致,上面加上地毯,根本看不出什麼。小安掀開木板一條漆黑的通道出現在眼前,小安沒有驚訝,身子一縮便進入到通道里。小安手扶著牆,快步走下梯道,在黑與黃、光與暗之間穿梭而過。
下到廊道,小安不免冒出緊張的感覺,畢竟平時他只是負責送飯的,送完就走,也沒見過少爺的模樣。一想到少爺殺人的事,心中又生出一股害怕之意。
咽一口唾液,喉結向上提起,輕輕拍拍牢門,細聲說:「少爺,老爺叫你出來。」
然而,牢房裡靜靜悄悄的,無人回應。小安又叫了幾聲少爺,依舊只有空洞的迴音答覆他。小安皺皺眉頭,難道少爺死了。甩了甩頭,不願想太多。小安摸出鑰匙,將牢門打開,牢門可能太久沒有開過,一開就發出尖銳的嘶叫。
小安顫巍巍的抬起腳,想要進入牢內,頭上的冷汗卻是滾滾而出。
「叮啷,叮啷。」這時,牢內的黑暗中響起了鎖鏈的聲音!小安頓時大驚,一下抽回腳,往後大退幾步,緊挨著牆壁。
牢內的聲響愈來愈近,可以聽出是鎖鏈拖在地上發出來的。接著一隻乾瘦異常的手從黑暗中慢慢顯現,手、頭、身、腳,整個人從牢內爬出,如同由黑暗向光明蛻變一般。
此人體態奇瘦,近似於皮包骨。頭髮枯乾,長可過肩,濕漉漉的,好像被汗水擰成條狀。面部汗水淋漓,污黑看不清相貌,穿著一件破舊的衣服,手腳都栓上了鎖鏈。爬行時,身體還帶著陣陣抖動。
「少爺。」小安扶起這人,將剛才的事說了一番,見他不作回應,確認他無事後,就扶著他走上梯道。
待到兩人到大堂時,正好看見耿家家主發瘋似的揮動手臂。耿家家主剎時停住了,澀澀的看著多年未見的兒子,又意識到剛才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不覺得跪在地上低泣。
山羊鬍儒生大步走向小安二人,小安一時失措,不知該如何應對。山羊鬍儒生上前一把捉住耿家少爺的手,右手與其掌心一合,神念順著手臂一直蔓延至全身,耿*也沒有一點反抗。
半柱香時間后,短衫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悠悠得說道:「我說師兄啊,不用那麼久吧。」說著,拉展身體,伸了個懶腰。
驀地,山羊鬍儒生面容一動,呼道:「雙靈根!」
「什麼!」短衫男子身子一縮,胸中舒展的氣息狠然一塞,縱身走到山羊鬍儒生身邊,奪過**的手,用神念探查。
靈根分五行和風雷兩種變異靈根,一行一條。靈根越單一吸納周圍的靈氣速度就越快,而靈根複雜吸納的靈氣會混雜且速度較慢。短衫男子是三靈根,也算普通修仙者中優秀的了,如今莫名的出現一個雙靈根的怎麼不讓他驚訝。
「他的靈根不在丹田附近,而是在脊骨附近。」見師弟臉上浮現的疑惑,作為師兄的他自然是點醒一下。
果然!短衫男子神念探往耿雲顥的脊骨處發現了兩條散發著些許靈光的靈根。過了一會兒,短衫男子收回神念,臉色輕鬆了不少,說道:「雖說是雙靈根,但是有點不正常吧。」
一旁思索的山羊鬍儒生並沒有理會,對著耿家家主說道:「那他,我就帶走了,告辭。」
跪在地上的耿家家主停下低泣,沒有阻止,沒有贊同。山羊鬍儒生嘴角一翹,揮揮衣袖,一個圓盤模樣的法器飛出。兩手法訣一掐,再將一道靈光打入圓盤,圓盤立即漲到一丈大小。單腳一蹬,穩穩的落在圓盤上,向短衫男子示意把耿雲顥放上來。
「等等,我把那少女也捉來。」短衫男子興奮的說,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少女。
「不!」耿家家主立時反應過來,擋在了少女面前。
短衫男子再次祭出小劍,向耿家家主疾刺而出,不帶絲毫留情。
就在此時,小安扶著的耿雲顥突然躍出,右手用力揪住短衫男子的衣后。整個身子撲到在,短衫男子上半身向後一彎,便被拉得仰翻在地。空中的小劍也失去控制,掉落了下來。
「丟人現眼!」山羊鬍儒生一踏圓盤法器,飛到兩人上方,把兩人拉上圓盤。又一道法訣打入圓盤。圓盤靈光一閃,騰空而去。
短衫男子心有不甘,欲要殺死耿家家主,神念繞回小劍。不料,距離過遠,無法傷及耿家家主,神念一動,將耿家大堂的牌匾劈成兩半。
三人就這樣消失在耿家一干人的視線中,甚至有些人還未知道這耿家少爺的事。耿家家主木然的望著茫茫的蒼穹,失去兒子的他,不知是該傷心還是該慶幸。